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把校園卡放在點單臺上後, 馮問藍好奇問道:“你怎麽認出我的?”

許久收下校園卡。

聽見她的問題後,他輕輕皺眉,想了想, 說:“可以先不告訴你嗎?”

“?”

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先是讓馮問藍愣了一下,而後了然一笑。

她發現了。

這是一個不喜歡走尋常路的小學弟。

同為不走尋常路愛好者,馮問藍有義務維護這個小衆團體的每個成員。

于是她非常包容地回道:“當然可以啊。”

話音一落, 為難的苦惱從許久皺起的眉頭間消失。

他神情舒展, 看着她,沒再說話。

本來馮問藍還想再謝謝他借校園卡的事,可這時聽見身後傳來一些竊竊私語。

她意識到自己好像占用太多時間了, 于是沒有再聊下去, 結束了這段簡單的對話, 快速掃了兩眼招牌單上的咖啡種類,開始下單:“我要一杯香草拿鐵,熱的,打包帶走。”

出示付款碼的時候, 許久卻沒有掃。

他專注在電腦上,一邊在操作點單,一邊說:“不用。”

這話說完,空氣似乎靜了一靜,沒有回應。

許久停下動作, 擡起視線,才發現面前的姑娘又怔住了, 表情疑惑。

他輕挑起眉, 手指在臺面上輕敲, 笑了笑, 解釋道:“我的意思是, 我請你喝。”

随着話音落下,又掀起一陣此起彼伏的興奮呼聲,夾雜着幾道相機的“咔嚓”聲。

對此,馮問藍非常理解。

畢竟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笑容,在好看的人臉上也是錦上添花的存在。

就連她都差點色令智昏,接受了小學弟的好意。

好在馮問藍及時清醒了過來。

她拿果斷出學姐的擔當,義正辭嚴地拒絕道:“這怎麽好意思,要請也應該是學姐請你喝。”

聽她這麽一說,許久也沒有和她客套。

他十分爽快地接受道:“好啊,你請我喝。”

“……”

“?”

馮問藍又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因為她真的只是客套客套而已,沒想到小學弟答應得這麽幹脆。

當然,馮問藍并不讨厭這樣的坦率。

這樣的性格比猜來猜去的彎彎繞繞好多了。

她只是好奇,也不知道小學弟是在咖啡館打工養成了職業習慣,還是因為和她讀過同一所高中,導致他的學弟濾鏡太重。他對她好像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和她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經常以社交恐怖分子自居的馮問藍一時間都有點接不住招。

回過神後,她又重新打開付款碼,大方道:“來吧,別客氣,随便點,什麽貴喝什麽。”

許久笑容不變,點完單掃完碼,轉身去給她做咖啡了。

隔壁的同事已經豎起耳朵偷聽很久了,瞅準機會,湊到許久的身邊,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八卦道:“怎麽回事,之前那麽多小姑娘求着請你喝咖啡你都不要,這次怎麽這麽主動。”

許久置若罔聞,沒有回答,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心思。

咖啡很快就做好了。

馮問藍完成了還校園卡的任務,沒有再逗留,最後和許久說了句“再見”,便拿起咖啡,讓出位置,朝外走去。

可是,快到門口的時候,馮問藍的旁邊忽然傳來一道怯怯的女聲,叫了她一聲“姐姐”。

她停下腳步,扭頭看了看。

是兩個還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女生,兩個人你推我我推你,臉還有點紅,好像是糾結了很久才壯着膽子過來找她。

見到倆人這樣,馮問藍不禁想到費柴柴。

她對可愛小女生總是有無限的耐心,生怕吓着她倆,放柔聲音,問道:“怎麽了啊?”

得到她的回應,兩個女生一喜,又你看我我看你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短發女生鼓起勇氣,小聲問:“姐姐,你是許久哥哥的朋友嗎?”

字裏行間充滿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馮問藍瞬間明白過來她們找她的用意,看她們的眼神裏不由地多了一絲羨慕。

少女情懷總是詩啊。

不像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擁有這樣春心萌動的時刻了。

畢竟就連在最容易被荷爾蒙迷惑、最容易滋生情愫的青春期,她心裏那頭小鹿也如同老僧入定般,從來沒動過,更別提處在現在這種已經見過愛情各種醜陋面的年紀了。

遺憾的是,馮問藍沒有辦法滿足她們的期待。

雖然很不忍心,但她只能親手打碎她們的希望,回道:“不是哦。”

果不其然,兩個小女生一聽這話,失落馬上挂在了臉上。

倆人咽回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其他臺詞,和她說了句“謝謝姐姐,打擾你了”後,垂頭喪氣地回到座位上。

馮問藍如同長輩般,一臉慈愛地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沒有把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重新邁開步伐朝出口走去。

