第15章 戒指
方嚴轉變态度,自然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但對于全身酸痛又受了傷的克勞德來說,忍受零下十度的嚴寒和刀子一樣鋒利的狂風,再頂着雨夾雪去買戒指都不是大事,重要的是他一毛錢都沒有。囊中羞澀絕對是最難以啓齒的尴尬事,他總不能跟方嚴借錢,然後再買一只戒指送他吧,這也太不知羞恥了。
但是,沒有定情物也不行,該怎麽辦呢?
“其實我有一枚戒指,而且是世界上獨一無二,任何人都沒有的珍貴寶物。”想來想去,小獅子終于找到一個能代替戒指的完美物品。
他狡黠地眨眨眼睛,故作神秘,湊到方嚴耳邊說:“我的嚴,這可是好東西。保證你看一眼就會愛上他,從此愛不釋手,一刻也離不開,連做夢都會拽着他不放。”
“什麽東西這麽神奇。”方嚴來了興趣,這家夥全身上下有幾根毛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戒指這玩意,能藏在哪?
“那你坐好。”小獅子眉開眼笑地把方嚴拉起來,狠狠親了他一下,再次單腳下跪。他執起他的手,深情地說:“來自遙遠的東方國度的方嚴,你願意嫁給法國人克勞德·霍普金斯為妻嗎?”
“你見過男妻嗎?換個詞!”不是刁難他,而是這個詞用在同性家庭上,本生就太不準确。
gay或者les結成伴侶後組成家庭,很少會明确區分彼此的身份,丈夫或妻子不會由某一個人來扮演,也不會固定角色。他們互相扶持,不分彼此,當然也存在換位置的可能性,這也是一種情趣。況且,方嚴并不需要克勞德把他當成女人一樣呵護,他不嬌弱,甚至比對方強得多。
就算非要分出誰扮演丈夫,誰飾演妻子,他也應該是主導者!
“嚴,你願意和克勞德結婚,成為他的伴侶嗎?”小獅子眼珠轉了兩圈,換了一種說法。但方嚴沒有立刻點頭,于是他很擔心他會反悔,小小聲地威脅:“我可是腦袋受了重傷差點死的人,你不能老耍着我玩。你要是拒絕我,我會氣血攻心,當場吐血,落個半身不遂是輕的,死了瘋了都說不一定。到時候你得伺候我吃喝拉撒,累死你!”
“你嘀嘀咕咕說什麽呢。”這家夥像小金花鼠一樣動嘴皮子,碎碎念的樣子不是一般的可愛。
方嚴明明聽見了,卻笑吟吟地明知故問。
“我說像我這麽好的男人可不多見,你別錯過機會,等我被別人搶走了才追悔莫及。”他紅了臉,小心翼翼地看着對方的眼睛,有點腼腆:“我最親愛的嚴,好好看着我,我是說真的。雖然我有不少性格上的弱點,比如缺乏主見,沒有固定資産,年紀太小偶爾會顯得很幼稚等等。但我也有很多優點,比如真心和忠誠,耐心又體貼。而且你不喜歡的我都會改,直到變成你傾心的完美男人為止。所以,不要猶豫了,跟我結婚吧!”
