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原千茉的告白

下午沒有太大意外。

洛伊得到二十分鐘時間展示他的方案, 問答時間超過三十分鐘。

憑良心說,這個方案除了三維視頻先聲奪人,可行地壓縮倉儲提高零售面積, 交通動線突破規劃卻巧妙地顯示出科學合理,還有諸多閃光過人之處。

評委也都是識貨的,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 GH為何不将它作為競标方案,而既然不是競标方案, GH又為何要花費這麽多金錢與精力,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讓洛總監本人做個秀?

競争對手有各種猜想。

評委畢竟不用給它打分,并沒有什麽負擔。

侯小光肥胖的身體穩如泰山,眼睛眯縫, 看不出什麽态度。

這個方案造成的效果之一, 是相比之下,後面跟着述标的方案都顯出了幾分平淡與粗糙。

從這個角度來說, 洛伊倒是用他自己的方案打壓了剩下的競争對手。

述标完成後, 現場并不會立刻開标,開标時間在下周一,世嘉直接召開媒體發布會公布結果。

堅持到六點鐘結束, 陸安迪已經精神飄忽。

但離開之前, 洛伊與白發如絮的薩姆先生留下來交談了十幾分鐘,居然還是在讨論方案。

周越山和原芊茉先行離開,只有陸安迪被留了下來,幸好她也不用做什麽,只需像影子一樣跟在洛伊身邊, 反正法語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洛伊一直将薩姆先生送回到房間,才對陸安迪說:“晚上八點有個晚宴, Raymond已經替你安排了化妝師過來,你先回房間休息,我還要見另外一個人。”

陸安迪大吃一驚,“晚宴?”

在九間堂讨論了兩天方案,洛伊根本沒有跟她提過“晚宴”這回事,剛才主持人倒是有說過晚上有晚宴,但她根本沒想過會跟自己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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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山和原芊茉都會出席。”洛伊皺了皺眉,“化妝師會給你準備所有東西,你有問題嗎?”

他想陸安迪大概沒有參加過晚宴,以為她只是擔心衣服鞋子化妝這些問題。

陸安迪卻臉色微白:“我……可以不參加嗎?”

洛伊沒想到她會出口拒絕,眉毛一挑:“理由?”

陸安迪聽出了他的不悅,輕聲說:“我狀态不是太好,可能沒法在那種場合表現良好,反而會影響公司的形象。”

洛伊看着她的臉,果然看到了她蓄在眉尖的疲憊、虛弱,還有握着挎包肩帶的微微顫抖的手,就連眼神都有些凝滞,他的眉皺得更緊,冷冷說:“你吃藥了?”

陸安迪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會一眼看出來,她沒有忘記自己答應過他什麽,低下頭解釋:“對不起,如果不吃藥……我真的沒有辦法堅持這麽久。”

她不但吃了原來那種白色藥片,還連續吃了兩次,因為一次只能保持四個小時效果。這兩顆藥片已經完全透支了她的精神和體力,所以她才會顯得這麽蒼白、疲憊,還有輕微的手抖,不受控制。

洛伊沉着臉,像是壓抑怒氣。

但最終沒有勉強她:“我讓人送你回去。”

他還是有風度的,陸安迪心裏內疚,搖了搖頭:“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洛伊看了他一眼,不再說什麽,舉步而行,不過他才邁出幾步,就聽到了陸安迪在接電話。

“穆先生——”

“嗯,評審會剛剛結束了。”

“……啊,明天我沒什麽安排。”

中間沉默了半響。

“什麽?……好的,我明白了!我現在馬上打車過去,可能需要一個多小時!”

洛伊停下腳步,轉身又再看着她:“穆棱讓你過去?”

當他露出那種目光時,陸安迪便知道沒法不回答他的問題,只好輕聲解釋:“穆先生有一個朋友在醫院,抑郁症,剛剛做完電擊治療,情緒有些不穩定,我要過去看看。”她補充說,“她也是我的朋友。”

卓霖鈴,也是她的朋友吧。

洛伊擡手給Raymond打電話:“化妝師不用過來了,你讓人送陸安迪到小商山。”

……

陸安迪不清楚洛伊為什麽會知道小商山,可能是他剛剛聽到了自己講電話?……不,她并沒有在電話中提到小商山三個字。

也可能是洛伊一直關注着穆棱,所以他早就知道。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也許……洛伊也關注着自己,畢竟上海能看ADHD的醫院就那麽兩間,他想知道,其實不難知道。

但是,洛伊會那麽關心她嗎?

