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聽見孟斯禮這番虛假又誇張的不實言論, 馮問藍的第一反應是——
他居然和夢裏的孟斯禮一樣,明明對很多重要的事都漠不關心,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點上有着很強的勝負欲。
這有什麽好争高低的啊。
難道又是該死的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馮問藍不理解孟斯禮的行為, 但又不可能拆他的臺。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背對着許久,狠狠瞪大雙眼,用眼神質問孟斯禮: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麽!沒喝醉也能耍酒瘋?
孟斯禮對她的眼神質問視若無睹。
馮問藍:“……”
正當她還在想要怎麽圓這個謊話的時候, 忽然聽見了許久的聲音。
他像是沒有聽出孟斯禮這番話裏的炫耀成分, 不在意地笑道:“不介意就好。”
說完,他掃了掃馮問藍手機上的二維碼,說:“好了。”
“嗯?”
馮問藍回過神。
見許久已經掃了碼, 她趕緊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 也不敢再和他多聊, 結束了這次的偶遇:“那這周末見啦。我們先去吃飯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周末見。”許久也和她揮手道別。
“拜……”
這回換成孟斯禮拉着馮問藍走。
沒等她說完話,他就往下壓了壓雨傘, 擋住倆人交流的視線,把她帶走了。
馮問藍:“……”
這又是在鬧什麽別扭呢。
她的手腕被孟斯禮扣住。
上面傳來的力度比平時更加用力,傳遞着他的真實情緒,似乎又不高興了。
馮問藍莫名覺得好笑。
她戳了戳孟斯禮的手臂,不得不提醒他一件事:“剛才是你自己說不介意的啊, 不許和我生氣。還有啊,你看看你, 多大的人了, 還這麽幼稚, 還不如人家二十出頭的小學弟成熟呢。”
這話說完, 馮問藍沒得到回答, 倒是手腕忽得一疼。
她反應過來。
好吧。
她不應該拉踩。
本來馮問藍昨天就應該和孟斯禮聊一聊許久的事,結果被他帶着去幹壞事了,忘了這件正事。
現在正好也是個機會。
馮問藍不開玩笑了,用實際情況打消孟斯禮的疑慮。
她認真解釋了一下:“昨天我和許久是第一次見面,他知道我已經結婚了,還見過你,怎麽可能對我有意思。你懷疑我和他有什麽,還不如懷疑他和蔣真呢。他剛才明顯是借着邀請我去看畫展的名義,其實是想約蔣真……”
小姑娘自以為頭頭是道地分析了起來。
越說到後面,她越興奮,就好像是發現了什麽獨家秘密。說到激動處,還會時不時搖晃兩下他的手臂來抒發感情。
孟斯禮沒有搭腔,只在她尋求認同地望着他時,垂眸輕瞥了她一眼,算是回應了。
馮問藍:“……”
她懷疑孟斯禮在用眼神罵人,不滿道:“喂喂喂,我在和你分享快樂,你那是什麽眼神。”
孟斯禮語氣平靜,陳述事實:“看傻子的眼神。”
“……”
還真的在罵她。
馮問藍條件反射地想反駁一句“你才傻”,幸好忍住了。
如果以智商來判斷的話,那麽在孟斯禮的面前,她的确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馮問藍不糾結這種沒營養的事。
她言歸正傳,總結發言:“總之,你真的用不着擔心我和許久之間會發生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我沒那麽容易喜歡上別人,要不然怎麽和你和平共處這麽多年。”
這話不僅否認了和許久的關系,連同她和他之間的可能性也一同抹殺了。
聞言,孟斯禮眸色微沉,薄唇抿成一條線。
他沉默了一息。再開口時,清冽的聲線裏摻雜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偏執,說:“你喜歡我的臉。”
“?”
