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俞奶奶帶走了孟寧景。

花園裏只剩下馮問藍和語出驚人的孟斯禮。

雨最終沒有落下來。

不過室外溫度還是有點低, 風一吹,涼飕飕的。

馮問藍的心更涼。

她忘不了在孟斯禮說完那句引人浮想聯翩的話後,俞奶奶看她的眼神, 以及那一句極其偏袒她的:“藍藍,你別怕,要是哥哥真欺負了你, 我們家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只不過她剛才正忙着震驚, 忘了解釋。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一想到這兒,馮問藍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剛才俞奶奶好像誤會了你的話, 我去和她解釋清楚。”

“解釋什麽。”

孟斯禮平淡的嗓音叫停了她的腳步。

他垂眼睨着馮問藍, 神情模糊, 淡嘲道:“沒有親我,還是沒有躲着我?”

“……”

被這麽一反問,馮問藍才忽然發現,她完全無法反駁。

那他剛才那話确實沒什麽毛病。她的行為看起來就是很像是吃幹抹淨後翻臉不認人。

可是, 就算她真的親完不認人,他為什麽要在意這一點呢。

難道是……已經對上次的事釋懷了嗎?

這個猜測讓馮問藍的心裏燃起一小簇希望。

她手指揪着衣角,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孟斯禮神色如常,反問她:“我應該生你的氣麽。”

“嗯?”

一時間,馮問藍竟然有點分不清這話到底是設問句還是疑問句。

可是, 她看孟斯禮的表情,又好像真的不知道這是不是應該值得生氣的情況。

馮問藍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按理說,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 她不小心親到他也情有可原, 他确實不應該生氣。

問題是, 他那時候明明是生氣了。

馮問藍搖擺不定, 最後給出的回答也搖擺不定:“我也不知道你該不該生氣,我只是覺得你那天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

聞言,孟斯禮的嘴角勾起一道寓意不明的淺弧。

的确是想,生吞活剝了她。

另一種意義上的。

對于她的疑惑,孟斯禮也不回避,坦承道:“那天是我的問題。”

馮問藍一愣。

如果是他的問題的話,那——“你那天并不是因為生我的氣才離開的?”

孟斯禮“嗯”了一聲。

又在小姑娘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時,補充了一句:“所以你不用再躲着我。”

馮問藍:“……”

她有種小心思被發現的羞赧,小聲辯解道:“我不是躲着你,我是怕你不想看見我。”

孟斯禮姑且信了這話,也沒有過多解釋什麽,只淡聲道:“沒有不想看見你。”

随着話音落下,馮問藍踢石板的腳尖也跟着一頓。

沒有不想看見她,那就是想看見她了?

馮問藍欣喜地重新擡起頭看他。

這一回,她臉上綻放的笑容沒有一點虛假成分,話痨屬性也被這段忽略邏輯的等價關系解除了封印,語氣卻有點可憐,說:“早知道是這樣,我就該早點來醫院和你說清楚了。你都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抑郁,每次來醫院也只能遠遠地偷看你兩眼,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和你說話了。”

對孟斯禮的喜歡也不再偷着藏着。

裝完可憐,馮問藍又像之前一樣,大大方方地說出內心真實想法,叫嚣道:“哥哥,走!我這就去告訴俞奶奶,我想當她的孫媳婦兒!”

小姑娘情緒亢奮,孟斯禮依然平靜,嗓音輕淡道:“嗯,去吧。”

“……”

馮問藍意識到自己有點得意忘形了。

她讪笑了兩聲,說了句“哥哥我們進去吧,這裏好冷”,便若無其事地朝醫院裏走去。

孟斯禮沒有拆穿,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

不遠處。

俞奶奶正透過窗戶,目不轉睛地觀察着花園裏的倆人。

孟寧景語氣散淡:“敢情您老人家賴在醫院不願意回來,是為了給孟二找媳婦兒啊。”

俞奶奶倒也沒否認:“你別以為我是在亂點鴛鴦譜,藍藍開朗活潑,最重要的是,有一股不洩氣的勁兒,再大的困難都打不到她,多适合塵塵啊。你看他什麽時候這麽反常過。”

“那您好歹等人小姑娘高中畢業了再撮合,萬一孟二反常過了頭,把您孫媳婦兒吓跑了,到時候您哭都來不及。”孟寧景毫不客氣地指出現實問題。

俞奶奶承認這一點疏忽并想辦法彌補:“所以我得在旁邊看着點兒。”

這下孟寧景沒話說了。

他拿老太太沒轍,只能跟着守在一旁。

馮問藍隐隐覺得孟斯禮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

具體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總之,就是他允許她走進他的世界了。又或者說是,他願意來她的世界裏看一看。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再次回到醫院走廊的時候,馮問藍的心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覺得今天就是她的幸運日。

不但完美解決了請家長的大難題,甚至連和哥哥和好這一更大的難題都被她攻破了。

馮問藍連腳步都透着藏不住的開心。

路過導醫臺的時候,卻被祝安叫住。她一臉抱歉道:“藍藍啊,姐姐對不起你!”