她思緒紛紛,無法思考。

汽車駛上高架,正是下班高峰,車流緩慢,無數尾燈一眨一滅,就像一盞盞血紅的眼睛,與她腦袋中的聲音彙成一股焦躁的洪流,讓她疲憊卻無法放松休息。

他會很生氣嗎?他明明已經接受了她是個ADHDer啊,為什麽還是那麽反感她吃藥?

卓鈴霖不會有事吧,她為什麽一醒來就要見自己?

但如果不是緊要着急的事,穆棱也不會打電話讓她立刻過去。

偏偏這個時候,自己又是那麽難受,暈車片也解救不了眩暈和想吐的感覺,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也許是一顆可以讓她立刻陷入睡眠免受痛苦折磨的安眠藥。

如果睿姿在身邊,陸安迪很可能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給我一顆安眠藥,讓我睡一會,哪怕就一會。

但身邊是個一言不發且表情嚴肅的男人,這位已經送過自己很多次的司機,總是那麽沉默,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甚至一個字。

她一度懷疑過,他是不是個啞巴。

當汽車進入山道後,帶着林木之氣的空氣終于清新了些,但彎路又讓她暈得更難受,陸安迪忽然對司機說:“師傅,請你停一下車。”

司機看了她一眼,直接把車停在路邊。

陸安迪拉開車門走下去,開始嘔吐。

其實她也吐不出什麽,午飯她根本吃不下,只喝了幾口湯,吐的大概是沒消化完的早餐吧。

吐完之後,山風一吹,人倒是清爽了些。

司機給她遞了一瓶水,陸安迪說了聲“謝謝”,漱完口後,又上了車。

一直沉默不發一言的司機卻繞過車頭,在重新上車前,打了個電話。

“洛先生,陸小姐在路上吐了。”

世嘉的晚宴就設在半島十三層的艾利爵士餐廳,餐廳內典雅奢華,頂層露臺視野開闊,有着全上海數一數二的夜色景觀,如夢似幻的燭光與璀璨的外灘燈影相互輝映,賓客們衣冠楚楚,手握酒杯,或輕聲細語,或談笑風生,觥籌交錯。

最令人注目的中心自然是世嘉集團總經理侯小光,但他只逗留了一刻,侯小光離開後,接力的是世嘉廣場項目經理傅蘊成,助理沈璧珺穿梭左右,如香風穿花引蝶。

而這樣的場合,卻往往是洛伊最願意低調的時候。

他冷淡而技巧地擺脫了好幾個滿心灸熱的媒體記者的輪番糾纏,将其中一個推了給周越山,然後走向相對安靜的露臺一角。

夜風獵獵,送來深秋的涼意。

此時此刻,穆棱正在小商山,他對之情深義重的前女友在小商山。

陸安迪也在小商山,也許正陪着他們,甚至連Raymond也在小商山。

而他,卻在這裏應酬。

他想起了陸安迪蒼白的臉,靠着牆邊無力又無助地擔心他生氣的樣子,她拒絕了晚宴,卻被穆棱一個電話召走的樣子,甚至,她在路上又吐了……

他安排了很多事情,照顧着他認為關心的人,而他們……卻不會知道。

他看着杯中深紅色的液體,突然感到了幾分寂寥,夜色浸染他的睫毛。泌涼的空氣中傳來一種極淡的幽香,他身邊忽然多了一個苗條的身影。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不屑媒體青睐的建築師,好像他們都是帶着細菌與病毒的蒼蠅,讓你連敷衍一下的興致都欠奉。”

是原芊茉,她穿着一件樣式極簡的黑色小禮服,漆黑的長發如絲緞般披落在肩頭,就如夜色下的一朵百合,雍容中帶着清雅,清雅中又透出落落大方的端娴。

這才是她真正的氣質。

“我對你并不了解,但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麽會選擇成為一名建築師,因為理想、情懷、金錢、還是留傳于世的聲望?”

