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對白
“想聽你唱歌。”倒在足夠大的雙人床上,方嚴像慵懶的貓一樣舒展四肢,一邊為難他的愛人,“在我睡着之前不許停,”
“就知道欺負我。”小獅子癟嘴,不過沒有不愉快,反而樂在其中。
他緊緊握住愛人的手,開始哼唱曲調柔和的情歌,并且沉醉在美好的氛圍裏,心情愉悅。他的語調輕快上揚,還有點小俏皮,讓聽衆的心也跟着飛揚起來。
而方嚴側着頭,面帶微笑,在黑暗中感受他的愛人。
他能感覺到炙熱的呼吸一下下噴在耳畔,既真實又虛幻,宛若一場美夢,想沉迷其中又害怕随時會醒來;他開始像缺氧的魚一樣張大嘴巴,拼命呼吸空氣,心髒幾乎要躍出胸腔一樣兇猛跳動;他眼眶有點濕潤,這是一種過分激動帶來的生理反應,并不代表他很脆弱。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和克勞德都在改變,他的心髒不再像從前那麽堅強,變得如此感性。
他開始害怕,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感到無比恐懼。
怕克勞德難過,怕他過得不好,怕他因為自己而受傷,更怕他知道真相,整天活在忐忑之中。但現在,他無法想那些煩心的事,愛人離得這麽近,就在他身邊,愛着他,沒有比現在更美好的時候了。
他要做的,就是放下煩惱,好好享受這一刻。
黑暗中的淺唱低吟,成了心靈的慰藉。
不得不說,小獅子的聲音很好聽,不像成年男性那樣深沉或者粗礦,但也不陰柔,介于成人和少年之間,有種獨特的魅力。雖然沒有太專業的演唱技巧,但飽含深情的歌聲足以讓人深深陶醉了。特別是他現在唱的這首《myheartwillgoon》,勾起了方嚴無數的回憶。
對于重生的他來說,《泰坦尼克號》已是多年前的回憶了,屬于上個世紀的産物。可對克勞德而言,這還是最近兩年出來的大片,熱度還沒有退卻。他會選這首歌,只是出于單純的喜愛,不過聆聽的人卻想到了別的往事……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夜,克勞德精心安排了一次旅行。
群山環繞的露營地遠離城嚣,周圍很靜,偶爾有細微的蟲鳴。山間清涼的風吹散了白天的燥熱,空氣中彌漫着野花的芬芳,這一切都讓人犯困。方嚴迷迷糊糊地打起盹來,但克勞德不讓他睡,他們躺在青草地上看電影,正是這部經典的愛情片。期間,金發的戀人一直發出感嘆,唏噓不已,直到電影結束,他還沉醉在悲痛中:“你說,如果愛情如果真的存在,為什麽蘿絲會在傑克死後獨自生存,在沒有愛人的世界上活到那麽老?”
當時方嚴沒有回答,甚至有點厭煩他孩子氣的追問。
而現在,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如果愛情真的存在,為什麽女人會在愛人死後一個人活了這麽久?”
“那你覺得她應該怎樣?”小獅子想了一下,反問。
“我不知道,但換做是我,不會獨活。”這話不假,他也是這樣做的。
“殉情是懦夫的行為,我不希望再從你嘴裏聽到這句話了。”克勞德有點生氣地搖頭,猛地側起身子,用沒铐住的那只手撫摸方嚴的臉頰。雖然他的口氣略帶憤怒,但動作輕柔緩慢,仿佛要記住對方的五官和輪廓一樣仔細:“聽着,愛情不會因為死亡而終結,只要陽光存在,生命就不再枯萎,愛既永恒。”
“但活着的人很痛苦。”方嚴哽咽了一下,刺痛在心裏蔓延。
克勞德沉默了一會,把嘴唇印在方嚴的額頭,吻得虔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不能答應。”以他對克勞德的了解,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拒絕他的要求,繼續說:“活在思念與愧疚中,對我來說是世界上最殘忍的懲罰,沒有體驗過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那種痛苦有多麽刻骨銘心,讓人備受煎熬。所以我不能答應你,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一切。聽我說,你死的時候我也會死,我的靈魂會追随你到世界的盡頭,無論什麽人或事都不能成為阻礙!”
