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間有數不盡的嘈點,世上有渡不完的傻比。

賦影然活了兩輩子,比較認同的行為方式是“人狠話不多”。

言語是表達思想與情感的工具和載體,由此衍生各種話術技巧,若善加利用,在談判中自然是極好,可是……若詞不達意,便成了“言多必失”。

劍陣過後,鋪天蓋地的塔羅牌飛散飄舞,結為冥陣将衆人困縛原地,不少人甚至短暫失去意識,唯有閻王尋機脫逃。

“無妨,他若如此輕易落網,便不配被稱為閻王。”賦影然示意原無鄉不必緊張,随即邁步走向立于天疆衆人身前,雖重創在身卻如臨大敵的牧神,淡淡道:“此地距離天疆不遠,牧神不請吾們進去坐坐?”

“……你,果然有陰謀詭計!”牧神握着牧天九歌的雙手尚有血絲淌下:“吾決不可能讓你危害天疆!”

忽聞“噗嗤”一聲,毂鳳鳴閑閑道:“清醒一點,若師尊想危害天疆,你們不可能活到現在。”

賦影然早在目睹牧神對楚狂師敵下殺手那一刻已經放棄與他交流,徑直看向玉雉衣:“雉君,天疆牢房夠用嗎?”

“這……”

玉雉衣不知所措的看向牧神。

牧神已至氣急敗壞邊緣:“你到底想做什麽?”

“暫借貴地。”賦影然依然不看牧神一眼:“論劍海與森獄,這麽多戰俘,就近押運是最好不過。”

毂鳳鳴又笑嘻嘻的從原無鄉背後探出半個腦袋:“對哦對哦,天地蝱跟森獄俘虜呢,白白給你們天疆送上門,牧神不心動嗎?”

“咳咳……”千玉屑吐出胸口淤血,不失優雅的擡袖擦去唇邊血跡,短短片刻之間已然想通了關鍵,也跟着勸道:“牧神,狄月長老既能長遠布局,一舉将吾們三方收入彀中,她的提議,吾建議還是聽從為好。”

牧神聞言,儒雅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近似腦溢血發作的輕微抽搐,僵持片刻,忽然兩眼一翻,整個人直挺挺向後倒去。

“啊!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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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疆衆人大驚。

“哎……”賦影然搖頭嘆息:“雉君,劍鬼,你們說該怎樣辦?”

劍鬼整只鬼也在極端的懵逼之中,被她這麽一問,眨巴眨巴自己的綠豆眼,确定眼前這人身上的氣息跟曾經救援天疆的姬千幻确屬同一人,不禁狂躁的對着自己的腦袋又是抓又是錘:“薩薩薩薩薩薩……這是啥情形?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搞什麽鬼啊——!”

玉雉衣是天疆為數不多可以做主且還保留着幾分清醒的人,心中快速思量一番,道:“那就請……呃……恩公,進入天疆一敘吧。”

不得不說,天疆靈氣充沛,是個休養生息的好地方,加上外面還有若葉知秋打造的機關城衛護,在當下局面,作為臨時調解處倒是十分合适。

苦境金牌調解員素還真早早拾掇好,在平風原一役過後也來到天疆——前輩此次馬甲掀開,計劃收網,接踵而至的便是一系列解釋與談判。

賦影然、道真與天疆高層進入天疆大殿,毂鳳鳴變出一整套圓桌座椅,先請師尊入座,南宗雙揆與天疆護衛押着天地蝱去了大牢。

賦影然随後示意素還真為牧神診脈,天疆衆人惴惴不安排排站,大氣不敢喘。

“嗯……”素還真兩指按着牧神手腕,不緊不慢說出診斷:“常年郁結于心,加上刺激過大,意識受創陷入自我封閉狀态。”

劍鬼急得差點跳起來:“什麽!這麽嚴重?那還有沒有救啊!”

