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沒有親我。”

四個大字占據了馮問藍的大腦。

這句控訴被孟斯禮說得又可憐又好笑, 好像她之前每次見他都會先親一親他似的。

這樣人畜無害的孟斯禮馮問藍簡直一口一個。

算了。

反正丢臉都是她的事。

馮問藍在心底嘆了口氣,認栽了。

不過,這話她确實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于是不陪演了,回頭看着許久,抱歉道:“不好意思啊, 我老公喝多了, 發酒瘋呢。”

“我老公”三個字仿佛一個開關。

清清淡淡的愉悅盡顯在孟斯禮悠悠意遠的眉目間。

他低下頭,親了親馮問藍柔軟的掌心。

一下。

兩下。

像小狗啄主人手裏的食物。

馮問藍:“……”

雖然孟斯禮清醒的時候,不要臉起來也挺不要臉, 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 既煩人又可愛得令人招架不住。

酒精大概真的是一個好東西, 一切不合理的行為都變得合理起來。

不過,一罐啤酒就讓他醉成這樣?

酒量未免太差了一點吧!

馮問藍從來沒見過孟斯禮喝酒,更別提是喝醉的他了。

她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不要太猙獰, 背地裏張開五指,像面罩一樣,罩在孟斯禮的臉上,讓他沒辦法再胡來。

許久獨自撐傘站在雨裏。

聞言,他不在意地笑了笑, 像是沒看見孟斯禮的各種無恥行為,問道:“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

本來讓許久看見這種畫面, 馮問藍都夠抱歉了, 怎麽好意思再麻煩他。

她習慣性地擺手拒絕, 結果一只手撐傘, 一只手被孟斯禮玩, 沒有多餘的供她操作。最後,她只好搖了搖頭,說:“你快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可以。”

見她這樣說,許久也沒有再強求。

出于習慣,馮問藍目送他離開。

忽得,旁邊傳來“咚”的一聲,聽上去像是在發洩什麽情緒。

扭頭一看,孟斯禮把她剛才放在長椅上的咖啡扔進了便利店門口的垃圾桶裏。

“?”

馮問藍一臉莫名其妙。

又發什麽脾氣呢。

一杯咖啡也惹到他了?

送走了許久,馮問藍也用不着再維持琴瑟和鳴的假象了。

她松開卡在孟斯禮臉上的手,趁機rua了兩把,又把他的臉轉過來,忍不住碎碎念:“不會喝酒還喝,喝醉了還不知道回家,坐在這裏等着別人拐賣你嗎?你能不能對你自己這張臉有點數,知不知道大晚上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啊。現在的色狼又不分男女。”

孟斯禮也不還嘴,就這樣望着她,一副任人搓揉的模樣。

黑夜也無法遮蓋他熠熠生輝的眼眸,清冽如水,裏面找不到一絲醉意。

馮問藍不禁生出一陣懷疑。

這人是真的喝醉了嗎,該不會又在騙她吧。

她先選擇相信他沒有騙人,問道:“今天誰又招惹你了,居然跑到我這裏耍酒瘋來了。”

一聽這問題,孟斯禮有所回升的情緒好像又落了下去。

他抿着唇,半天才不情不願地說了個:“你。”

“我?”馮問藍沒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一臉震驚,反手指着自己,奇怪道,“你別又亂咬人啊,我怎麽招惹你了?”

孟斯禮不緊不慢拿出證據:“今天早上,我一個人吃的早餐。”

“?”

這話說得實在不清不楚。

馮問藍的腦袋轉了好幾個彎,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重點是“一個人”。

他在怪她早上不告而別。

這個理由讓馮問藍有些哭笑不得,懷疑他在故意找茬。

畢竟過去三年的每天早上,孟斯禮都是一個人吃的早餐,怎麽偏偏今天早上就不行了呢。

盡管如此,馮問藍還是為自己澄清了一下:“那是因為今天蔣真正好出差去了,我用不着再擔心被她發現昨晚的事,所以就回來了啊。再說了,我回家還不是因為不想給你添麻煩啊,你怎麽還反咬我一口呢。”

這個解釋也不知道孟斯禮有沒有聽進去。他只說:“可我想給你添麻煩。”

“?給我添什麽麻煩?”

