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沒入一半的時候說

紅的一滴掉在喬蔓身側。

喬蔓的手指動了動,喬錦笙輕輕笑了聲:“姐姐又哭了?是因為等我等的太久嗎?”

她偏了偏頭:“不過……別的地方大概哭的更厲害。”

喬蔓眉尖蹙的更緊,不過仍沒有睜開眼睛的意思。

喬錦笙嘆了口氣:“好啦,姐姐,今天我好累啊。”

女帝吹滅了蠟燭,放下床頂垂下的厚重紗帳,将燭臺放在不遠處的小案上。她還沒有卸妝,身上也還是那身朝服,晚宴穿下來弄得她幾乎直不起腰。

可喬錦笙還是想快點見到那個人,所以讓給她沐浴的宮人先退下,自己進了房間。她在門口站了很長時間才想起,這個時候,姐姐應該睡了吧?喬錦笙放輕步子慢慢的走,一路吹滅所有蠟燭,到床頭最後一個燭臺時卻發覺姐姐的睫毛顫了顫。

喬錦笙踢了鞋子上床,自背後抱住喬蔓日益纖細的腰,不管自己的妝就往對方身上蹭去。她的眼皮很重很重,很想睡了,再加上晚宴上喝的酒……

摻着酒氣的氣息被吐到喬蔓頸間,癢的她咬着下唇才能壓住自己不要發出動靜。喬錦笙安靜的抱了她一會兒,像是小睡了片刻,才又動作起來。

她扯斷喬蔓的衣帶,手指探進衣內,碰上溫熱的皮膚。喬錦笙心滿意足的發出輕微的低吟,道:“唔,姐姐喜歡勉子鈴嗎?像是……”她的聲音很快就輕的不及傳到喬蔓耳中就消散在空氣裏,指肚在喬蔓腿間柔嫩的皮膚上摩擦,粘膩的觸感教喬錦笙莫名的心情好了許多。

喬錦笙:“姐姐,和我一塊兒去沐浴吧?這樣子怎麽睡呢。”

一邊說,她一邊支着身子坐起,再彎下腰,唇瓣在喬蔓頸上碰了碰。

這下子,喬蔓的反應再清楚不過的傳達給她了。喬錦笙說姐姐轉過來吧,我給你把勉子鈴拿出來。但不及喬蔓有動作就反悔了,“算了,還是待會兒吧。”

喬錦笙給喬蔓攏好衣衫,接着揚聲換宮人進來。她的手指屈起,在喬蔓頰上挂了挂,才道:“姐姐是要別人抱你還是自己走?”想想又補充:“抱了姐姐的人,可是會和玉梨一樣……嗯?唔……”

端寧帝錯愕的睜大了眼睛。

她這是,被姐姐推倒在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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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剛才還躺着的姐姐直接壓下來了。

喬蔓的頭側到一邊,額前的碎發将她的神情遮住,喬錦笙只能看到姐姐一張一合的唇瓣。兩片薄薄的唇也沒有以往的豔色,而是色澤淡淡的,看的她只想咬下去。

說到以往,喬錦笙想,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明日起身,就是端寧二年了。

外面的宮人先是進了屋子,緊接着聽到喬錦笙那句話。此刻床鋪之外跪了一地的人,喬蔓轉頭掃了眼身後,又轉回來,抿了抿唇,輕輕的說:“你,別這樣。”

語氣裏的軟弱和壓在喬錦笙肩頭用力的手指對比鮮明,她也不生氣,尤其是在察覺到自己肩上的指尖在顫抖的時候。

她慢慢執起喬蔓的一只手,随後看到喬蔓的頭垂的更低了。喬錦笙用和以往一樣的動作含住姐姐的食指和中指,在上面舔弄。

喬蔓的肩也開始抖。

喬錦笙玩夠了,終于笑道:“去沐浴?”