賦影然仿佛事不關己一般開口道:“劍鬼不必緊張,這種症狀,術語叫做‘創傷後應激障礙’,于身體無礙,只是心病罷了。”

天疆其他人不敢開腔,劍鬼卻是個暴躁不怕事的,大吼道:“你還好意思說!老牧弄成這樣是被誰刺激的啊?!你到底要做啥!!!”

玉雉衣趕緊出來拉住劍鬼:“劍鬼,暫息雷霆吧,事到如今,吾認為恩公對天疆并無惡意。也懇切希望恩公能為吾們解惑。”

“上道。”賦影然贊許的點點頭,随即揮袖,在半空中化出一幅巨幕:“你們自己看吧。”

在場衆人懵逼的看向那幅巨幕——

那上面密密麻麻畫了一顆26平方米的決策樹。

在戰略決策過程中,每一個決策或事件都可能引導兩種以上結果,決策樹,正是在根據各種已知條件并統計各種前提發生概率的基礎上,通過架構決策路徑、評價項目風險、判斷可行性并求取最優方案的決策分析方法。

賦影然上輩子當高管的時候最喜歡用這個工具啦。

能用數據和事實說話,為什麽要浪費唇舌呢?

那顆決策樹,以道羌之戰為起點,中間添加了“慕潇韓殺妻”“神思附體”“論劍海評劍會”等事件,并羅列了她在各個關鍵節點推演的概率與做出的決策,可謂十分詳盡。

……就是看不懂。

全場肅然。

實在是不明覺厲……這什麽玩意兒???

就連劍子仙跡這麽厚臉皮的人都懷疑了一下自己的智商,随即又釋然,賦影然這種奇葩畢竟千年難遇,有些不明覺厲的手段是應該的。

在場看懂的大概只有素還真和千玉屑,還有一個看懂了一半的玉雉衣;可見智者之所以叫做智者都是有原因的。

千玉屑的狐貍眼眨了眨,輕嘆一聲:“哎,道溟賦影然,布局機深,吾們輸得不冤。”

“國相不必妄自菲薄,”賦影然安慰道:“能在短短時間內看懂此圖,國相的智慧令人贊嘆。今日之局,不過是吾與你情報懸殊而已。”

千玉屑一哂笑:“此圖甚是玄妙,若有機會,千玉屑亦想向您請教。”

劍鬼如觀天書頭痛欲裂:“薩薩薩薩薩薩薩……什麽碗糕?欺負鬼看不懂,你不會開口講是嘛?!”

賦影然招招手示意毂鳳鳴過來:“你來解釋。”

“是,師尊。”毂鳳鳴眯眼一笑,開始用更直白的語言解釋道羌大戰發生之後賦影然的一連串布局。

“所以……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喽?啊——!!!”劍鬼砂鍋大的拳頭不斷錘着自己的腦袋:“你把所有人都當猴耍!”

賦影然補充道:“非也,原本吾的目标只在慕潇韓與葛仙川兩人身上,誰知意外遭逢神思附體,就順手将黑海納入局中……至于天疆與論劍海,與森獄之間本有舊怨,無奈,吾與你們三方也都有幾分緣分,順其自然,放線釣魚罷了。”

毂鳳鳴臉上依然笑眯眯的,心中卻默默腹诽:這能叫釣魚嗎,這簡直就是炸魚吧,一個深海魚雷丢下去炸得道真森獄天疆論劍海一群五顏六色的魚都翻着肚皮浮上水面了呢。

來龍去脈既已解釋完畢,賦影然便示意道真門人禮送千玉屑:“國相今日受驚了,且先歸去壓驚,稍後吾們再會。”

“千玉屑在玉心窩恭候大駕。”

被賦影然這出馬甲天秀震驚的除了天疆森獄論劍海,自然還有之前毫不知情的北宗六扉。

“道溟,你是烏蘭狄月?”