一聽這話,馮問藍的開心立馬減掉一半,隐約猜到了祝安下句話的內容。

下一秒,祝安的話印證了馮問藍的擔心。

她說:“剛才接到通知,周五我得去分院支援,沒有辦法幫你了。”

果然是這件事泡湯了。

馮問藍聽完肩膀一塌,嘴上說着“沒關系”,但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消沉了下去。

見狀,祝安趕緊安慰她:“不過你別太擔心,這不還有人可以幫你嗎。”

她一邊說着,一邊拼命沖馮問藍使眼色,示意她找她旁邊的人幫忙。

可馮問藍哪裏開得了這個口。

才和好就找他做冒充家長的事,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祝安很快被其他同事叫走了。

馮問藍獨自為難着。

好在馮問藍開不了口的事,有人開得了口。

孟斯禮淡瞥了眼情緒低落的小姑娘,連是什麽忙都沒有問,就說:“要我幫你麽。”

話音一落,馮問藍“咻”地擡頭看他,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向他确認道:“你願意嗎?!”

孟斯禮微微颔首:“嗯。”

雖然回答很簡短,但馮問藍臉上的不确定消失了,只剩下高興。

她喜出望外,連忙和孟斯禮說了說要幫的她是什麽忙。

誰知說完以後,孟斯禮只問了一個問題:“請家長的原因是什麽。”

“……”

糟糕。

她光顧着高興去了,完全忘掉了這個重點。

馮問藍忽然又不想請他幫忙了。

可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就算能收回來,也會顯得她很可疑。

正當她糾結該如何描述原因的時候,耳邊又響起孟斯禮的聲音,有點涼,給她提供了一種可能性:“是談戀愛被發現麽。”

“不是不是,我都還沒和你表白呢,和誰談戀愛啊。”馮問藍想也沒想,否認的話脫口而出。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這話太直白了。

她漲紅着臉,于事無補地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不是因為談戀愛的事請家長!”

聞言,孟斯禮沒說話了,視線卻沒從她身上移開。

他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馮問藍一噎。

事已至此,她也沒法逃避了,只好如實交代:“就……我們班上有倆男生互删了好友,又要比看那什麽電影看得多。其中一個男生和我關系比較好,當時他又正好在和我聊天,就讓我把鏈接甩到另一個男生的臉上。結果我甩的時候,一不小心甩到了年級大群裏,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撤回了,然後就……你懂的。”

孟斯禮不懂,指出她的含糊其辭:“什麽電影。”

“……”

他上學的時候成績一定很好。

要不然怎麽這麽會抓重點!

馮問藍握緊拳頭,牙一咬,眼一閉,不要臉了,豁出去道:“A/片。”

孟斯禮神色未變,又問:“你看了幾部。”

“?當然是一部都沒有看過!”馮問藍斬釘截鐵地否認。

然而這份氣勢很快便在孟斯禮毫無壓迫感卻能穿透人心的視線下,漸漸弱下去。

她撓了撓脖子,心想純潔的少女形象這下是真的保不住了,弱弱改口道:“也就看過一二三四部……”

這話一出,空氣又沉默了。

馮問藍的氣勢都快減成負數了。

她覺得她再和孟斯禮這樣單獨待下去,可能最後會羞憤而死。

雖然今天是她的幸運日,但不幸的是,顯然不是一個适合和哥哥相處的日子。

認清這一現實後,馮問藍想辦法自救。

她從書包裏找到筆記本,撕下一張紙,唰唰唰寫下一串數字和文字後,遞給孟斯禮,說:“上面這個是我的手機號,下面這個是我學校的地址。你這周五在下午六點之前過來就行,到時候你到了學校門口給我打電話,我下來接你。”

一口氣說完以後,沒等孟斯禮開口,她又徑直丢下一句“我先去病房看我媽啦,周五見”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孟斯禮站在原地。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他才斂起目光,垂睫遮住眼底忽生的陰霾。

忘了問她看的是哪一部電影。

這樣才可以找到她看的是哪一個男人的身體。

星期五。

下午最後一節課。

期盼總是無限延長時間。

馮問藍早已無心聽課,時不時瞅兩眼黑板上方的鐘表,瞅得額頭都快有擡頭紋了。

然而時間并沒有因此變快。

馮問藍累了,趴在桌上:“怎麽還不下課啊。”