結果一推開門,晚風裹挾着絲絲涼意拂面而來,還帶着一股濕潤的青草氣。

小巷裏沒什麽行人經過。

借着路燈的光一看,天空不知什麽時候飄起了毛毛雨,又細又密,很快便給地面穿上了一層深色外套。

馮問藍最喜歡下雨天了。

但前提是,下雨的時候她正舒服地窩在被窩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外面游蕩。

雖然巷子口有一家便利店可以買傘,但等她從咖啡館跑過去,估計身上已經被淋透了。

她讨厭衣服和褲子濕噠噠地黏在身上的感覺。

幸好現在外賣産業發達。

幾乎沒有猶豫,馮問藍馬上退回到咖啡館,打算在外賣app上買把傘。

誰知她的後腳跟還沒進到咖啡館,剛合上的玻璃門又被一只從她身後伸過來的手推開了。

一把雨傘出現在她的頭頂。

馮問藍以為她擋了別人的路,趕緊往旁邊讓了讓。

一道剛熟悉不久的嗓音卻在她頭頂響起,和煦道:“我送你。”

馮問藍回頭。

許久就站在她的身後,胸膛幾乎快要貼到她的後背。

見狀,馮問藍停下的腳步重新朝一旁的空地上挪了挪。

拉開距離後,她才回道:“不用不用,我叫個外賣就好,你快回去繼續上班吧。”

對于她的貼心,許久反倒有些為難:“這裏加班沒有加班費。”

馮問藍:“。”

聽懂了。

這是下班了要回家的意思,不是專門來送她。

這下輪到馮問藍為難了。

許久已經走出咖啡館,雨傘重新舉過她的頭頂:“走吧,我正好也要去便利店買東西。”

他都這樣說了,要是再拒絕的話,就顯得她很難搞了。

于是馮問藍沒有再墨跡,說着“謝謝”,鑽到他的雨傘下,和他一起來到便利店,很快買完了各自的東西。

出來以後,馮問藍第二次和許久道別。

可許久在她說話之前開了口,嗓音微沉,意味不明地說了句:“你受傷了。”

“嗯?”

馮問藍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

她右手舉着傘,衣袖順勢滑落,正好露出一截手腕。

上面關于昨晚的痕跡已經淡去不少,再加上夜色的掩蓋,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馮問藍佩服許久的觀察力,拉了拉衣袖,一句話帶過:“小傷,不要緊。”

而後她指了指左邊方向,說:“下雨天不好打車,我走這邊坐公交回去,你呢。”

許久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她的手腕上。

直到聽見她說這句話,他才斂起目光,神情恢複了剛才的陽光無害,笑道:“你猜。”

被這麽一問,馮問藍的腦海裏莫名浮出一種可能性,驚訝道:“你該不會你也走這邊坐公交吧?”

她瞪大雙眼的模樣實在有趣,許久忍不住逗她:“還有更巧的。”

馮問藍果然很感興趣地追問:“什麽?”

“我也在槐樹街站下。”

“……”

确實有夠巧的。不過——

“你怎麽又知道我在槐樹街站下車?”馮問藍一臉好奇,又想起剛才在咖啡館的對話,“哦,這事兒你是不是也不想說?”

這回許久倒沒有保密,如實交代:“蔣真學姐告訴我的。”

“啊……”

果然。

她就知道肯定其中肯定少不了蔣真的“推波助瀾”。

剛才他之所以能認出她來說不定也是因為蔣真提前給他看過照片。

這下馮問藍變得游刃有餘起來。

倒不是因為查明了真相,而是她懷疑蔣真真的在追他。

和許久一起朝公交車站走去的路上,她充分發揮嗑cp時的鑽研精神,打探道:“蔣真還給你說了些什麽啊?”

“你的工作是寫小說。”許久沒有隐瞞。

但因為擔心給蔣真帶來麻煩,于是幫她多解釋了幾句:“不過這不算她主動告訴我,是因為上次借校園卡的時候,她說幫她一個寫小說的朋友借。”

馮問藍一聽,心想這就維護上了,看來是場雙向奔赴啊。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發現了一顆隐秘的cp糖,激動卻無人訴說,而且還得忍住不斷上揚的嘴角,若無其事道:“沒事,我這工作又不是見不得人。”

末了,她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了一句:“說起這個,今天你給了我靈感,之後我打算寫一本社畜姐姐和清純男大學生弟弟談戀愛的題材。”

雨傘寬大,将許久的臉遮得只看得見微翹的唇角。

他的嗓音依然溫暖,在這個陰雨天格外熨帖,蘊着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那你想試試嗎?”