人間世到了此刻仍然不敢相信。

“是。”

遠風塵眉頭都快擰出花了,氣得說不出囫囵話:“那你……為什麽……當年……”

“哎。”賦影然又嘆了一口氣,換了一副沉痛語氣:“葛仙川挑撥道羌争端與南北道真內|亂,慕潇寒包藏禍心暗害妻子勾結奸宄,慕峥嵘徇私縱容親弟行兇更作惡多端……中原道門沉淪至此,劍子,這都是你的錯。”

“哈?!”一直保持圍觀的劍子仙跡瞬間腦回路卡殼,一臉錯愕。

賦影然一臉嚴肅:“小人橫行,是非不分,整個道門充滿愚蠢的氣息,抛開事實不談,身為道門頂峰,你不用負責嗎?”

“呃……”劍子仙跡滿腹黑水哪裏聽不出如此明顯的指桑罵槐,眼看南北道真衆道友紛紛露出膝蓋中箭的表情,頓時覺得壓力山大。

三教頂峰什麽的……只能說盛名之下累覺不愛。

……是是是,吾真真罪大惡極。

劍子默默端起茶杯。

這種時候,他只要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就好了。

這廂劍子無辜躺槍砰砰砰,那廂道真衆人只覺打臉啪啪啪,尤其是倦收天等幾位重要當事人,感覺自己膝蓋都快碎了。

六弦之首明智地保持沉默,心中慶幸幸好自己是道境之人,免掃風臺尾;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散修藺無雙閉目養神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素還真則暗暗感激賦影然沒有讓自己去躺槍,畢竟以上指桑罵槐的內容只需替換一句“身為中原支柱”,本項議題就全部變成他所熟悉的“都是素還真的錯”了。

“哈……哈哈哈哈……”就在此時,逸冬清艱難的擡起頭,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騙局……天羅子是騙局,連長老你,連你也騙吾!”

“姐姐!”見她氣得吐血,魄如霜趕緊上前攙扶,眼底同樣寫着迷茫和懵逼。

“順氣,順氣,別這麽激動。”毂鳳鳴瞬移到逸冬清身邊,順手拍了拍她的背,語重心長道:“大堂姐,你就是脾氣太急躁,才被閻王如此耍弄。”

“……你,你是誰?你叫吾什麽?”

逸冬清難以置信的雙眼轉向毂鳳鳴,同時震驚的還有包括原無鄉央千澈在內的道真衆人——這件事他們是真的不知道啊!!!

毂鳳鳴隐隐get到了炸魚的樂趣,對着道真同修們無比端莊的來了一段自我介紹:“哦,忘了說明,吾也是天羌族人,以前叫信風回,現在叫毂鳳鳴,請多指教。”

……喵喵喵???

道羌雙方面面相觑。

賦影然補充說明:“當年道羌大戰過後,吾讓他代吾回到道真調查真相……調查的結果,你們都知曉了。”

逸冬清雙拳捏得嘎嘣作響,扭曲的神色又透出幾絲凄惶:“長老,你将衆人瞞在鼓裏,為什麽……這樣很有趣嗎?”

“如果你能做到鳳鳴這種程度,吾不會隐瞞你。他有無數機會對倦收天和原無鄉出手,但他沒動手,”賦影然不為所動,甚至出言殘酷:“事實就是,被恨意蒙蔽理智所作出的判斷,往往讓自身陷入絕境。”

道真衆人神色複雜的看向毂鳳鳴,毂鳳鳴注意到了他們的視線,淡淡一笑:“耶,有人持刀傷人,正确的做法當然是解決持刀者,跟刀計較什麽呢?畢竟刀只是一種又直又硬又白的工具,什麽都不知道。”

原無鄉&倦收天:“……”

……感覺好像被嘲諷了。

央千澈聽他這席話,突然站起身,幾步走到毂鳳鳴和逸冬清面前,彎腰俯首:“道羌之事,是葛仙川背後挑撥,但吾等皆有失察輕信之過,吾為當年之事向你們道歉。”

倦收天見狀,也跟着過來道歉,尚在中二狀态的原無鄉沒有直接道歉,反倒霸氣十足道:“這件事,吾不會推卸責任!”