這話蔣真已經聽了一天了。

從早上的“怎麽還不到中午”到中午的“怎麽還不到下午”變成現在的“怎麽還不下課”。

遺憾的是,蔣真對馮問藍此刻的心情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她一邊奮筆疾書記筆記,一邊殺人誅心:“這才剛上課十分鐘,下個鬼的課。再說了,下課了也沒用,起碼還得拖五分鐘堂,你且等着吧。”

“……是哦。”

怎麽把這事兒忘了。

馮問藍重重地嘆了口氣,又突的眼睛一亮,想到了不用再等待的好辦法,和蔣真商量道:“要不然待會兒我就說我去上廁所?”

“……上什麽廁所,你先給我好好上課!”蔣真沖她翻了個大白眼,無語道,“人又沒來,你這麽着急幹什麽,我看那些中千萬彩票的人去兌獎的時候都沒你這麽積極!”

馮問藍被說得無法反駁。

但她又想反駁,重新趴在桌上,小聲咕哝道:“可是,我這個明明比千萬彩票珍貴得多。”

“什麽?”蔣真沒聽清。

“沒什麽沒什麽。”馮問藍不想再找罵了,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聽課,因為這樣時間才能過得更快。

好在老天爺眷顧了馮問藍一次。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課堂內容正好講完,難得沒有拖堂。

馮問藍幾乎是和是講臺上那句“下課”同時起身。

結果由于動作太急,站起來的時候,她的右腿膝蓋猛地磕在了桌洞尖銳的一角上,書桌也被撞得往前一滑。

而前排的鄒旭陽這時剛好轉過身,于是書桌便直直地飛進他的懷裏。

他的胸口被撞得一疼,邊揉邊說:“哎喲,我的祖宗,你這是幹嘛呢。”

蔣真也服了:“你看看你,急什麽急,這下磕疼了吧!我看看破皮沒有。”

“沒事沒事。”

馮問藍壓根兒顧不上檢查傷口,丢下一句“我先下去了啊”便單着腿,迫不及待地一蹦一跳沖出教室。

蔣真還是很不放心,在後面叮囑道:“那你慢點跑!別摔着了!”

馮問藍揮了揮手:“知道啦!”

看着她可憐又歡快的背影,鄒旭陽奇怪道:“藍藍今天是因為做錯了事被請家長,而不是因為得了什麽大獎吧?怎麽搞得這麽心潮澎湃的。”

見喜歡的人當然要用跑的。

不過,一個只知道看愛情動作小電影的直男是不可能理解這種心情的,所以蔣真并沒有打算和他深聊,開始盼着馮問藍把人接上樓來。

她今天倒要看看這個擅長蠱惑人心的九尾妖狐到底長得有多看!

剛才撞上桌角的時候,馮問藍的感覺還不明顯。

等跑到了樓下,她才忽然覺得膝蓋火辣辣地疼,尤其是皮膚和褲子産生摩擦的時候。

可現在不是處理傷口的時候。

稍微歇息了一兩分鐘後,馮問藍一只手扯着褲腿,防止和皮膚接觸,像個提線木偶似的,就這樣繼續往外走。

校園裏已經有很多人了。

下了課的同學們陸陸續續從教學樓裏走出來。

有去吃晚飯的,也有去打球的,還有去操場上散步的。

在一片藍色的海洋裏,馮問藍一眼便看見了那座孤島。

他站在人群中,幹淨得如同身上那件設計簡單卻質感高級的休閑襯衫。

疏冷的側臉輪廓在晚霞映照下,被鍍上了一層绮麗色彩,成熟的俊朗中依然可以找到少年氣。和腕間那串黑色佛珠一樣,沒有被世俗浸染。

路過的少年少女們全都不由地被他吸引視線。或悄悄打量,或正大光明地看。

馮問藍的眼睛更是挪不開。

她松開了拽褲腿的手,重新加快步伐,跑過去,開心叫道:“哥哥!”

聽見她的聲音,孟斯禮轉過身。

小姑娘已經蹦蹦跳跳來到他的身邊,仰臉望着他:“你等很久了嗎?”

已經在車上等了一個小時的孟斯禮:“剛到。”

“那就好!”