“試什麽?”馮問藍扭頭看他。

許久低頭回應她的視線,目光幹淨:“和清純男大學生談戀愛。”

這是一個好問題,馮問藍聽得噗嗤一笑:“我倒是想啊。”

她向來不隐藏真實想法,只不過在說完後,舉起戴戒指的左手晃了晃,嘆了口氣,語氣遺憾道:“只可惜啊,我已經結婚了。

她說得十分惋惜的樣子,可許久沒有在她的臉上看見半分相同的情緒。

這時,兩束車燈遠遠照過來。

馮問藍探頭看了看車牌號,一臉開心:“哇,咱倆運氣真好,一來就遇上了要坐的公交,走吧。”

周末的公交車不算擠。

兩個人排在稀稀拉拉的隊伍後,一起上了車。

沒人注意到馬路對面的樹下停了一輛黑色轎車。

車內。

空氣寂靜得仿佛藏了一頭猛獸,稍微呼吸大聲一點就會命喪黃泉。

沒人敢出聲打破。

莊楚也不敢,連眼珠都不敢亂轉,只敢看後視鏡。

後視鏡裏。

男人坐在昏暗的夜色裏,一言不發地望着車窗外,側臉線條看不出什麽情緒變化,佛珠在指尖一顆一顆地撚。

莊楚收回視線,悄悄拿出手機。

不料他剛打開短信界面,一道沒溫度的嗓音劃破寂靜,恍若一流冷澗,順着耳朵滲進人的血液裏:“你什麽時候學會和她通風報信了。”

莊楚:“……”

下了公交車後,馮問藍和許久又同行走了一段路。

快要到她小區附近的時候,她又聽見許久叫了她一聲“學姐”。

馮問藍正想應,身邊男生的臉突然在她的眼前放大。

他轉過身,彎腰靠近她,神情有些可憐,嗓音也低下去,問她:“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意料之外的行為,配上意料之外的話,毫無意外地奪走了馮問藍的步伐。

她定在了原地。

除了孟斯禮,她還沒有和其他男生靠得這樣近過,一時間連眼睛都忘了眨,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那張放大的俊臉,甚至忘了回答他的問題,只顧着感嘆:“你皮膚真好啊。”

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個回答,許久聽笑了。

他直起身子,有些失落地輕嘆道:“你這算是間接承認不記得我嗎?”

心思被看穿,馮問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不過她沒有否認,坦承道:“我這人記性不太好,你要是說得再清楚明白一點,我可能就想起來了。”

這話算是給了彼此一個臺階下。

然而許久并沒有接話,笑色也未見減淡,拒絕了這個提議:“我要等你自己想起來。”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馮問藍已經适應了許久奇特的腦回路。

見他這麽說,她也沒有追着問,爽快地說了句“行”,尊重他的選擇。

再走了幾步路,就真到小區門口了。

一句“有機會下次再見”剛到馮問藍的嘴邊,她忽然瞥見小區門口的便利店外有一道熟悉身影。

他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和一罐啤酒一起坐在長椅上。

身後是便利店明亮的白色燈光,他臉上的神情卻有些晦暗不清,眼睛一直望着她,也不知道看她看了有多久。

馮問藍一驚。

孟斯禮?他怎麽在這兒?

這下馮問藍頓時顧不上和許久道別了。

她急急忙忙地跑過去,給不知道在耍什麽憂郁的大少爺撐傘:“你坐在這兒幹什麽呀,怎麽也不知道進便利店去躲躲雨?”

雖然便利店外撐起了一片遮雨棚,但這樣輕的雨絲被風一吹便沒了方向。

走近了,馮問藍才發現他那張漂亮的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細雨,纖長睫毛也被打濕,有種霧蒙蒙的脆弱感。

聽見她的聲音,他也不說話,就這麽微仰着頭,安安靜靜地看她,漆黑眼底仿佛漫着一團霧。

馮問藍:“?”

又受什麽刺激了?

馮問藍趕緊抽出紙巾,替他擦幹臉上的雨珠,卻發現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後。

回頭一看,許久還沒有離開。

于是她簡單介紹了一下人物關系:“這是我的高中學弟,上次我在美院的圖書館,是他把校園卡借給了我。”

孟斯禮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似乎不是很感興趣。

馮問藍又問:“你怎麽來了?”

孟斯禮拉下她的手,攏進掌心,重新望着她,聲線缱绻:“想你了。”

“……”

??

這大晚上的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馮問藍吓得差點把紙巾塞進他的嘴裏。

她一臉迷惑,有點看不懂“影帝”的這段即興表演想要表達的中心思想。

孟斯禮好像也不在意她懂不懂。

見她不說話,他眼裏的光黯了幾分,頭也微垂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她聽,落寞道:“你沒有想我。”

“……哈哈哈。”馮問藍幹笑着,回頭看了看許久。

小學弟還在後面站着呢,馮問藍不希望他太早見識婚姻的黑暗面。

于是她只能暗中掐了掐孟斯禮的手,警告他別太過分,用咬牙切齒的語氣和顏悅色道:“你在胡說什麽呢,我當然也想你啊。”

孟斯禮還是沒有擡頭。

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還是淅淅瀝瀝的雨夜賦予了他情感。

平日裏淡漠端穩如佛的男人又變成了黏人的狗狗。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清冷的嗓音被委屈熏染得有些低啞,指出主人的疏忽:“可是,你剛才看見我沒有親我。”

馮問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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