“哈,滅族之恨,豈是一句抱歉就能消解?”逸冬清別過臉,不甘的恨意猶在心中翻騰,最後重新将視線放在賦影然身上,語調冰冷:“長老,吾最後再問,你究竟站在哪一邊?天羌,或者道真?!”

面對情緒極端秒秒鐘就要翻臉決裂的逸冬清,賦影然反應不疾不徐:“吾亦給你兩個選擇。吾之身邊,或是……吾之對立面。”

“你——!”逸冬清終于爆發:“好,很好!吾不會認輸,即便沒有你,吾也會完成吾之複仇!兄長,小妹,堂弟,吾們走!”

逸冬清擡腳就走,天疆與道真衆人見賦影然并無表态,便也不加阻攔。

可是走到天疆大門之時,毂鳳鳴卻停在腳步:“堂兄、堂姐,吾就送到此。”

“你……你還要與她為伍嗎?”逸冬清怒上眉山:“當年你父親臨終前将天羌族族托付于她,她卻如此戲弄吾們,你怎麽可以留在她身邊?!”

毂鳳鳴神色仍是淡淡,這一刻他給人的感覺像極了烏蘭狄月。

“師尊為此事鋪墊多年,吾一直參與其中,也就很清楚武林深淺,以及閻王的能力。堂姐,順着師尊的意思不好嗎?如此,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除了閻王。”

“離開她,吾照樣可以實現目标。”被毂鳳鳴這番話刺痛,逸冬清怒道:“待吾回黑海重整,必能鏟除閻王!”

毂鳳鳴心道你那好大兒玄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回黑海是能重整個寂寞?

但逸冬清目前油鹽不進,他也只能無奈扶額:“……好吧,堂姐自便。若有需要,随時可到道真尋吾,相信師尊也不會将你拒之門外。”

“不、必、了!”

逸冬清攜怒含憤,拉着欲言又止的魄如霜和楚狂師敵離開天疆。

而天疆大殿之內,道門與天疆的談判才剛剛開始。

“恩公……不,此等場合,吾還是稱你為‘道溟’吧。”

牧神倒下,作為天疆智囊的玉雉衣被三族推出來談判,經過這一次,他對“恩公”的恐怖之處有了進一步認識,顯得十分謹慎:“道溟布下此局,雖然天疆略有損傷,但能擒住天地蝱,為天疆去一大患,這點仍需感謝。只是不知,道溟下一步究竟如何打算?三界之争,您要插手到底嗎?”

賦影然詫異道:“三界之争與吾有何幹系?吾只是看不慣閻王。”

“哦?道溟要繼續針對閻王?”

“雖然笨了點,畢竟是吾徒,”賦影然把玩着手中一支孔雀羽毛:“辛辛苦苦栽培的小白菜被一頭大野豬拱了,雉君你講,換你,你開心嗎?”

衆人:“……”

……恕我們直言,蛻變黑後看着可不像小白菜,比較像黑寡婦。

賦影然繼續玩羽毛:“在針對閻王這一點上,吾與天疆立場一致,吾們也無需浪費時間,表明态度,分工協作。”

“這……”玉雉衣面露為難之色:“此事需由牧神決定。”

“牧神啊……”賦影然欲說還休的看着劍鬼:“你覺得他行嗎?”

劍鬼當場炸毛:“老牧當然行!不管你要做什麽,我老鬼是挺他到底啦!”

賦影然搖搖頭,直言道:“吾覺得他不行啊。”

在天疆衆人發怒之前,她率先提問:“仙老,吾問你,牧神并非天疆土著,只是受到三族尊敬,平定孽族之後直接上位,對吧?”