“該死,你為什麽這麽消極。”克勞德皺起眉頭,十分讨厭他的想法,讨厭他說這種話時候露出的絕望和悲傷:“我不明白你到底有多痛苦,但我知道,如果你為了我去殉情,我才會死不瞑目。”
“能不能別再讨論誰死誰活的話題了,你還這麽年輕,死亡離得很遠。”讨好地抱住他,方嚴開始撒嬌一樣用鼻尖摩擦他的脖子,故意壓低聲音說:“我的大男孩,這麽美好的夜晚不該用來争辯,做點有愛的事情怎麽樣?”
“用身體賄賂別人,這招數可不怎麽樣。”克勞德餘怒未消,翻身壓在方嚴身上:“要是你不答應,我就一輩子不和你愛愛,讓你的小屁屁活活餓死。”
多麽孩子氣的威脅!
方嚴忍不住笑,勾住他的脖子說:“我上你也一樣,要試試嗎?”
“你這煞風景的混蛋。”感覺對方的手攀上自己的臀部,小獅子脊背一緊,反射性地抖了一下,四肢無力。為了掩飾荒唐的反應,他低頭咬住方嚴的脖子,小狗一樣啃了半天,喃喃地說:“不許岔開話題,今天我們得把這事說清——如果我比你先死,我是說如果真有這麽一天,你不能被悲傷擊垮,要勇敢面對。答應我,即使我不在,也會好好活下去,直到白發蒼蒼,直到皺紋爬滿你的額頭。你不能用其他方式結束生命,只有自然規律才可以終結你的人生!”
方嚴痛苦地搖頭,不肯做出承諾:“沒有你,活着就是種折磨。”
“你真固執。”克勞德頓了一下,嘆氣:“我們在做什麽?放棄這樣美好的夜晚,不做些有意義的事,卻在這裏讨論死亡。”
“沒錯,你的生命才剛剛開始,還會活很久,所以不要胡思亂想了。”方嚴輕輕滴回吻他,半開玩笑地說:“你怕我為你殉情的話,就努力做只千年王八,再活個七八十年,比我晚死不就行了。”
“那也太久了,都成核桃一樣皺巴巴的老頭子了。”想象自己衰老的樣子,克勞德忽然産生了脫力感,他趴在方嚴身上,嘴裏不斷抱怨:“我不想變成虛弱無力的老人,佝偻地坐在輪椅上,在養老院的小房間裏孤獨地看電視,連上廁所都要人照顧。”
“哪有這麽悲慘,不是還有我嗎?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起白發蒼蒼,一起經歷歲月的煎熬……等我們都走不動路的時候就互相攙扶着,每天去院子裏曬太陽,看小貓小狗活蹦亂跳,回憶我們青春熱血的美好光陰;而且長壽也有很多好處,你會因為人生的智慧不斷累積,最後變成智者,心境開闊,對宇宙中的一切都有新的認識。”說這些話時,方嚴一直閉着眼睛,腦海中浮現出許多畫面,讓他眼眶濕潤。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他現在能想到的唯一的詞彙。
不過克勞德顯然不買賬,甚至沒有繼續那事的欲望,他翻身躺到旁邊,嘀嘀咕咕地說:“你年紀比我大,身體又不好,以後多半是我推着你去曬太陽,給你把屎把尿。”
“你一個人說什麽呢。”明明聽見了,卻要明知故問,似乎也成了方嚴逗弄小獅子的一種手段。
“我說唱歌給你聽,好讓你舒舒服服的睡覺。”克勞德笑,清清嗓子,終于結束了關于生死的争論。
再次開口,換了一首曲調凄美的《scarbhfair》,喉音婉轉,讓人有欲淚的沖動。方嚴聽得很壓抑,但沒有打斷他。以小獅子的生活閱歷,大概不會知道這是一首複雜的反戰歌曲,只是簡單地當成一首情歌罷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為他解釋,增加煩惱呢。打定主意的方嚴,在不斷重複的“她曾是我的摯愛”的旋律中合上眼,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歌聲又持續了一會,漸漸小了,最終停止。
“親愛的,你一定很累,這麽快就睡着了。”克勞德吻方嚴的額頭,又低聲說了一句晚安,才閉上眼睛。
重傷初愈讓他的身體需要更多的休息,所以他很快入睡,發出輕微的喊聲。
有人說,心思單純的人睡眠很好,一旦睡着就不會被吵醒,所以當克勞德進入夢鄉後,根本不知道他的愛人在黑暗中張開了眼睛。方嚴靜靜地躺了一會,确定小獅子沒有醒來的跡象後,從舌下吐出一枚回旋針,用牙咬直……
二十秒後,他動作麻利地打開手铐,從二樓的窗戶翻到樓下!