“冷,頭暈。”

連句完整的話都算不上的回答,馮問藍卻聽懂了。

她表情一頓,用手摸了摸孟斯禮的衣服,才發現已經被雨水濡濕,冰涼涼的。

馮問藍意識到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這裏也不是适合閑聊的地點。

她趕緊掏出手機,給莊楚打電話,讓他快點把他老板帶走,卻沒想到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的人竟然沒接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

于是她只好又打給司機大哥,誰知照樣打不通。

在重複了幾次這個步驟依然得到相同的結果後,馮問藍放棄了。

看樣子今天莊楚和司機大哥是商量好了集體罷工,鐵了心要把這個爛攤子丢給她收拾。

馮問藍收起手機,心如死灰地看着“爛攤子”,嘆了口氣。

算了。

還是先帶他回她家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吧,要不然再這樣下去,明天他準感冒。

好歹昨天他也收留了她一晚上,禮尚往來,她收留他一晚上也是應該的,反正蔣真今晚正好不在家。

這樣想着,馮問藍朝他伸出掌心,拖長的聲音就像是向命運低頭,說:“走吧,去給我添麻煩。”

孟斯禮卻沒說話,只盯着她的手心看,似乎又想把臉埋上去親。

馮問藍:“……”

真的是狗。

她沒再給孟斯禮制造耍無賴的機會,彎腰,率先牽起他的手,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領着他朝小區走去。

誰知走着走着,馮問藍突然感受到一股相反方向的力。

這種感覺就是在路上遛狗的時候,遛着遛着,變成了被狗溜,而且還是拉都拉不住的那種。

猝不及防的馮問藍被拉得一個趔趄。

她急急忙忙轉了個身,想看看孟斯禮又在整什麽幺蛾子,卻見他正朝便利店走去。她連忙追上去,一把拽住他:“幹什麽幹什麽,小區大門在這邊!”

小姑娘的奮力阻止絲毫沒有影響到孟斯禮的腳步。

他走進便利店:“買東西。”

“?買什麽東西?”馮問藍的力氣實在有限,拖不動他,只能加入,先一頭霧水地跟着他朝便利店裏走,“牙刷毛巾家裏都有啊。”

進去後,孟斯禮并沒有去成排的貨架間,而是徑直走到收銀臺前。

在一排混雜着各種小玩意兒的貨物裏,他挑選了其中一樣,放在收銀臺上。

一開始馮問藍還以為是糖,可等她看清楚後,差點罵人。

狗男人!

喝醉了也忘不了這種事!

馮問藍黑着臉,想也沒想,直接走過去把盒子放回原處,兇兇地威脅道:“不準買!聽見沒有!買了也沒用!”

“要買。”孟斯禮用最平靜的語氣,說最執着的話,把那盒東西又重新拿了出來。

“……”

馮問藍又放回去。

孟斯禮又拿出來。

就這樣來來回回了好幾個輪回,兩個人僵持不下。

收銀阿姨正在後面擺貨,聽見這番動靜後,朝收銀臺喊了一聲:“藍藍你等一下啊,我馬上過來。”

小區附近做生意的基本都認識常來店裏的熟客。

馮問藍以前卡文的時候,經過會來便利店坐門口的搖搖車,成了全小區小孩的公敵。一來二去,收銀阿姨也和她慢慢熟絡了起來。

一聽這話,她趕緊回道:“不用了,阿姨,您先忙,我不買東西,馬上就走了。”

誰知道這時阿姨已經走過來了。

看見她身邊的陌生面孔後,阿姨先是一愣,而後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笑容:“诶,這位是?”

“。”

收銀阿姨不像以後可能都不會再見面的許久,馮問藍之後還會和她經常打照面,所以其實不太想向她介紹孟斯禮,否則會多出很多沒必要的事。

可是,現在看來是躲不掉了。

馮問藍打起精神,面對慘淡的現實,回道:“這是我老公。”

開關又打開了。

孟斯禮低頭看馮問藍,擡了下唇角,眼底流動的情緒被燈光照得明晃晃。

“老公?”