喬蔓擡眼看了看她,說:“……好。”

喬蔓的扣着浴池邊緣,指節發白。她坐在石階上,小腿只有一半浸入水中。喬錦笙跪在浴池裏,雙手扣着她的膝蓋,舌葉在白`皙的腿上緩緩舔過。

最後,停在喬蔓腿心,舌尖探入。

喬蔓整個人一震,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喬錦笙擡起眼看着她,熾熱的視線如有實質,看的喬蔓下意識的擡手捂着眼睛。

喬錦笙好像覺得這樣很有趣一樣,舌葉一點點抽動起來。

她跪在水下的瓷磚上,膝蓋隐隐發痛,而以她當今的身份……喬錦笙想,讓自己跪姐姐,倒是心甘情願的。

勉子鈴在很深的地方,喬錦笙的舌葉在喬蔓身體裏深入到極點都未碰到。她沒辦法,只好先退出來,手指并攏的探到喬蔓腿心。

☆、錦繡

喬蔓的上身未沾水,坐在充滿霧氣的房中倒是不覺得冷。熏香在兩人來前就被點起了,不是她熟悉的味道,可在察覺到皮膚下浮出的燥熱感時,喬蔓已猜出七七八八。

喬錦笙側着頭半枕在她腿上,眼神粘在她腿心,手指在先前之事的作用下輕而易舉的探了進去。她輕輕的說:“姐姐……裏面好熱。”

喬蔓捂着眼一言不發。只是喬錦笙的聲音卻仿佛是漂在空氣裏,明明聲音那麽低,她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對方說的是:“好緊啊,是在吸我嗎。”

豔麗的緋色遍布了喬蔓的身體。喬蔓嗚咽着搖頭,嗓間發出幾聲模糊的低`吟。喬錦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視線越過喬蔓,去看不遠處豎立的鏡子。鏡面上有一層白色的水汽,她只能看到喬蔓背上的那小片異色痕跡。

那是她的名字。

喬錦笙心滿意足,手指也總算碰到了埋在對方身體深處的勉子鈴。小小的珠子上盡是滑膩的液體,她吐出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将其夾在兩指之間往出取。

身體內部的軟肉是真的附在她手指上了,甚至違背主人意願的纏綿吮吸,一如說不出的挽留。喬錦笙眨了下眼睛,突然說:“我還沒有向姐姐賀新歲呢。”

喬蔓怔了怔。對方說的話在她腦海裏一遍遍的重複,她理應聽明白了才對。

可實際上,她想了許久,都不知道喬錦笙究竟想說什麽。

喬錦笙還是用撒嬌一樣的嗓音,拖長語調道:“我待會兒帶姐姐去一個地方。”

端寧帝彎了彎眼,又說:“姐姐對我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我都舍不得殺你。你贏了,姐姐,作為獎勵……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喬蔓莫名覺得有股寒氣順着喬錦笙與她皮膚相觸的地方滲上來,一路漫到心頭。而喬錦笙仍是笑盈盈的,甚至站起身拉下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頓道:“眼睛睜開。”

喬蔓的睫毛顫了顫,她的皮膚是病态的蒼白,如今卻被水汽熏出粉`嫩色澤,看上去竟多了幾分楚楚可憐。這幅模樣喬錦笙心情極好,連方才的困倦都忘了,只耐心等對方答話。

而喬蔓過了很久很久勉強應道:“獎勵,不是早就給了嗎?”

喬錦笙笑了笑:“嗯,但還不夠啊。”

喬蔓在見到重華宮漸漸在自己眼前顯出輪廓時,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她身上披着厚重的雪狐貍皮,捂的整個人都是熱乎的,站在地上是竟像個雪團子一般。喬錦笙捏了捏喬蔓隐在白色帽子裏的臉,頗為心疼:“姐姐怎麽瘦成這樣了?”