她走到他身邊,腳步像蘭花綻放一樣輕盈,她不再緊張,不再臉紅,相處一天,卻像熟悉已久一樣自然。

洛伊并不意外。

他甚至也覺得很自然。

許是因這随夜風掠起的寂寥,他甚至表現出比平時更多一分的感性。

他拂去那些讓他心亂的情緒。

“理想與情懷,從來不是一種需要對外宣揚的東西,至于聲望,對真正與之匹配的人來說,也不是追求的原因,而是結果。”他端着酒杯,站在這華燈璀璨與星光冷寂的一角,淡淡說,“至于成為一名建築師,我将之視為一條值得用終生去探索的道路,我想走到頂峰去看看風光,就不能太早誤入歧途。”

這原本是一個需要極大定力和勤奮耕耘的職業,在很多人眼裏卻如同投機一樣依賴運氣和捷徑。

那位令人尊敬,在ETH執教了二十年的老師曾對他和穆棱說,當他看到那些年輕而富有潛力的學生因為抵受不住種種誘惑而過早陷入媒體的名利場,提前将一生的激情、才華與精神揮霍一空,他就像看着一顆顆星星從蘇黎世湖上方的星空隕落一樣心疼遺憾。

“至于金錢……”

他的睫毛挂着星光的冷輝,對面就是陸家嘴刺破夜色聳入天際的環球金融中心和世茂大廈,“我手上持有一批比特幣,只要賣掉,收益就比我當建築師三四年的收入幾十一百倍還多。”

這個世界上,比建築師容易賺錢的職業真是太多,如果為了錢,真的可以簡單太多。

原芊茉聽懂了他話中蘊含的信息:“我明白了,很高興在GH認識你。”她認真地說,“你确實很特別,與我認識的所有建築師都不同。”

她有一個大膽的提議,“我在柏德路的私人會館訂了一個套間,環境不錯,據說是全上海最私密的幽會聖地,宴會之後,你願意跟我一起過去嗎?”

洛伊的睫毛抖了抖。

“你在邀請我?”

“不錯,我是在邀請你。”原芊茉大大方方,并沒有多少扭捏之色,“一夕之歡,僅此而已,你不需要有什麽負擔。”

“為什麽?”

“你不要誤會,我并不随便,我只跟一個男人上過床,那是我的初戀,也是我唯一的男朋友。但五年前,他離開了我,從此之後,無論什麽樣的異性都無法再引起我半分興趣與欲望,醫生說我大概患上了生理性潔癖,我父母一直很為我擔心,但也沒有辦法。”

“直到兩天前,在公司的設計師例會上,你深深看了我一眼。”

她仰起臉,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在夜色中如曜石般漆黑幽深,冷淡而性感,散發出一種令人着迷的的光芒,“你的眼睛跟他很像,雖然,看我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她已經在GH待了幾個月,之前當然不是沒有見過作為設計總監的洛伊,他無疑很耀眼,很出色,不過對她來說并無特殊意義,出色的年輕男人,她見過太多。

但那次彙報的時候,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又像輕癢的鴻毛般倏然而過,就在那一瞬間,她冷寂已久的感官突然敏感而跳動起來。

她忽然臉紅,并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那種突然湧起的沖動。

“下個星期,我就會辭職離開GH,而且會離開國內很長一段時間。”

她離他更近了,氣息如蘭,手指撫過胸前銀灰色的西裝,搭在他肩上,“我之所求,不過一次體驗,你不願意嗎?”

她身體微微前傾,依偎了過來,既沒有故作害羞,但也沒有更露骨的誘惑。

僅僅是一個邀請。

這種教養良好,內心冷靜且強大,卻又誠意大方的風格,恰好是洛伊不會反感,還會感到欣賞的風格。

所以他問了一句:“你的前男友,他為什麽離開?”