被點名的孔雀老者一怔:“當年的确如此,但是……”

“不用告知牧神有多仁慈,也不必複述你們三族有多敬仰牧神,吾想問的已得到答案,接下來,由素還真接手一切。”

賦影然倏然起身,示意道門衆人散場。

“恩公……”玉雉衣欲出言挽留,賦影然卻擺擺手示意不必多言,又掏出一張塔羅牌扔給劍鬼。

“牧神現狀不妙,此物當有所助益。”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至于應該如何收拾天地蝱……弁襲君會向你們示範。”

“弁襲君?”玉雉衣愣了愣,這才想起天疆大牢還關着一只黑罪孔雀:“他……”

“他喜歡天疆,就讓他留在此吧。至于你們家牧神醒來之後是否還要對他進行處置……便不是吾能決定之事。請。”

道門之人離開天疆,天疆高層又和素還真圍繞被閻王盜走的古曜一事扯了一番皮,勉強達成條件交換,便立刻關門緊急開會。

今天這一出對他們刺激很大,萬萬沒想到昔日伸出援手的恩公竟是如此手段通天之人,簡直把三界都玩弄于指掌之間,尤其是她展示的那幅26平米的決策圖,玉雉衣特別做了将近半個時辰的解釋,并聲明有些地方自己也沒看懂,令衆人忍不住哆嗦。

“恩公雖然布局機深,但吾感覺她對天疆并無惡意。而且看她維護蛻變黑後,并非表面那般冷情,只要吾等不犯底線,想必不會産生沖突。”

雖然挨了賦影然一掌,麟臺和猊主倒是并不記恨。

劍鬼更關心牧神的狀态,舉着烏蘭狄月給的塔羅牌急道:“那現在是要怎樣辦?這東西要給老牧用嗎?”

“讓吾一觀。”孔雀老者接過那張塔羅牌,翻來覆去看半天,自言自語道:“方才戰場之上,牧神對楚狂師敵下了殺手,分明他已經死了,卻活過來,當時吾看見他胸口出現了類似之物,嗯……”

山龍隐秀提醒道:“還有……當初原無鄉擒抓宗女之時,他身側也出現這些東西阻撓天疆大軍,或許是特殊法器。”

劍鬼不耐煩的一拍桌:“哎,說來說去,到底是用不用?”

“且先讓吾一試吧。”作為牧神準女婿的若葉知秋挺身而出:“此物似有機關陣法之功效,吾來試。若有蹊跷,以吾家學淵源,也能應對。”

“義兄……”心急如焚的凜若梅有些羞愧,定了定神,決斷道:“吾陪義兄同試。”

劍鬼反對道:“不行啊若梅,萬一有危險呢?”

“身為牧神之女,這是吾應該做的,更何況……若不是吾,天疆不會被牽連至此。”

“……好吧。”心知凜若梅對自己并無男女之情的若葉知秋掩下心中紛亂,點頭答應。

孔雀老者将塔羅放在牧神心口,催動孔雀秘法,若葉知秋和凜若梅也将手同時放在塔羅牌之上。

幽光閃過,二人神識通過塔羅牌進入牧神意識空間。

與凜若梅想象不同,牧神的意識空間并非她過去所以為的聖光普照、悲憫祥和,而是充斥着一種悲傷壓抑的氣氛,更有綿延不絕的黑色漩渦。

“怎會這樣?”

凜若梅還在喃喃自語,突然眼前一陣眩暈,場景變換,她仿佛坐在一片紅色的喜房之中,若葉知秋手握紅綢滿面春風向她走近。

“若梅,吾們終于結為夫妻了。”

凜若梅一驚,霎時緊張起來。

然而還沒等她做好應對準備,若葉知秋胸前突然刺出一截劍尖,在他身後,喜燭映照出牧神陰沉的臉。

“森獄之人,絕不可信,若葉知秋,你沒有利用價值了,死吧!”

“……啊!!!”

凜若梅高聲驚叫,幻境破碎,滿頭冷汗的若葉知秋站在她身邊,捂着胸口驚魂未定。

“義兄……怎麽回事?!”