喬蔓別過頭掙開她的手,說你又想做什麽。

喬錦笙但笑不語,腳步輕快的踏入宮門。而喬蔓跟在她身後,步子很慢,好像一步步都在打量眼前許久未見的枯木磚瓦。

随從的人早被端寧帝揮下,此刻偌大的重華宮裏只有她們兩人。喬錦笙驀地轉過頭,兩人就成了面對面的姿勢。

女帝彎着唇,自自己發間抽出一支簪子,再插到喬蔓烏色的鬓中。她漫不經心的想,其實姐姐散開發髻、長發瞬間滑落在衣衫上的模樣……真是再好看不過的。

哪天一定要特地去試試。

她們一個思緒漂遠,一個默然伫立,過了許久許久都相安無事。直到喬錦笙聽到自牆外傳出的打更聲時終于回過神,突兀的說:“姐姐好久沒來重華宮了吧?”

喬蔓纖秀的眉一擰,也不知道要不要接她的話。好在喬錦笙并未在意,眉眼彎彎的笑道:“可我來過好多次……登基以後。”

喬蔓心尖倏忽一跳,下意識就覺得自己不能再聽下去了。但喬錦笙這時候怎會在意她如何想,還是自顧自道:“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她直視眼前之人,幾乎望進對方眼底,目光銳利的一如要看透喬蔓所有心思,讓她避無可避:“我第一次見到姐姐是在這裏,從此我不是被燕帝遺忘在冷宮的女兒,而是端陽府的九公主。姐姐怕是已經聽厭了這話吧?沒關系,我想說的是另一句。

“我在這裏,還見過皇父和長公主姑姑。”

喬蔓的瞳孔幾乎是瞬間縮小了,她後退一步,喬錦笙卻步步緊逼。

“是的,就是端陽長公主。”

“住口!”喬蔓的呼吸都亂了,眼裏盛滿了恐懼。

喬錦笙仿若未聞:“他們告訴了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姐姐知道長公主姑姑為什麽會死嗎?因為皇父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在皇父走前,他要親眼看到長公主姑姑先一步離去。”

“別說了……錦笙。”喬蔓的聲音裏帶上了虛弱和哀求之意,然而喬錦笙湊的更近了。

端寧帝慢慢的,慢慢的說:“為他殉葬,埋入後陵。”

端寧二年在鼓聲裏開啓。

南七公主望着故國的方向,聲音裏帶上了幾分困惑:“彩衣,他說的是真的嗎?”

這個“他”自然是指先前離去的少年。而彩衣扶着自家主子挪到床上,打好洗漱用的熱水後才道:“奴婢覺得,他說的頭頭是道……”

南七公主道:“那,先睡吧。”

宮外,季府。

白衣少年坐在季禮書房的房梁上,緩緩打量着屋中擺設。他的手指在木梁上扣了扣,身子隐在陰影裏。

季禮在對面前的人說:“……都過去十年了啊。”語氣略帶些感慨。

對方答了什麽,季禮又說:“殿下還好嗎?”

對方面色微凝,說出的話聽的季禮怒極之下一拳砸在案上。對方勸了幾句,季禮黑着臉反問:“那殿下十年前留下的東西?”

“如今市上的東珠比起南珠也差不了多少。不過我說,季大人這麽明擺着……合适嗎?”那人輕輕笑了聲,“我白家是……可不是……對吧?”

齊耀聽着聽着就失了興致,後來幹脆在梁上睡着了。他的呼吸聲極淺,那二人始終未發覺他的存在。

等齊耀睡醒時,房內空無一人。他轉眼去看窗口,在發覺天色未明時不由自言自語:“好啦,這下子師傅也不能怪我,”跳下房梁,“說起來……夏瑜不愧是鳳凰命啊。本該遇凰為皇,可惜遇到的卻是夏琰那條龍,只好委屈他當後了。”

他笑嘻嘻的一路出了季府,身形飄忽,仿若鬼魅。

☆、錦繡

喬錦笙看着在自己話後就再也支撐不住、驀的跪倒在地的喬蔓,面上升起一種奇怪的溫柔。她稍稍俯下`身再伸出,手指尖卻停頓在空氣裏,有些猶豫是要碰姐姐哪裏。

端寧帝的視線在喬蔓身上轉了一圈,發間是她方才插上去的簪子,衣料那麽厚重都掩不住雙肩正在微微顫抖,眼睫毛上挂着水珠。她偏了偏頭,表情無辜,語氣裏帶出些疑惑:“姐姐,你怎麽又哭了?”