一聽這稱呼,收銀阿姨一臉意外:“原來你一直說你結婚了是真的啊,我還以為你是不想讓我給你介紹對象呢。這麽一看,你老公确實比我給你找的相親對象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馮問藍客套地笑了笑。

冷不防聽見身邊響起一句嗓音輕淡的問話:“什麽相親。”

馮問藍:“……沒什麽。”

收銀阿姨也是個明眼人。

看見這狀況,知道這不是一個利于家庭和諧的好話題,于是沒有再深聊,換了一個新話題:“對了,你們是要買什麽東西啊?”

這回馮問藍來不及阻止孟斯禮。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那盒東西已經放在了收銀臺上。

收銀阿姨是過來人了。

見馮問藍滿臉通紅,她非常理解,還開導道:“沒事,在家裏備着這玩意兒也沒壞處,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派上用場了呢。”

從頭到尾,收銀阿姨的視線就沒從孟斯禮的身上挪開過,剛才回收銀臺的時候還差點撞上桌子。

看着看着,她又好像發現了什麽,好奇道:“藍藍,你老公該不會是明星吧。是不是演過什麽電視劇啊?”

“不是不是。”馮問藍連連否認,心想他倒是有個明星弟弟。

“那就好,可千萬別進娛樂圈。雖然确實賺得多,但是環境太複雜了。”

收銀阿姨一邊唠家常,一邊幫他們把買的東西裝進袋子,又另外塞了一瓶新産品進去,拉着馮問藍悄悄道:“這是阿姨送你們的。這麽帥的老公,你可得好好把握住啊。”

馮問藍:“……謝謝阿姨。”

付完款,她拎着口袋,把如願以償的狗男人拉出了便利店。

撐着雨傘的兩道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小區外的街道旁。

許久收回視線,阖眼仰靠在車椅上,嗓音低冷道:“回星光城。”

除了馮亦程,孟斯禮是第一個來到這間公寓的男人。

打開門後,馮問藍把雨傘放進收納架裏,先進屋裏檢查了一圈。

等确定客廳裏沒有亂扔的內衣之類的女性用品後,她才把孟斯禮放進來。至于亂糟糟的居家環境,就先将就着吧。

這套公寓是一個小戶型的三室兩廳,平時她和蔣真兩個女生住在裏面綽綽有餘。

可孟斯禮身材高大,當他出現在屋子裏的時候,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一下子被襯得擁擠了。

孟斯禮卻渾然不覺。

他站在客廳裏,視線在這個第一次踏足的小小空間裏打量。

陽臺上的綠植奄奄一息,茶幾上堆滿了各種零食,沙發被随手扔的包或衣服占據。

玄關處還擺放着大大小小的還沒來得及拆封的快遞箱。

一切都和整齊有序卻了無生趣的京山公館不同。

這裏滿滿都是她生活的痕跡,她也不會像今天早上那樣,可以随時抽身離開。

見孟斯禮一動不動,馮問藍以為他又在發呆,于是拉着他繼續朝裏走。

她先帶他去看了看今晚的住處,說:“今晚你就睡我的房間吧,我睡蔣真的房間。”

孟斯禮沒說話。

馮問藍又突然想起昨晚的事,索性趁這個機會順嘴問了一問:“對了,你晚上睡覺有鎖門的習慣嗎?”

得到一句非常幹脆的:“沒有。”

馮問藍:“?”

沒有?

那昨晚是鬼鎖的門啊。

馮問藍不太相信,但又不方便再細問,免得暴露昨晚她嘗試偷偷溜進他房間的事。

可孟斯禮好像猜到了她問這話的用意。

在她的沉默中,他大方表示道:“你今晚可以随時過來找我。”

“……我謝謝你啊。”

說話間,他們來到卧室門口。

馮問藍推開門打開燈,醜話說在前面:“好了,這就是我的房間,也沒什麽好介紹的,你自己随便看看吧,要是覺着哪兒不順眼就自己收拾啊,反正我是不會動手的。”

孟斯禮站在門口。

這間卧室同樣小而溫馨。

一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斜對着門的書桌,上面放着好幾個相框,記錄着她的生活。

其中有全家福的照片,和朋友旅游的照片,沿途風景的照片,就連旅游途中和當地小孩的合影都有。

唯獨沒有他的。

這個認知讓孟斯禮很不高興。

他微蹙着眉,思忖了片刻後,走進房間,拿下書櫃上的拍立得,獨自搗騰了一會兒。

而後他找了個差不多高度的位置放下,又轉身重新走到馮問藍的身邊,握住她的手。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聲“咔嚓”落地。

幾秒後,拍立得開始“滋”地往外吐出相片紙。

馮問藍:“?”