難怪沒給她打電話。

馮問藍松了口氣,又嘆了口氣。

前者是慶幸他沒有等太久,後者是遺憾,要是她再晚幾分鐘下來,說不定這會兒她已經擁有他的手機號了。

看來心急果然吃不了熱豆腐啊。

馮問藍獨自在心裏惋惜,面上沒表現出來一丁點失落,笑吟吟地看着他:“那我們走吧。”

說完,她領着孟斯禮朝學校裏走。

也不知道是因為人在熟悉的環境裏更放松,還是因為馮問藍本來話就多。

一進學校大門,她的話匣子又打開了,像個招生辦的老師似的,事無巨細地為孟斯禮介紹着學校的一草一木。

“那兒是我們的操場,一點兒遮陽的都沒有,每次開運動會都會被曬死。”

“這是一條七裏香花廊,夏天開滿七裏香的時候特別漂亮。每次上體育課,到了自由活動時間,我們都會跑去小賣部買一支冰淇淋,然後坐在這兒乘涼。要是不想上體育課的話,就裝肚子疼,去花廊盡頭的醫務室裏躺着。”

“那邊是食堂,不太好吃,而且面積很小,中午要是老師稍微拖一下堂,再去的話,基本就沒位置了,所以我們都寧願跑遠一點,去外面吃。學校對面有一個小區,裏面全是吃的。你有什麽想吃的嗎?待會兒我帶你去好好消費一番!”

“嗯……這棟教學樓後面還有一個車棚,我們教導主任最喜歡去那兒抓偷偷約會的小情侶了,一抓一個準,我和我同學也撞見過好幾對在那兒接吻。”

和往常一樣,一路上,都是馮問藍一個人在那兒叭叭叭地說個不停,孟斯禮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有。

她已經習慣了,也不在意。

只不過,馮問藍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和他講這麽多關于學校的事。

明明他以後都不可能再來了。

而在想不明白的事上,馮問藍通常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大不了就當是為了讓路上的氣氛不那麽尴尬。

很快,他們就走進了教學樓。

樓梯口就在不遠處。

面對長長的樓梯,剛才被盡量無視的疼痛感又回到馮問藍的膝蓋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

畢竟爬樓梯不像走路,尤其是一口氣爬五層樓,膝蓋和褲子的接觸面更大,接下來勢必是一場硬仗。

馮問藍做好了咬牙戰鬥到底的準備。

誰知她的左腳剛邁上樓梯,衣袖忽然被人拽住。

低頭一看,是孟斯禮的手。

他的視線垂落,掃過她的右腿,無波無緒地陳述着事實:“你受傷了。”

馮問藍一驚。

她以為她隐藏得夠好了,沒想到還是被他看出來,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暴露的,趕緊解釋道:“剛才不小心磕着了膝蓋,不過不嚴重,不影響走……”

話沒說完,面前的男人身子一低。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動作輕緩地拉高她的校服褲腿。

傷口接觸到空氣的剎那,孟斯禮聽見小姑娘小聲地倒抽了口氣。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膝蓋上。

細嫩的肌膚破了一塊皮,沒怎麽流血,但在雪白無暇的皮膚上足夠觸目驚心,如同水蜜桃被撕開一層皮,露出水分飽滿的果肉。

孟斯禮眸色微深。

他沉默着,情緒平靜地放下她的褲腿後,擡頭看她,問:“自己走還是我抱你。”

小姑娘正咬着嘴唇忍疼,純淨的褐瞳裏滿是霧氣,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

孟斯禮又重複了一遍:“嗯?”

“啊?”

馮問藍第一次用這個角度看他的眼睛。

似乎比仰頭看他時還要好看,黑得純粹,仿佛藏着漩渦,卷走人的一切理智。

馮問藍差點看入迷。

聽見孟斯禮的聲音後,她慢慢從他的美色裏回過神,意識到他剛才說了什麽以後,臉騰地紅了起來。

吓、吓死了。

她聽成了“自己走還是我泡你”。

馮問藍唾棄自己的空耳。

見孟斯禮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仿佛如果她選擇後者,他真的會抱她,她立馬做出選擇:“我我自己走,自己走!”

孟斯禮起身。

他一手握着她纖細的胳膊,借力給她的同時,帶着她朝某處走去。

馮問藍被反客為主,走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不是去教室的路,問道:“我們是要去哪兒啊?”