喬錦笙是想說,你怎麽那麽容易就相信了?可在她捏起喬蔓下颚,視線觸及對方的神情時,年輕的女皇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這樣的姐姐太脆弱太脆弱,教她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告訴她更多……比如其實在自己待在端陽府的那段時間裏長公主曾有段時間身體不适了很久,那次她也看到姐姐哭了,可長公主究竟是怎麽了?

喬錦笙怔怔的記起彼時景寧帝對她說的話。她的皇父也是如她這樣捏着長公主姑姑的下巴,甚至在她眼前吻住對方。

然後告訴她,那時候他沒注意,不小心又教皇姐有了身孕。

在衆人眼前從來都那麽強勢,只偶爾面對姐姐時會溫柔起來的長公主姑姑就漠然的站在那裏,只是輕輕別過頭去,說你別在小輩面前這樣。

景寧帝笑道,不是她勾的咱們女兒往不歸路去的?

長公主姑姑擰着眉,說還不是因為有你這個荒唐的皇父啊。

喬錦笙聽着他們的話,只覺得全身發涼。她在某個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大概會死掉吧,聽到了這樣的皇家陰私,斷然是沒有活命的道理啊。不過轉念間姐姐對自己溫柔的笑又被記起來,連耳邊那些致命的話也成了姐姐一遍遍喚她的名字。

姐姐的聲音和她人一樣溫柔,一聲聲的,喚着“錦笙”。

所以她問對方:“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長公主的表情有一剎那空白,還是景寧帝輕輕笑了笑,手在喬洛肩上一捏,接着對喬錦笙說:“皇姐還是把蔓兒教的太單純了,結果朕還真沒想到……那麽單純的蔓兒,能教出你。”

又繼續道:“不愧是朕的女兒。”

喬錦笙清楚的分辨出長公主面上的厭惡,她忍不住想,長公主姑姑是在讨厭些什麽?是與同胞弟弟的逆倫之事,還是別的?

也許他們也沒想到吧,這半是敲打半是交付的話反倒讓她全然放心了。你們把女兒交給了我,姐姐以後就真是我的了——喬錦笙光是這麽想想,就忍不住要愉悅的笑出聲。

等他們離去後,她跪在空無一人的重華宮,笑了那麽久。

“我當時,也是跪在這個地方。”

喬錦笙直起身子,手指滑到喬蔓頰上慢慢撫摸。指尖下的皮膚柔軟細滑,如同帶了奇異的吸引力那樣讓她想要流連更久。

空曠的宮殿裏有很長時間的沉默,最後喬蔓站起身,跪了太久導致的膝蓋疼痛而險些支撐不住,踉跄着跌到喬錦笙懷裏。

喬錦笙微微一笑,手撫上喬蔓挽起的發髻,将上面的金簪步搖一個個摘下來丢到地上。叮叮哐哐的響動并未持續太久,在她扔下最後一枚簪子時,喬蔓滿頭青絲如瀑布般倏忽滑下,散在雪白的雪狐貍皮上。做完這些後她将頭埋在喬蔓肩窩處,鼻間滿是姐姐身上的幽香。

“……姐姐,”喬錦笙輕聲呢喃,“我好愛你啊,姐姐。”

喬蔓卻難得的并未讓她等太久,幾乎在喬錦笙話音落下時就開口了。

她說:“我知道。”

太過快速的反應倒是讓喬錦笙錯愕了下,但她很快回過神,端着甜美無暇的笑容盈盈道:“那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吧?”像是在撒嬌,“嗯……姐姐?”

喬蔓推開她,再在喬錦笙詫異的眼神中撫上她的臉頰,然後傾身吻住對方。她的舌葉在妹妹唇上掃過,随即探入對方齒間。

軟軟的腮肉被刮的發癢,舌尖也被吻到幾乎麻痹的地步。喬錦笙略為遲疑的想,自己是多久沒見過姐姐這麽主動了啊?