“這……沒什麽。”

若葉知秋隐隐有了猜測,卻不忍心讓凜若梅知曉,打了個馬虎眼:“意識空間本就紛亂,可能是幻覺。吾們接着走吧。”

凜若梅心事重重“嗯”了一聲,跟着若葉知秋繼續往前走。

雖未說破,方才那逼真的一幕卻已令他們心中蒙上陰影。

在二人前進過程中,出現了無數種幻境,不難分辨牧神的狀态時好時壞,但總體是在壞的邊緣波動,極其不穩定。

而随着時間流逝,塔羅牌上逐漸浮出一幅圖像,其上密密麻麻顯示着各種數據及說明,守候在牧神身側的劍鬼一看就開始頭痛,嚷嚷道:“喂,老孔雀,玉雉衣,你們來看這東西!”

孔雀老者和玉雉衣趕緊湊上來,一看之下,紛紛變色。

目前那上面顯示的是:殺若葉知秋(99%);殺黑罪孔雀(80%)。

以劍鬼的理解能力确實看不懂,可是孔雀老者跟玉雉衣一直都是走的智囊軍師路線,琢磨琢磨也明白這到底什麽意思了。

他們猜測,凜若梅和若葉知秋進入牧神意識空間,應該能夠刺激牧神潛意識,牧神內心深處的極端念頭通過這張塔羅牌得以具現……并且還在不斷更新之中。

傻白甜的天疆高層表示很震驚。

雖然牧神這次回來行事作風是有點變化,但是極端念頭也太多了吧?!這心理狀況是糟糕到什麽程度了,大家竟然沒發現?!

三族之長再次緊急開會。

——這次商讨的是該如何給牧神安排心理醫生。

離開天疆,賦影然親自走了一趟論劍海。

步淵渟已經知曉雙蝱被擒之事,雖然忌憚,卻也客客氣氣接待了她。

“道溟之智慧與實力,令人刮目相看,不知此時莅臨論劍海,有何貴幹呢?”

“吾有兩件事不解。”賦影然将步淵渟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淵渟岳峙如主席你,為何與天地蝱沆瀣一氣?”

“哈,論劍海成立,自有其理念,為實現理念,雙蝱的力量是必須。這個回答,道溟滿意否?”

“嗯。”賦影然并不追問,再言另一疑問:“第二,天地蝱,天地兩條蟲,為何天疆對它們束手無策呢?吾很好奇,單論天疆羽族,難道沒有能力對付兩條蟲嗎?”

“這……這點,道溟似乎問錯了人。”

“是啊,所以吾去特意拜托弁襲君幫吾找出答案。”

賦影然看上去雲淡風輕,步淵渟心裏卻是一個突突:“……弁襲君?逆海崇帆的地擘黑罪孔雀?”

“沒錯。”賦影然說一半留一半,轉移話題:“不提此事了。吾之來意,是為吾徒原無鄉尋得重鑄銀镖玄解的助力。”

“哦?銀镖玄解,道真鎮教雙寶之一。”

“在植入過程中出了一些問題,導致他心性丕變,是有必要重鑄。聽聞論劍海鍛劍司神技,特來求助。”

“重鑄玄解,并非易事,何況以現今局面……道溟是不是該考慮讓蝱尊回到論劍海再談呢?”

賦影然涼涼的盯住步淵渟雙眼:“你認為蟲子掉進鳥窩,還能全須全尾回來嗎?主席,你可有聽說過‘生物學’?”

步淵渟:“……”

……感覺被嘲諷了。

賦影然收回目光,自顧自道:“論劍海是個好地方,人才濟濟。不過,再多的感情和口碑,也是會被消耗殆盡的。”

“道溟這是在威脅嗎?”

賦影然勾了勾唇角并甩給步淵渟一張封劍塔的邀請函:“步主席眼界只在論劍海,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同行?”