孟斯禮清醒的時候,她都不怎麽跟得上他的思維,喝醉以後她更是摸不準他的心思,奇怪道:“幹嘛突然拍照。”

相片紙上逐漸顯現出畫面。

快門落下的瞬間,小姑娘正表情呆愣地望着他。

無論是從構圖還是色彩來看,這張照片都沒有達到及格線。

但至少永恒記錄了她眼裏只有他的這一刻。

孟斯禮很滿意。

他把照片放在了書桌最顯眼的位置上,點評道:“這裏少一張。”

馮問藍:“……”

還挺會安排。

馮問藍卻不太滿意,條理清晰地糾正他:“我又不用每天看着你的臉以解相思之苦,要放也應該是你在你家放我的照片啊。”

“嗯?”聞言,孟斯禮從照片上擡起頭。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他重新拿起拍立得,在馮問藍又沒反應過來之際,給正一臉憤懑的她單獨拍了一張。

馮問藍:“……”

她走過去,強制沒收了孟斯禮的新玩具,兩只手推着他往浴室方向走:“行了,快去洗澡吧,待會兒我讓莊楚給你送套換洗的衣服過來。老實說,今晚你們是不是聯合起來整我?”

最後一句話在孟斯禮的耳朵裏自動消音了。

在小姑娘質疑的視線下,他神色自若地走進浴室,關上門:“洗澡了。”

馮問藍:“……”

果然有鬼。

回到客廳後,馮問藍給莊楚發了條短信。

——不想讓你老板裸奔的話,二十分鐘內送一套換洗衣物過來。

短信發出去的十五分鐘後。

門鈴響起。

馮問藍冷哼了一聲,過去開門。

剛才還死不接電話的莊楚出現在門外。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看見面無表情的馮問藍後,一臉笑地把東西遞給她:“藍總辛苦了。”

“知道我辛苦就好。”

馮問藍接過衣物,從孟斯禮那兒打聽不到消息,決定找莊楚問清楚:“說吧,你和你老板今晚又在搞什麽行為藝術。”

“這個嘛……”

莊楚倒是想一股腦全告訴馮問藍。

照理說,他不應該多嘴的,但這次為了他老板的幸福,他覺得他必須自作主張一次。

于是莊楚組織了一下語言,争取把自家老板的茶文化發揮出百分之一。

他嘆了口氣,回道:“是這樣的,今天我老板去參加了一個特別重要的會議,結果回去的路上,無意間撞見您和一個男生撐着一把傘,有說有笑地從一家咖啡廳走出來。老實說,那畫面我看了都覺得有點不是滋味,更別提我老板了。但您也知道,工作上他是個天才,生活裏就是一個白……白天不懂夜的黑的小白。後來等你倆上了公交車,他就說要來您這兒,還不讓我陪着,所以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太清楚。”

事情的來龍去脈被莊楚說得聲情并茂差點聲淚俱下。

馮問藍信了,沒有絲毫的懷疑。

在莊楚離開後,她關上門,一臉凝重地回到客廳。

原來孟斯禮的今天反常是因為看見了她和許久。

難怪他剛才對許久的敵意那麽大。

可是,這有什麽好值得他在意的啊。

好不容易想明白孟斯禮今天突然來找她的原因,馮問藍又陷入新的困惑。

首先,她排除了吃醋。因為這是情侶之間才有可能發生的事,孟斯禮不可能對她産生這種感情。

其次……其次也沒什麽可排除的了。

現在就剩下兩種可能性。

要麽是因為他不喜歡她頂着這張和他白月光長得像的臉和其他男人走太近,要麽單純是因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認為另一半和異性說句話都是在給他戴綠帽子。