雖說方才也被推了一次……可不是被自己立刻壓回去了嘛。

女皇陛下恍恍惚惚間,喬蔓已經解開她領口的扣子,再咬上她的鎖骨。長時間沒有被碰過的身體立刻有了反應,喬錦笙頗覺不滿,又無奈,對方是自己心愛的姐姐啊。

雪狐貍皮被鋪到喬錦笙身下,她躺在上面,在一室冷清中屈起腿,說痛。

太過理所當然的發展讓喬錦笙連一句反對都沒有說出來,尤其是在對上喬蔓的眼睛時,端寧帝不得不承認——姐姐哭的樣子是很漂亮沒錯,但她都多久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了?明明是溫溫柔柔的,卻仿佛帶着侵略的意味。實在是,好看的驚心動魄。

誰讓那個人是你呢?

是我愛到幾欲刻進骨血的人。

喬錦笙好像聽到喬蔓在說:“我早該知道的……”

從小到大所有的古怪之處被串聯起來有了答案,昭陽公主的神色顯出自許久以前就未出現過的輕松之意,她挑了挑眼稍,道:“現在知道也不晚,錦笙,你打算把我怎麽樣呢?”

“把我鎖在永寧宮裏,過一輩子?”

喬錦笙側過頭,一如默認。

喬蔓笑了聲,臉色還是蒼白的,只是看上去多了分說不出的感覺。她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退到一邊,平靜的看着喬錦笙穿上衣服。

當然輕松了,她想。

連最後的牽挂溫情都不在……她還有什麽好在乎的?

疼愛自己的舅舅居然是生父,又不比自己與喬錦笙具為女子。喬蔓甚至不敢去想,母親多少年來過得是一種怎樣的日子。

胸腔裏跳動的器官疼痛到難以言喻的地步,偏偏她此刻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沒有了溫情,那麽,就只剩恨了。

端寧二年的第一場雪在無人注意的時候鋪天蓋地的落下來,睡夢中的喬錦笙将喬蔓抱的更緊。

可她懷裏的昭陽公主卻始終睜着眼睛,直至天明。

到第二日,被擱置了足有小半年的南七公主冊封旨意總算下來了,南七公主帶着彩衣一起謝恩。等宣旨之人離去後,華服少女捏着手中聖旨,神情莫名。

她以後……算是半個燕國的公主了?

燕端寧帝認她作了義妹,封號信陽,賜名绮。

☆、錦繡

有了新名字的南七公主究竟怎麽看待燕帝給自己賜名之事,無人能知。便是彩衣也僅僅看到了自家主子黯然了一刻的神情,可作為貼身侍女的她尚未斟酌好安慰之辭,南七公主已轉身笑盈盈的對她說:“以後,我就叫夏绮了。”

彩衣一頓,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而夏绮移開視線,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輕聲自語:“燕帝倒是好心,居然沒讓我改姓……彩衣,燕國的雪和南國真的很不一樣呢。”

開年後又長了一歲的女孩子仰起頭,像是在用呼吸熟悉陌生的空氣。

“不過哪怕是南國,都好久沒下過大雪了。”

夏绮想,自己記憶裏是有一場大雪的。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時她年紀還小,卻也能回想起那刻骨的冷。

大姐姐曾告訴她,當年南國都城的雪厚到半人高的地步,便是皇城都有人凍死。後來民間有影影綽綽的傳言,說那是因為天公發怒。

為的是南國先太子于行宮裏淫`亂後宮,勾結皇妃,被六皇子撞破後铤而走險的逼宮。至于那六皇子,便是如今太子,将她一旨送往燕國的夏琰。

開年按祖制是要休朝數日,喬蔓與喬錦笙便在詭異的平靜裏過完了三天。期間唯一的大事就是那封給南七公主的诏書,喬錦笙說認義妹算是家事,于是诏書也過了她的眼。喬蔓不動聲色的笑,心想自家親妹妹起的名字還真是省事啊。