“醫務室。”

“啊?!”馮問藍的腳步立刻停下,清醒過來,和他講了講輕重緩急,“不用去醫務室,這點傷真的沒什麽的,我們還是先去辦公室吧,要不然我班主任該等急了。”

然而孟斯禮并沒有分擔她的着急。

他扶着她繼續朝前走,淡淡的,又讓人不容拒絕地說:“讓他等。”

馮問藍:“……”

看樣子這醫務室是去定了。

馮問藍不可能和他發生争執,所以最後還是乖乖跟着他來到了醫務室。

一路上收獲了不少好奇羨慕八卦的目光。

推開醫務室的門後,裏面卻空空蕩蕩。

見狀,馮問藍反倒松了一口氣,對身後的男人說道:“老師可能吃飯去了。”

她的本意是,他們現在進去也沒用,不如待會兒再來。

可孟斯禮像是沒聽懂。

他“嗯”了一聲,推門走進去,把她安頓在一張椅子上,而後自行去一旁的櫃子裏找需要用的藥水。

馮問藍只能看着。

兜裏的手機這時突然震了一下。她拿出來看了看,是蔣真發消息問她怎麽還沒上來。

她趕緊回了一條。

——在醫務室,馬上上來,是不是老班在找我?

孟斯禮比蔣真的回複更快來到她的身邊。

他第二次蹲在她的面前,冷柔的嗓音和蘸了碘伏的棉簽一起落下:“疼就出聲,別咬自己。”

馮問藍放下手機。

聞言,她說了句“好”,不敢看傷口,但又想看他,于是靠着說話分散注意力,叫他:“哥哥。”

孟斯禮低低地應了一聲。

馮問藍問:“你怎麽知道我們學校的醫務室在哪兒啊?”

孟斯禮:“你剛才說過。”

馮問藍:“?”

有嗎?

她完全沒印象,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她剛才那一大堆廢話裏的其中一句。

原來他每次都有在認真聽她講話啊。

這個認知點燃了馮問藍心裏煙花。

她忍住開心得想要晃動雙腿的欲望,撐在椅子邊沿的手指卻忍不住跳起了舞,又開始了碎碎念。

“對了,哥哥,我們班主任說話比較難聽,話又多,待會兒可能會比較辛苦,你堅持堅持哦。”

“你以前上學的時候有被請過家長嗎?哦……應該是沒有的,你這樣的好學生可能只會被請回學校給學弟學妹們開講座。”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被請家長,以往都是被拎到辦公室罵幾句就好。唉,清清白白的高中生涯就這樣被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時間,靜谧的空間裏只回蕩着她的聲音。

也許是這一招注意力分散大法奏了效,過程中,馮問藍竟然沒覺得有多疼。

等到傷口處理完畢的時候,她的廢話也抖得差不多了。

最後,她說了句“謝謝哥哥”,從椅子上站起來,抓緊時間辦正事。

誰知還沒走出醫務室,門又被人從外面推開。

鄒旭陽一臉焦急地沖進來,一聲“藍藍”還沒喊出口,就和馮問藍迎面撞上。

他趕緊問道:“你沒事吧?”

“……你怎麽來了?”馮問藍被他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

鄒旭陽:“蔣真說你在醫務室啊。你真的太能莽了,不就去接個假家長嗎,至于這麽激動……”

說到一半,鄒旭陽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忽然“驚喜”地發現,原來“假家長”就站在旁邊。

醫務室是一間夕照房。

此刻鋪滿了橘黃色的餘晖,如同打翻了一罐橙子汽水。

男人冷淡清冽的眉眼卻沒有沾染上這暖色調光線的一絲溫度。

鄒旭陽莫名打了個冷顫,剩下的話也想不起來說了。

見氣氛不太對,馮問藍清了清嗓子,打破僵局:“快上樓去吧。再不走,老班恐怕要以為我畏罪潛逃了。”

鄒旭陽“哦”了一聲,回過神,背對着馮問藍,蹲在了她的面前。

馮問藍:“?幹嘛。”

鄒旭陽:“背你上樓啊。”

“……背什麽背!我只是蹭破了皮,又不是腿斷了!別這麽小題大做。”馮問藍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趕緊起來。

“少廢話,快上來。你受傷我也有一半的責任。”鄒旭陽巋然不動,甚至反手去抓她的手腕,打算直接把她拉到背上。

結果他的手在背後撈了半天,一直沒撈到馮問藍的手腕。

回頭一看。

馮問藍的手腕正被另一個人的手扣着。

那手骨骼分明,充滿力量,和手腕上的佛珠相得益彰。

鄒旭陽不解擡頭。

逆着光,他撞見了男人的眼睛。和剛才的平靜不同,他似乎在裏面看見一絲陰冷,仿佛他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鄒旭陽僵住。

還沒等他确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對方已經收回視線。

孟斯禮微垂下眼。

他看着一臉呆愣的小姑娘,漆黑眼眸和平時無異,安靜而平和,神情寡漠的臉上卻罕見地有了情緒的蹤影,嗓音低沉地提醒她:“你剛才沒有讓我背。”

言外之意,其他人也不能背。

馮問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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