馮問藍更傾向第一種可能性。

畢竟孟斯禮生性涼薄,在男女之事上,更是不會投入太過精力。

如果不是因為她長得有幾分像白月光,就算她給他戴十頂綠帽,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理清楚思緒後,馮問藍決定待會兒和孟斯禮好好談談。

這會兒她先拿着換洗衣物,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門,而後推開一條縫,伸進去一只手,一邊盲找洗手臺,一邊說:“我把你的衣服放在這兒了啊。”

沒人回答。

馮問藍以為他懶得說話,于是放下東西,也打算洗澡去了。

可是剛轉身,她的腳步又猛地頓住。

孟斯禮該不會洗着洗着,酒精上頭,暈倒了吧?!

過去看過的類似新聞一蜂窩地湧進馮問藍的大腦。

她不假思索地一把推開浴室門,沖了進去。

一股熱氣迎面撲來。

馮問藍揮了揮眼前的霧氣。

只見孟斯禮正站在蓮蓬頭下。

噴灑而下的水流仿佛是瑤池裏的仙水,将他肌肉分明線條勻稱的身體沖刷得讓人挪不開眼,冷白的皮膚沾染上一絲粉,在缭繞霧氣裏若隐若現。

比起一目了然,這樣欲語還休的畫面更具有誘惑力。

明明什麽都看不清楚,卻又像是看盡了每一個細節。

馮問藍定在原地,差點忘了目的。

聽見門口傳來的動靜後,孟斯禮掀眼看過去。

見小姑娘突然闖進來,他也沒問原因,眉梢輕動,邀請道:“一起?”

“……打擾了,您慢洗。”馮問藍想掐死上一秒瞎擔心的自己。

在孟斯禮似笑而非的注視下,她黃着腦,紅着臉,迅速退出浴室。

給大少爺泡了一杯醒酒的蜂蜜水放在茶幾上後,馮問藍也去另一間浴室洗熱水澡了。

等她打開門出來的時候,客廳突然變了個樣。

茶幾上亂七八糟擺放的零食被收拾得井井有條。

沙發上的衣服也被折得整整齊齊。

就連陽臺上被主人遺忘了好幾天的綠植也都被一一澆上了水。

而“田螺姑娘”正坐在沙發上。

暖黃色燈光下,他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眉眼被照得溫暖,正低頭翻看她随手丢在客廳的書,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輕松惬意的英俊。

看着看着,馮問藍的心裏忽然開了個細微的口子。

一種異樣的不可名狀的感覺從這個裂縫裏一絲絲冒出來。

就好像突然之間,孟斯禮變得生活化了,不再是神龛裏高高在上不可觸碰的神像,他們好像也只是一對尋常夫妻。

這時,孟斯禮察覺到她的視線,擡頭朝她看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馮問藍回過神,删除了剛才那個奇怪的想法。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見孟斯禮的頭發還濕漉漉的,于是又轉身回到浴室,拿出吹風,沖他招手道:“過來,我給你吹頭發。”

小公寓不比大平層,浴室的面積都是小小的。

兩個人擠在裏面更是顯得逼仄。

為了方便操作,馮問藍雙手反撐着洗手臺,一屁股坐了上去。

孟斯禮站在她的面前,微微低着頭,任由她擺弄。

整間浴室一時間只剩下嗡嗡嗡的吹風機聲。

馮問藍一邊當Tony,一邊想怎麽開口和孟斯禮聊許久的事。

可還沒怎麽理出頭緒,忽然間,一陣刺痛和酥麻交替着從鎖骨下方傳來。

她奇怪皺眉,低頭看了看。

這樣一站一坐的高度差,導致孟斯禮的嘴唇正好和她的胸口位置齊平。

此刻他正在專心做壞事。

馮問藍:“……”

很好。

果然還是走到了酒後亂性這一步。

正好頭發也幹得差不多了。

馮問藍關了吹風,用不燙的那一頭挑起孟斯禮的下巴,說道:“我警告你啊,我只提供住處,可不提供其他服務。寄人籬下,就該聽話。要是敢亂來,今晚你就睡大街去吧。”

孟斯禮靜靜地看着她,好像沒聽懂。

安靜了三秒後,他偏頭,躲開了吹風的阻礙,雙手撐在她的兩側,欺身向前,細碎的吻雜亂無章地落在她的臉上。

馮問藍頓時像被狗舔。

她氣笑了,一邊推開孟斯禮的肩膀,一邊仰着頭往後躲:“你這人怎麽還蹬鼻子上臉了!”