說起來,自被刺殺後喬錦笙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面上雖未提起,卻也再未在喬蔓跟前批過折子。

親妹妹……喬蔓垂下眼,她其實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整整三日,她都在仔細翻撿着自己和皇帝舅舅——或者說皇父——相處的片段,越想越是心驚。

最後,又通通定格在年幼時景寧帝帶她上街、端陽長公主罰她抄《禮》之事上。

這一次,在腦中浮出景寧帝面對自己寵溺的笑時,喬蔓心底一絲波瀾都未起。

她總算明白了景寧帝對母親的放縱和母親面對自己時的決心,偶爾喬蔓甚至覺得是因為自己太過沒用,才害得母親一片苦心白費,天下最終仍交付到旁人血脈手裏。

喬蔓很想将心比心,可她無論如何都無把自己放進長公主所處的境地裏。只有一條,喬蔓幾乎是下意識的認定母親該是恨着景寧帝的。

我是她的女兒。

喬蔓眼神漠然。如果自己做不到從喬錦笙手中搶回那把椅子……那麽,至少可以毀了它吧?

昭陽公主的手指無意識的在桌沿劃拉,等回過神時,喬蔓便看到指甲上端白色部分已有了些裂痕,映在眼中煞是刺目。她擰眉,想了一回還是下了決心。

“來人。”喬蔓揚聲喚道。今日是端寧二年的第四日,喬錦笙一早上朝去了,留在永寧宮之人是自喬錦笙登基後就跟在端寧帝身邊的女官,她在更早之前便被喬錦笙收作心腹。此刻推門進來,恭恭敬敬的行過禮,才道:“公主有何吩咐?”

喬蔓見到她低眉順眼的樣子更是不喜,只是也沒說什麽,将手伸平遞到對方眼前道:“去找個機靈點兒的。”

女官眼皮一跳,接着就瞅到原本修剪圓潤的指甲上裂出的痕跡。

她能被喬錦笙留下看着喬蔓,自然對兩個主子間的關系知道個七七八八,再結合起平日皇帝陛下可是恨不得親力親為起眼前這公主身邊所有瑣事……女官不由就想起當日永寧宮的慘狀。

喬蔓已拉高聲調道:“我說的話不是話嗎?”竟是帶了隐隐怒氣。

女官咬咬牙,應道:“奴婢這就去。”

喬蔓這才笑了,她收回手,拇指在指甲裂了的手指上撥了撥,眼見對方快退出去了才道:“還有,把南七公主……嗯,夏绮,給我宣來。”

女官的步子頓在遠處,躊躇着說:“可陛下的意思是,公主得在永寧宮裏養病啊。”

她話音未落,耳邊已響起“哧”的一聲。女官暗叫不好,果真,喬蔓下一刻已道:“陛下的意思是,既然認了南七公主作小妹,這就算家事了……綠竹,我不為難你是因為我不想,有些事不是看你願不願意的。咱們陛下的性子你知道,只要做了,就是死路一條。”

綠竹的手指扣在掌心裏,過了許久,才道:“南七公主……”

“那是我的意思,”喬蔓打斷她的話,“自陛下後我再沒別的妹妹了,總歸她是在宮裏,見一見又何妨?”

綠竹阖上眼睛,說:“奴婢明白了。”

喬蔓微微一笑:“我是真的不想為難你,不用找人幫我修指甲了。還有,給你們陛下傳話時記得幫我加一句,”她側過頭,像是在思考什麽,“夏绮都十四了,她的婚事也該準備起來,免得有人說我大燕連個小姑娘都要薄待。”

綠竹站在原處重複了遍她的話,喬蔓聽罷颔首:“去吧。”