步淵渟:“……”

……提到同行,DNA突然就動了。

片刻之後,步淵渟又恢複平日淵渟岳峙的姿态:“重鑄玄解之事,論劍海可以援手,鍛劍司主歐冶神棄,道溟你也認識,時間請你确定即可。”

“事不宜遲,明日如何呢?”

“好。”

解決此事,賦影然便回轉道真。

眼巴巴等着她的三位弟子都規規矩矩坐着。

随遇紅着眼睛撲過來。

“師尊。”

“乖,受苦了。”賦影然摸摸随遇的腦袋,信手一揮,一柄銀槍出現在他面前:“你父親的武器,拿着吧。”

“這?”随遇捧着比他還高的兖龍槍,滿臉不解。

賦影然只是淡淡笑了笑:“兵器随主,多有靈性,必要的時候或許可以保護你。”

随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仿佛真的從這件兵器之上感應到生父的氣息,輕輕點頭:“嗯……”

“你下去吧,吾有事與你師兄商議。”

随遇乖乖退下,毂鳳鳴身體往前探了探,好奇道:“師尊為何臨走前要問天疆牧神如何上位?”

“印證吾之猜測罷了。”

“神神秘秘,不方便跟徒兒解釋嘛?”

賦影然施施然坐下,慢條斯理道:“牧神其人,在天疆衆人口中一直是善良仗義、深得民心的仁君。以他如今狀态看來,他上位太過輕易,天疆又太過單純,所以他根本不是閻王和天地蝱的對手。”

“唔……”毂鳳鳴搓了搓下巴,點頭表示贊同:“天疆之人好像是不怎麽聰明的樣子。”

“所謂能力,并非只是聰明。”賦影然開始點撥兩個徒弟:“智力、機變、韌勁,可稱之為智商、情商、逆商,三個要素構成了一個人的能力。牧神的致命之處,就在韌勁。上位太輕松,統治也太順遂,一旦遭逢劇變無法走出陰霾,心境崩潰,心性偏差,若放任下去,大概不會有什麽好結局。”

原無鄉問:“師尊是打算出手幫天疆嗎?”

賦影然感慨道:“道法自然,保護珍稀動物人人有責。”

随即她讓原無鄉去做重鑄玄解的準備,原無鄉離開後她對毂鳳鳴囑咐道:“天羅子可以安排上了,免得你堂姐一條道走到黑。”

“是。”毂鳳鳴笑嘻嘻往前湊了湊,奉上茶水:“其實吾很好奇,弁襲君到底在天疆做了什麽?天地蝱會怎樣?”

賦影然接過茶杯,好整以暇:“天疆羽族對天地蝱毫無辦法,那就換黑罪孔雀。想必以弁襲君之能為,讓羽族明白‘食物鏈’的道理,應該沒問題。”

“……師尊對食物鏈真是十分執着。”

“因為透徹了食物鏈之真相,才不會淪為食物鏈底層。”賦影然若有深意的望向毂鳳鳴眼底:“你如今身為天羌族統領,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毂鳳鳴頓時也收起嬉皮笑臉:“是。”

賦影然放下茶杯:“關于南北道真聯姻一事,你來寫方案,寫好送去北宗,問問道魁的意見。”

“耶,不該是請道磐直接去提親嗎?”

賦影然微微阖眼:“看在道魁的面子上,給北宗留一點尊嚴。”

“——好咧!”

作者有話要說:

“劍子不用負責嗎”,此梗出自霹靂某一年的新春特輯,六禍蒼龍跟襲滅天來競選,九禍問“我昨天喝水嗆到了,我今天胖了三斤,六禍蒼龍不用負責嗎”

我對牧神的看法和建議:不用扯人品三觀,趕緊去看心理醫生,別拖延,看表現已經達到精神疾病診斷标準了

感謝在2022-09-24 01:34:53~2022-10-05 23:32: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香水有毒 20瓶;風流囧齋主 3瓶;雲岚穎 2瓶;倚筝觀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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