怎麽突然又扯到這事兒了。
馮問藍不明所以。
不過,聽他的語氣,又不像是不允許她喜歡他的臉,反倒更像是非要她親口承認。
好在馮問藍也沒想否認,坦率道:“是是是,我喜歡你的臉,而且只喜歡你一個人的臉,別的臉我都看不上。”
一個“只”字,漸漸撫平了孟斯禮波動的情緒。
他是唯一。
馮問藍這時正好埋下腦袋看導航,沒察覺孟斯禮的異樣。
聊着聊着,他們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今晚要吃的餐館前。
由于孟斯禮口味清淡,所以馮問藍特意選了一家吃潮州菜的地兒。
這家餐館已經在她的收藏列表裏躺了很久了,她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來打卡,正好趁着今天來嘗一嘗。
誰知,在進去之前,孟斯禮不知道看見了什麽,忽然停下腳步。
馮問藍跟着一頓。
她不解地扭頭看了看孟斯禮,又看了看餐館。
現在正值晚飯時間,不過店裏用餐的人不多。
閑下來的老板娘正坐在餐館裏看電視。
看了半天,馮問藍也沒看出問題,心想孟斯禮該不會是嫌用餐環境太差吧?
雖然這家餐館店面不大,和那些人均好幾千的高檔餐廳也确實沒得比,但在這個價位裏,已經算很不錯的了。除了小了一點,沒其他毛病,至少看起來幹淨又舒适。
這麽一想,馮問藍忍不住為這家餐館抱不平:“你別以貌取店啊,小店雖小,五髒俱全。而且這家店平時生意很好的,幾乎天天爆滿,今天是下雨的緣故,才沒什麽人。你考慮好啊,我請客吃飯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孟斯禮垂着眼,好像真的在認真考慮。
不過,也許是被這番話說服了,他沒有選擇離開,最後還是和她一起走進了餐館。
聽見門口傳來動靜,老板娘的注意力從電視上移開,站起來準備招呼客人。
可當她轉身看清新客人的臉後,原本想說的話全忘了,一臉意外道:“诶,我記得你,海鮮過敏,對吧!”
剛坐下的馮問藍:“?”
她擡頭看了看,發現老板娘的說話對象是孟斯禮。
敢情他曾經光顧過這家店啊。
那剛才為什麽還不願意進來?嫌不好吃?
在馮問藍疑惑的視線裏,孟斯禮在她對面坐下,沒有回應老板娘的話。
見他沒什麽反應,老板娘又盯着他仔細瞧了瞧,确認自己沒有認錯人。
她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就是因為他是她開店這麽多年來,遇見的唯一一個對海鮮過敏還來喝海鮮粥的客人。
她試圖喚醒他的記憶:“你不記得了嗎?以前我們在二醫院門口賣海鮮粥。”
“嗯?海鮮粥啊!”一聽見自己喜歡的食物,馮問藍的眼睛都亮了幾個度,好奇道,“那現在怎麽改賣潮州菜了?”
老板娘的表情變得有點不自然,一眨眼又恢複正常,笑道:“這就說來話長了,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說完,她把菜單遞給他們,又給他們倒茶水,卻在無意間瞥見他們手上的戒指。
老板娘停下動作。
她轉而盯着馮問藍看了看,好像隐隐約約想起什麽,突然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當時就是小姑娘你和他一起來咱店裏的啊。那時候你還是個中學生呢,沒想到一轉眼,你們都結婚了啊。”
“噗——咳咳咳!”
馮問藍被茶水嗆到。
見狀,老板娘吓得“哎喲”了一聲,剛拿起紙想幫她擦一擦,卻被人捷足先登了。
孟斯禮的大掌落在她纖薄的背上。
一邊幫她順氣,他還一邊語氣無奈地嘆道:“多大的人了,喝水也能嗆着。”
馮問藍:“……”
很好。
又趁機拿她剛才的話內涵她。
馮問藍也不想這麽失态,要怪只能怪老板娘說的話信息量太大。
盡管她對老板娘描述的內容毫無印象。
而且她确信,她愛上海鮮粥是最近的事,不可能很久之前就去過海鮮粥店。
那麽只剩下一種可能性。
當年和孟斯禮一起去那家粥店的另有其人。
理清楚其中的邏輯後,馮問藍猶如醍醐灌頂,當下唯一的想法就是一頭撞向旁邊的牆壁得了。
她怎麽随便選一家店都能選到孟斯禮曾經和白月光一起來過的店!