她和綠竹說了那麽多,其實有用的只有一句。

有些事情,哪怕綠竹沒做又如何?就喬錦笙那善妒的性子,哪怕當時不以為意,後面也會變本加厲的讨回。

綠竹既是跟了喬錦笙那麽久,這個道理也該明白。她的陛下在朝政上從不偏聽偏信,可在永寧宮……喬蔓眼神一暗,頗覺無趣。

她倒不擔心喬錦笙聽到自己見南七公主會是什麽反應。總歸綠竹定然是要先報了她再看要不要去宣夏绮的,今天能不能見還是兩說。

果真,綠竹正在和小宮女吩咐:“你們兩個往陛下開朝會的地方去,唔,現在說不定已經下朝了。也沒什麽,柔嘉,見了陛下後就說……”把喬蔓的話重複一遍,“柔惠,陛下若是應了,你就往南七公主哪兒傳旨。”

兩個小宮女一齊屈膝,綠竹想了一回,覺得沒什麽別的事兒了,便放人離去。

她重新站回自己方才的位置,心底浮出方才不經意間看到的昭陽公主容顏。綠竹進宮數年,此刻去想景寧年間的昭陽公主時只能依稀記起個明豔動人的影子,接着是整整一個端寧元年的嬌楚可憐。

不過今日看來,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綠竹咬着下唇,暗道不管怎麽說昭陽公主都是很好看的啊,難怪……陛下那麽喜歡她。

☆、錦繡

前幾日下的雪早已融化,擡眼望去時正是晴空萬裏。

喬錦笙像在細細品着碧藍的天色,直到兩個小宮女跪的膝蓋酸痛不堪,才悠悠道:“她想見南七公主……”回過頭,“去宣就是了。”

女帝聲音飄渺,一如累到了極點。柔嘉眨了下眼睛,口中随柔惠一同領陛下口喻。遠方傳來了模糊的笑聲,端寧帝又問:“公主怎麽樣?”

柔嘉答:“昭陽公主自陛下走後便一直歇在卧房。”

想了想,又道:“公主有傳綠竹姑姑進去……”

喬錦笙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哦?”

柔嘉說:“綠竹姑姑出來後喚過奴婢和柔惠,着奴婢二人往陛下這兒來。”

居高臨下的那人嗓中含了笑意,甚至帶着薄薄的寵溺,自言自語:“她倒是擅長這些,乖乖在永寧宮給朕整頓後宮不就得了。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瘦成那樣。”

喬錦笙想,自己抱着姐姐時都覺得被骨頭硌的發疼。只是自己又沒什麽後宮,若說調`教下人……

端寧帝眼神一暗,驀然記起先前喬蔓身邊的一衆宮女。跟着姐姐時間最久的玉梨受過千刀萬剮,其餘也皆落不着好。遺憾的是到底被逃出去一個,也無妨,總歸她也鬧不出什麽花樣。

有人為她卸去指甲套,塗了鮮紅蔻丹的指甲直直撞入喬錦笙眼中,她撇過一眼,心情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憎恨。

可這麽淋漓的顏色分明是姐姐最喜歡的。

和一幫朝臣拼心計拼了半日,早已習慣的事此刻卻教喬錦笙分外疲憊。那群人說的話字字句句都像在含沙射影,原來一夕之間不止是姐姐變得眉眼淩歷?

端寧帝認真反思了許久,是不是自己錯過了什麽要緊的事情。她一邊回憶近日來的大事小事,一邊說:“擺駕……永寧宮。”

喬錦笙面上重新挂起甜美的笑容,她心下暗道這不是和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嗎?總有一個人在家等你。再念及南七公主,或說大燕的信陽公主夏绮,喬錦笙癟癟嘴,頗覺自己種苦果再自己吃下去。

但指明要一個和親公主這事兒倒不是因為和姐姐賭氣的緣故,細究起來,她不過想知道自己若是踩國過底線……南國會怎麽辦。

事情實在太過順利,以至于結果愈發撲朔迷離。送親的隊伍來了,在兩國的國土上游過一條鮮紅的龍,可那頂轎子裏坐的偏偏不是探子調查中那個身為廢太子胞妹的五公主,反是未滿雙七的小姑娘。

喬錦笙茫然了片刻,轉眼去看南七公主,只覺得燙手。

她忍不住想,現在的南國究竟是真的國力衰弱至此,還是另有圖謀?