“我只答應給你一次機會求婚,可沒說會嫁給你。”瞧他性急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多逗逗他。
“噢,你真是世界上最壞的壞蛋,就知道欺負老實人!”小獅子氣得跳腳,像彈簧一樣啪一下彈射起來,咕嚕咕嚕抱怨了半天。
眼看說服不了方嚴,他心一橫,幹脆抱着頭滿地打滾:“你不能這樣,啊……我的頭好痛……我想我可能要失憶了……方嚴……方嚴是誰……我記不得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
“好了,快起來。”如同耍賴的小孩一樣撒潑,這樣的克勞德讓方嚴傻眼。
他忍住笑,輕輕說:“我答應了。”
“當真?沒騙我?”還在地上翻滾的小獅子停下動作,抓住方嚴的腳踝:“那你發誓,不然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一句也不信。”
“我發誓,從現在開始只愛克勞德一個人,不離不棄,毫無怨言。期限是這輩子和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他舉起右手,收起剛才嬉鬧的表情,變得嚴肅而專注。實際上,重生後發生了不少意外,許多事和從前經歷過的完全不同,一切都脫軌了,無法按照他的原計劃進行。面對幾乎陌生的還很年輕克勞德,他也有一些新的想法,但沒有機會訴說。現在,借着發誓的機會,他必須說一些真心話。
想到這裏,他緩緩開口,目光篤定:“但我必須坦白一件事,我騙了你,很對不起。”
他按住想要搶白的克勞德,溫柔地看着他:“你先聽我說完,好嗎?我做了很過分的事,你在聽完後,要是還能接受這樣的我,我會用餘生來補償你;如果不行,我也理解,我會默默離開,同時祝福你找到更好的人。”
“方嚴,別這樣。”小獅子皺着眉頭,臉上的神色很焦慮,他想了一會說:“騙就騙了吧,我不在乎被你騙,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一輩子都別告訴我真相。”
“不,我做不到。”他搖搖頭,把目光移到窗外。
坦白一些肮髒的勾當時,他無法面對純潔的小獅子,他的目光會刺穿他,讓他內疚:“我必須說,其實從機場見你的第一面開始,我就愛上你了。但有很多原因,所以無法對你說明一切。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我真的狠感激,但我不再能再對你有所隐瞞。那天醉酒,我們并沒有發生關系,現場的一切,包括那些痕跡和血跡都是我僞造的,所以你不需要因為內疚而對我負責。”
在克勞德受傷昏迷的兩天中,他想了很多,關于蝴蝶相應,關于人為改變過去會給未來帶來不可計量的改變。他有些混亂,自然不願放手,但又害怕事情會脫離他的控制,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折中的辦法,就是選擇一部分真想告訴克勞德,讓他來選擇。
方嚴害怕自己醜陋得心肝脾肺都黑得滴水,爛穿了,壞透了,生出蛆來,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天得不到救贖。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給小獅子打預防針,讓他慢慢了解真相,理解他的不擇手段和用情至深。
“為什麽……”果然,他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松開了緊握住方嚴的手:“我內疚了這麽久,一直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你,做什麽都小心翼翼生怕你受傷害,結果都是假的嗎?”
“我愛你,這是真的。”方嚴看着他,沒有挽留,這時候不宜逼得太緊。
“我還是不明白,這麽做能得到什麽,你到底想怎麽樣?”小獅子不安地抱起胳膊,不斷搓揉手臂,并且向後退了幾步。他無力地靠在門上,拉開了距離,這個小小的舉動讓方嚴很傷心。但話已出口,只能繼續走下去。
“我只是很喜歡你,你是我灰色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方嚴考慮了一下,選了比較柔和的措辭,聽上去很溫情。
但小獅子不領情:“蠢貨才會頂着彩虹旗滿街跑。”
“我不想幹擾你的選擇,但你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以來,我有沒有害過你,是否做過任何會傷害你的事?是的,我撒了謊,但如果不這麽做,你要怎麽走出傑森帶給來的陰霾,看我一眼?”方嚴有些激動,他無法僞裝,因為這段時間的痛苦壓抑在心裏,而他的愛人根本不理解:“要是沒有那一夜,你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注意到我這麽平凡的陌生人。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像我長這麽普通,甚至可以說不好看的家夥,既沒有健碩的身材和強有力的四肢,也沒有英俊帥氣的臉蛋,我該怎麽吸引你的注意?”