“等得腳都麻了。”方嚴剛落地,蹲在牆角的丹尼就陰陽怪氣地奚落起來:“動作這麽慢,夠我殺你十次了。”
他嘴裏叼了只香煙,眼裏都是血絲,完全沒有先前見面時的女性韻味,更像個神經質的變态殺人狂:“你要去見玉面修羅的話,我可以當司機,免費接送,負責你的人身安全。但你要是想半夜三更到我妹妹房間确定什麽,我就一槍崩了你,再崩了你的金毛小狗。”
沒有來由的心煩,方嚴完全不想和這個上身是女人下面是男人的怪物多費口舌,丢下一個滾字,擡腿就走。
“你找死。”丹尼陰沉地站起來,關節捏地咔咔作響。
“正常人看見你這種不男不女的妖怪,都會覺得惡心,難怪他會另娶別人為妻。”方嚴不八卦,但這位心狠手辣的拷問官和他的戀人搭檔的故事,還是多多少少有所耳聞。他用一種幸災樂禍的,充滿諷刺的語氣,成功讓丹尼怒不可遏。
矛盾一觸即發,對方先沉不住氣,一拳招呼過來。
盡管方嚴無法成為優秀的狙擊手,但就近身格鬥來說,鮮少遇到對手。他輕易擋下強有力的出拳,立刻回敬一記膝擊,在對方吃痛放空的瞬間,順勢一個背摔。其實,要制服丹尼簡直易如反掌,但他不敢痛下殺手,只能給點教訓:“怎麽,離了刑房和搭檔,了不起的拷問官就成了人肉沙包了?我很好奇,以你這麽肉腳的身手,究竟是怎麽成為‘毒蛇突擊隊’的成員的?哦,對了,所謂拷問官,根本不需要有多強,只要躲在陰影裏用下三濫的手段逼供就行了。,”
“我要殺了你!”丹尼惱羞成怒。但他處于下風,手臂被方嚴制住,如果不想脫臼就不能用力掙紮,只能動動嘴皮子。
“這可不是哀求敵人饒了你的态度。”方嚴冷冷地說,眼裏閃過一絲戾氣。
他輕易地用膝蓋壓制丹尼亂動的身體,擒住他的雙手,向後用力拉扯,活活把一雙手臂扭到脫臼。看到他痛得滿頭大汗,咬緊牙關不肯出聲的樣子,才覺得低落的心情變得愉快起來:“不錯,的确受過拷問訓練,要是普通人早就叫破天了。”
丹尼不說話,只是死死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方嚴千刀萬剮。
“你當年刑求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這麽一天。中國人信奉‘以彼之道,還使彼身’的複仇方法,所以請你也應該體驗一下什麽叫疼痛。”方嚴面無表情地看二樓的卧室,他必須得在克勞德睡醒之前去見元冕,然後趕回來,所以不能浪費時間:“不過中國人還有一句古話叫‘以德報怨’,但願過了今晚,我們可以放下前嫌。”
事到如今,當然不可能把人打死,所以他還是把痛得動憚不得的丹尼扛到本多門外,丢下一句:放心,我不會去找安娜便火速離開。
他有太多的疑問和不解,必須馬上見到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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