可無論如何都得給出個交代,認作義妹算是權宜之計。女帝靠在身後的軟榻上,既然是家事,那交給她的皇後去辦,也是理所當然?

姐姐要見外人了,女皇陛下很惆悵。回過神後又心中發狠,早晚有一天要把喬蔓鎖在籠子裏,教她每時每刻都哀哀的叫着“錦笙”,眼神迷蒙皮膚白`皙唇瓣嫣紅。

喬錦笙換了坐姿,神色冰冷:“怎麽還不到?”

喬蔓如願以償,見到了南七公主。兩人言語交鋒,南七公主不卑不亢,喬蔓若有所悟。

夏绮如願以償,給燕帝留下乖順不争的好印象。

喬錦笙如願以償,姐姐在夏绮離去後軟軟的靠在自己懷裏,揚起手給她看,還說:“錦笙來幫我修吧?”

她心疼的回道:“姐姐真是,這回是指甲下回誰知道會不會是指頭?”眼睛一彎,“都說了,只有我一人能弄傷姐姐。”

☆、錦繡

“……”喬蔓只當做沒聽到。

喬錦笙挑了挑唇,語帶寵溺:“好啦,聽姐姐的。”

喬蔓莫名寒噤。

兩人借修指甲之名很快滾到了一塊兒去,端寧帝面對心愛的姐姐時沒有半分抵抗力,喬蔓心懷異念,不過數下就把人撩撥得嗚咽不止……雖說她自己也差不到哪兒去。

喬錦笙連刺殺都忍了,喬蔓漫不經心的想,卻不知道端寧帝的底線究竟在哪裏?

可她随即回過神,驀然覺得有股涼意順着心口泛上四肢百骸。屋子裏燒着上好的銀絲碳,空氣溫暖幹燥,一如玉梨泡茶時升起的袅袅淡煙。

守在屋外的綠竹仿佛聽到了聲什麽落在地上的聲響。跟在女皇陛□畔多年的女官并不敢應,連帶的一衆小宮女都只得裝作沒聽到。

綠竹眼神晦澀難明,手指扣着袖子。柔嘉不經意的掃過一眼,便悄悄拉了同伴低聲道:“你看綠竹姑姑。”

柔惠一眼看過去,女官的袖口已經被扯開了線。

永寧宮就是端寧帝的溫柔鄉桃花源,被姐姐勾的險些不理政事的喬錦笙稍作反省,結果轉身就看到喬蔓恬靜的睡顏。

女帝手指無意識的在昭陽公主臉上摩擦, 第075章 賀禮就好了。”

夏绮幾句話就把南帝登基之事蓋了過去,接着大段大段都在回憶自己和大公主形影不離的日子。喬錦笙饒有興趣的聽完了,覺得有趣,特地把人宣到永寧宮讓夏绮在喬蔓眼前再說一遍。

喬蔓心有戚戚,自己和阿婉仿佛也是這般。

喬錦笙面色一沉,自己怎麽忘了這茬。

該說整個燕國皇都都并未太過在意洛嶺以北的皇帝是誰,只要知道對方曾在一年前大敗于燕便足以。唯有一人例外,那人是季禮。

季禮大醉三日,季誠小心查看過周邊後方上前為父親披上披風,耳邊依稀就聽到“姐姐”“殿下”“那畜生……”之類的話。

季誠已不再是當年初至燕都的稚齡孩童,對支離破碎的言語稍作串聯後便驚出一聲冷汗。可他也明白父親心下的苦楚,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背井離鄉,改換姓氏。

三日後,季禮重新上朝,半點不見在屋裏的頹唐之色。端寧帝對病了數日的重臣稍作關心,接着又開始頭疼朝堂之事。

先前的感覺至今已經太過明顯,喬錦笙心下雪亮,朝中的确隐隐擰成了一股勢力在和自己作對。

是為了什麽?

她反複思量卻不見答案,最後只得從自己倒下後最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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