“你沒有不好看。”小獅子側着頭,始終不肯看方嚴一眼,避重就輕地回答。
他的态度很難琢磨,似乎沒有恩斷義絕,但也沒有豁達到完全不在乎。方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索性閉嘴,沒有回答。
小獅子沉默了一會,又說:“在我心裏,你很迷人。”
“然後呢?”方嚴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不安,很怕他一走了之。
小獅子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說明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但他接下來不再啃聲了,一直刻意看別處,讓方嚴很焦慮,他說:“別這樣,為什麽不肯看着我的臉,你會把我折磨死的。你瞧,是因為很在乎你的想法才會把真相說出來,如果我不愛你,大可以一直騙你,反正你也不會知道。你明白的,我只是不想隐瞞你,寬恕我吧,求你了。”
“我寧願你一直騙我。”小獅子低着頭,倒也不是責備,更像是小孩子鬧脾氣。
畢竟,方嚴待他如何,他比誰都清楚。
“我這輩子最恨別人騙我!”本來以為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誰知克勞德憋了半天,吼出這麽一句。他冷漠地拉開房門,甚至沒有看方嚴一眼:“別跟上來,我不想揍你。”
門砰地關上,屋內又恢複平靜,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方嚴。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他的淚水也跟着決堤……
“哭什麽,你這自作自受的混蛋!”方嚴苦笑,不停地用手擦眼睛,直到皮膚通紅也止不住靈魂深處的唏噓。他不願看到自己這麽沒出息的樣子,只能咬牙挺住,但溫熱的淚水卻抑制不住,一顆接一顆往下掉。
他走進洗手間,把頭埋進冰水裏,想清醒頭腦。但手抖得連水龍頭都扭不開,他在恐懼,害怕自己把一切搞砸了。
“方嚴,冷靜下來,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麻煩。”他盯着鏡中的自己,有些絕望:“事情走到這一步,你還怕什麽?你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麽困難能擊垮你。你跨越障礙,超脫生死,回到過去都是因為深愛着他,并且要給他幸福,聽着,你什麽都不怕……打起精神來,挽回他,讓他只愛你一個人……”
過了好一會,他才從失魂落魄中回過神來,打算離開這裏。
小獅子向來心軟,又很善良,而且他們是真的做了那事,有這層關系在,他絕不會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走了之。現在他離開,只是在氣頭上想不通而已,等氣過了就沒什麽大不了了。方嚴了解他,所以在最初的心慌之後鎮定下來,并且打定主意要不惜一切代價,讓克勞德回心轉意!
簡單收拾後,他打算先回家,給小獅子一點冷靜的時間。
但拉開房門後,他卻愣在原地……
“怎麽樣,被騙的滋味不好受吧。”克勞德抱着胳膊,潇灑地靠在牆上,嘴裏叼了只鮮紅的玫瑰,含糊不清地說:“心裏痛不痛?難不難受?就是得讓你知道被人騙是什麽滋味,看你還敢不敢騙我!”
一連幾個問句堵得方嚴說不出話。
他臉上的表情真是無法形容的精彩,先從異常悲哀的蒼白漸漸轉紅,又從紅慢慢變青,最後黑得能滴出墨汁來。最後,他一把拽住小獅子的衣領,二話不說把這家夥拖進房間,嘴裏怒吼不斷:“看來是我太寵你了,才讓你有這麽大的膽子來捉弄人,好啊,看我今天怎麽收拾你!”
“哎呦,我還是傷員!”小獅子被推到床上,壓得死死的,只能發出慘叫:“別,別扒我褲子……別別別,你要幹什麽……快把那玩意收起來……嚴嚴你好吓人啊,不能這麽玩……”
“話真多。”剛才他悲痛欲絕,幾乎連死的心都有了,結果這混蛋根本就在騙他:“張嘴,今天不讓我爽,我就捅爛你後面。”
“嗚嗚,好痛……”小獅子發出哽咽,終于老實了!
“哭什麽,我又沒真的放進去。”面對一臉委屈的愛人,方嚴又好氣又好笑。而腮幫子鼓鼓的克勞德不安分地在床上翻滾,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喂,一人騙了一次,扯平了,你以後不許騙我,就算騙了也別告訴我真相。”
“再也不這樣了,我發誓。”一時腦熱惹出來的麻煩,以後絕對不做這種傻事了。
他俯下身,溫柔地親吻克勞德的額頭:“你還沒給我戒指呢,快給我戴上,我就是你的了。”
“還想要戒指,想得美!”克勞德扭動幾下,竊笑,擺出我就是不給你,你奈我何的表情:“以後不許用手指頭戳我的屁屁,很痛的你知道嗎,就算忍不住要戳,也得等我痔瘡好了在說。”
“多好的氣氛,就被你的痔瘡擾了。”兩人玩累了,靠在床上說悄悄話,方嚴沒拿到戒指自然不甘心,繞來繞去都要那個定情物:“怎麽,你就不想和我結婚了?剛才還跟橡皮糖一樣,現在說放手就放手,也太靠不住了。”
“你最近怎麽跟女人一樣。”克勞德對方嚴的變化有點招架不住:“再說了,也是你先騙我的。”
不過,他也沒有為難方嚴:“看你這麽想要,伸手過來吧。”
“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戒指,你要好好珍惜!”克勞德握住方嚴的手,把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環成一個圈,套在他的無名指上:“雖然他不是什麽貴重的金屬,也沒有價值連城的寶石,但有一顆炙熱的心。”
“喜歡嗎?”小獅子得意地問,方嚴的表情已經告訴他,他收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定情物。
這枚戒指,果真是絕無僅有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