她垂下睫毛:“他死了,飛機失事。”她的臉貼在他胸前,小禮服露出肩背肌膚如雪,絲瀑一樣的長發垂落在溫軟的腰間,他只要伸手輕輕一握,就能将她摟在懷中。

夜風如絲絨,帶着溫柔而暧昧的涼意,她往他懷中再靠了靠,發絲中萦繞着蘭蔻香水清淡如影的香味,意思是“擁抱我”。

洛伊卻沒有伸手去抱她,他端着酒杯,輕輕嘆息一聲:“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請。”

原芊茉擡起頭看他:“為什麽?”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洛伊平靜地說。

原芊茉認真地問:“性功能障礙?冷感?同性戀?”

“都不是。”洛伊面不改色,“我像你一樣,有心理潔癖,沒法跟沒有感情的人做。”

真是坦率,原芊茉再次看入他的眼睛,卻沒有看到什麽破綻。

“你有愛人嗎?

“沒有。”

“很可惜。”原芊茉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足夠多,我一定會愛上你,這樣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追求你了。”

真的很可惜。

洛伊真正從心中湧起一種欣賞之意,擡起右手,“叮”的一聲與她碰了碰酒杯,彼此都是從容冷靜的聰明人,有時不必講得太多。

原芊茉抿了抿嘴唇,雞尾酒在唇上留下一抹粉色的潤澤:“我可能會到代爾夫特理工讀城市規劃和景觀設計,也可能到亞琛工大繼續學建築。其實我對ETH也仰慕以久,聽說你在蘇黎世生活過很長時間,而且還會經常回去,如果方便,你回歐洲的時候,可以聯絡我嗎?”

洛伊說:“當然可以,像亨格山一樣,代大和亞琛也是非常适合認真讀書的安靜地方,我也很喜歡。”

這不是客套話,與衆所周知的那幾所英美頂級名校相比,這兩所都可說是整個歐洲裏十分低調,教學卻高質嚴謹的學校,她的選擇,多少說明了她的追求與衆不同。

原芊茉露出微笑,內心被理解與認同的欣喜,稍稍沖淡了那種身為女性求愛卻被拒絕的失落。

但這個夜晚,其實也不算太失望。

他們都是在事業上有追求和長遠堅持的人,未來一定會在更高的地方有交集。

無論在哪一行,頂尖的人物都值得交結,何況規劃師和建築師本來就是關聯行業,她毫不懷疑像洛伊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會在高處熠熠生光。

他們在這夜風吹送的露臺邊緣幹了杯中之酒,并肩而立,脈脈無語,來賓依然陸續有來,原芊茉看到入口那端又進來一位衣冠楚楚的客人,眼眸忽然亮了一下。

“謝謝你,你對兩所學校的評價讓我充滿期待。”她擡手掠了掠耳邊的發絲,“不過,今晚我已經喝了不少,頭有些重,高跟鞋又太高,你願意帶我到那邊去嗎?”

洛伊擡起手肘,原芊茉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臂彎,這一對氣質出衆的俊男美女,相攜而行,一路走去,難免引人注目,比如剛剛那些沒得到機會接近洛伊的記者,就已經在醞釀角度,看有沒有機會偷偷照到一張。

原芊茉倒是并不在意,而是問洛伊:“你為什麽對我那麽特別?”

洛伊挑了挑眉:“你覺得我對誰不特別?”

不知為何,原芊茉心中再次閃過陸安迪的影子,那種感覺,說不清。不過她回答的,卻是另一個名字:“沈璧珺。”

很明顯,洛伊看不起沈璧珺。

“哦,她是世嘉項目總監的情人,我不敢對她太特別。”洛伊淡淡說。

“你知道得不少,他們确實是情人!”原芊茉忍不住笑了,原來洛伊也會幽默和毒舌,沈璧珺和傅蘊成的關系,恰巧她也知道,“不過我只是GH一個小小的助理設計師,你這麽紳士,我真是受寵若驚。”

洛伊笑了笑:“相信我,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刻意低調隐藏身份,全城的年輕男性建築師都會向你湧來,成為你的裙下之臣。”

原千茉停住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誰?”