蔣真的專屬鈴聲正好在這個時候響起。

馮問藍擔心蔣真有什麽急事,加重語氣,催道:“趕緊的,讓開,我要去接電話了。”

孟斯禮倒也沒有不讓她接,直接把她從洗手臺上抱起來,走到客廳,把她壓在了沙發上。

馮問藍伸長手去夠茶幾上的手機。

剛一接通,蔣真着急的聲音就從聽筒裏傳出來:“藍藍藍藍江湖救急!”

馮問藍:“怎麽了?”

蔣真:“我之前不是才買了一盒面膜嗎,我明明記得我出門的時候帶了的啊,但剛才怎麽也沒有找到,你幫我看看家裏那堆沒拆的快遞裏有沒有呢。”

蔣真屬于那種“半夜睡着睡着,突然想起來自己有件衣服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了,然後爬起來翻找,直到确定衣服還在衣櫃裏才會安心入睡”的人。

馮問藍深知蔣真的尿性,知道現在要是不找到,這家夥今晚就要徹夜難眠了。

她回道:“行,等找到了微信告訴你”。

而後挂斷電話,開始和身上的狗斯禮談判。

這回馮問藍學聰明了,沒有再一味地恐吓,而是換了個方案,和他商量道:“等下再親,先幫我一塊兒找個東西。”

不得不說,這一招确實管用。

孟斯禮聽了以後,終于放開了她,順帶增加了一個條件:“除了親還要做。”

“……知道了!”馮問藍先答應。

重獲自由後,她趕緊起身,跑去快遞堆裏翻了翻,很快找到了蔣真說的面膜。

她打算抓住這個難得的絕佳機會,一溜煙跑回房間裏,再反鎖上門,徹底逃脫孟斯禮的魔爪。

誰知剛準備百米沖刺,餘光卻瞥見孟斯禮手裏拿着一個粉色小鳥造型的玩具。

好巧不巧,正是放飛自我網站的編輯寄給她的禮物。

馮問藍抽吸了口涼氣。

還沒來得及上前阻止,孟斯禮已經按下開關。

随後,響起一道非常标準的機械女聲,字字清晰地念着——有了豆豆鳥,男人算個□□。

餘音梁繞,三日不絕。

靜默的空氣延長了這種窒息感。

馮問藍如聽仙樂耳暫明。

她站不住了,立馬沖過去,從孟斯禮的手裏搶下小玩具,在他的注視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個小擺件好看吧,最近很流行的。”

孟斯禮的目光從玩具移到她的臉上,“哦”了一聲,淡聲問道:“什麽擺件可以解放雙手,從此再也不需要男人?”

“……”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小玩具的宣傳語。

不過,這才幾秒的工夫,他怎麽就一字不差地記下來了!

馮問藍這下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既然無法狡辯,她也懶得費心思想借口了,老實交代道:“好吧,這不是什麽小擺件,是成年人的小玩具,但你別誤會啊,這不是我買的,是我編輯送給我的。”

孟斯禮沒說話了,只低頭看了看包裝盒。

馮問藍:“?你又在看什麽?研究材質嗎?”

孟斯禮:“使用說明。”

“……”

“……”

“……”

馮問藍知道她現在無論說什麽,孟斯禮都聽不進去了。

三十六計,還是先跑吧。

然而剛轉身,孟斯禮伸手攬住她的腰,從後面抱住了她。

接下來發生的事,就不在馮問藍的控制範圍內了。

她重新躺在沙發上,視線迷蒙地望着天花板,只覺得眼前仿佛在播放一部關于海邊的電影。玫瑰色的晚霞下,潮水不斷沖刷沙灘。

在緊繃的弦快要崩潰的剎那,孟斯禮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俯身看着身下的小姑娘,眸底情緒克制,吻上她因為承受不住而昂起的小巧下巴,低聲問:“還要我麽,藍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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