洛伊說:“我知道。”

某規劃局大佬的獨生千金,哪個建築師娶到她,借些東風,可以少奮鬥幾十年。

原芊茉驚訝地注視他:“你什麽時候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她通過各種關系安排,不停地在各個設計院、事務所、設計公司、工作室裏輾轉實習,但從來沒有洩露過身份。

周越山不知道,周越山的朋友也不知道,那個設計院的總工,其實也不知道。

“就在設計師例會的那一天,我看到你的腕表跟我的腕表居然出自同一匠人之手,就了解了一下。”他淡淡解釋,“你知道,無論在哪個圈子,你的姓氏都不多見,只要有心查一查,其實很簡單。”

雖然事實并不像他說的那麽簡單,但對一個背後操縱着幾家商業調查公司的人來說,這種事情,确實不難。

洛伊擡起手腕,他的腕表價值不菲,但卻異常低調,表面上沒有任何可以辨認的LOGO,“這支手表的背面,有一朵雪蓮和一個特殊的花體字D,我相信你戴的那支也一樣。 ”

雪蓮和花體字D是那個制表匠人特有的标記。

原芊茉微微一怔。

那支手表是她男友生前送的定情信物,五年來她一直戴在手上,今天只是因為穿着晚禮服,才換成了一串鑲着翡翠的手鏈。

看來,還真是有些緣分。

她與他的相遇,雖然不是在最好的時機,但依然有幾分看起來只能歸于冥冥天意的巧合。

“我想介紹一位長輩給你,世嘉廣場的背景不簡單,以後需要的時候,你可以向他請教。”

她言簡意赅。

然後挽緊他的手臂,走向入口一端,雙雙停在一個雙鬓微白、身材筆挺、相貌威嚴又頗有風度的中年人旁邊,甜甜地叫了一聲:“徐叔叔。”

陪在那人身邊盛情招待的,正是沈璧珺和傅蘊成,中年人斷開與他們的交談,轉過身來,露出驚喜與親切:“芊茉,你也在?”

“是的,徐叔叔,我最近在GH公司上班,也參加了世嘉廣場的競标,今天的方案裏有我親手畫的圖紙呢!”她仍然依偎靠着洛伊,親密之意不言而喻,“這是我們公司的設計總監洛伊,洛總監,這是我徐叔叔,跟我爸爸是老同事,從小很疼我的。”

不愧是體制內出來的大家閨秀,身份地位,提攜之意,一句了然。

沈璧珺的表情霎時很精彩,剛才是壓着明顯的不悅,現在是掩不住的錯愕和強行抑制的羞惱,還有反應過來後急着調整話語與态度的尴尬。

傅蘊成不着聲色,扶着她的腰手使了一點力,将她向自己拉了拉,既是安撫,也是警告。

有些場合,不夠斤兩,就不要嘩衆取寵,畫蛇添足。

洛伊伸出右手:“徐先生,晚輩洛伊,請多指教。”

“徐燕菁。”對方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兩人之間徐徐流過,才帶上一絲笑意,與他握了握手,“指教不敢,各位都是行業的精英,年輕有為,後生可畏啊!”然後很自然地轉向旁邊,“威廉,你不應該主動和芊茉打個招呼嗎?”

他身旁還站着一個年輕的男子,這時才不緩不急,徐徐跨前一步,等到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才慢條斯理地說:“芊茉,你今晚的美麗,真是讓我深深震撼。”

“謝謝。”原芊茉卻收起那一絲撒嬌的表情,換上一副冷漠的客氣,“威廉,沒能與你成為精英雲集的藤校校友,我真是深感遺憾。”

她話中有明顯的揶揄之意,但那年輕男人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

這個人相貌清秀,氣質斯文沉穩,比起身邊這些談笑風生的人物,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太強的存在感,但洛伊卻沒有忽略他的一舉一動。

甚至當他跨出一步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就已經分了大半在他身上。

他見過這個人,在鳳凰谷一號。

确切地說,是在無人機在鳳凰谷一號拍攝到的畫面上。

那架可以在高空三千米飛行,性能堪比頂級軍用設備的無人機,終于被一只經過訓練的紅鷹拍下了山谷,而最後的鏡頭,就是這個年輕男人如眼前這般,稱得上溫文有禮的微笑。

“史威廉。”他向他徐徐伸出手,“洛總監,很高興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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