這破運氣真是幹點啥不好,每次非得選雷區跳,難怪他剛才不太願意進來。
不過,既然老板娘都認錯了,那是不是說明她和白月光小姐真的長得很像?
那孟斯禮真是撿到大便宜了。
上哪兒去找她這麽完美的替身啊。
對于老板娘的話,馮問藍不能否認,但也沒辦法和她展開聊聊。
最後,她只能用萬能的笑容應付過去。
這時,老板從廚房探了個頭出來,對老板娘說道:“你說你這人,記性又不好,又喜歡随便亂認人,趕緊過來上菜了,別在那兒打擾客人。”
被這麽一說,老板娘沒再和他們閑聊,去廚房端菜了。
餐桌上只剩下馮問藍和孟斯禮兩個人。
空氣死寂。
馮問藍悄悄拿眼打量了下對面的男人。
臉上表情倒沒有什麽變化,一如既往的平靜,看起來似乎是沒有被老板娘剛才的話影響。
那她現在還要不要說點什麽打破沉默?
萬一說的哪句話一不小心又勾起了他的回憶怎麽辦。
如果是開心的回憶那還好,就怕是一些傷心事,那她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馮問藍左右為難着,對面的孟斯禮已經拿起菜單,專心看了起來。
見狀,馮問藍一喜,心想看菜單好啊,這樣就不會想其他事了。
她連忙挪到孟斯禮的身邊,把請客經費不足的問題暫時抛在腦後,闊氣道:“有什麽想吃的随便點啊,千萬別給我省錢。”
話音一落,孟斯禮修長的手指突然指着菜單上的一欄,說:“這個。”
“哪個哪個。”
馮問藍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白紙黑字寫着——江小白,25元/瓶。
“……”
“……”
“……”
馮問藍臉上欣慰的笑容驟然消失。
原來“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是這種滋味。
她就說他怎麽突然開始看菜單,敢情是在考慮用什麽酒澆愁好。
馮問藍低估了白月光的影響力。
她沒同意,試着勸道:“我們不喝酒好不好,喝了酒難受。明天你還要去研究所呢,萬一影響到你的工作就不好了。”
孟斯禮眉眼輕斂,聲音低了幾分:“現在也難受。”
“……”
他現在這副模樣就像是想吃糖果的小孩,卻不哭也不鬧,就在一旁安靜地看着。
馮問藍動搖了,內心掙紮了一番,向他确認道:“一定要喝嗎?”
孟斯禮點頭:“嗯。”
馮問藍徹底輸了。
她敗下陣來,做出讓步:“好吧,要喝也行。可是先說好啊,今天你要是又喝醉了,我可沒辦法再像昨天那樣收留你了哦。”
孟斯禮答應了這個條件。
最後,端上他們餐桌的是四菜一湯,以及一瓶江小白。
然而當孟斯禮拿過酒瓶,準備倒酒的時候,卻被馮問藍攔下。
她擰開瓶蓋,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又給孟斯禮倒了滿滿一小杯,豪邁道:“來,我陪你喝!”
孟斯禮收回落空的手。
他掃了眼差距過大的兩個酒杯,指尖敲着桌面,輕輕挑眉,似乎沒料到她會出這種騷操作。
馮問藍假裝沒看懂他的表情,一臉純真地回望着他。
實際上心裏得意得不行,心想這世上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會鑽空子,她也會鑽。既然她無法阻止他喝酒,那就盡可能地讓他少喝一點。
這就是馮問藍打的如意算盤。
然而一個小時後。
馮問藍清醒得還可以再來三瓶。
而坐在她旁邊的孟斯禮早就醉得靠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她不肯放手,看樣子又要賴上她了。
馮問藍:“……”
說好什麽說好。
喝醉的人根本不會記得自己喝醉之前說過什麽話!
馮問藍知道自己又天真了。
結好賬後,她沒急着離開,先把肩膀上的人在椅子上安頓好,再給莊楚打了個電話。
她已經想好了,如果莊楚又不接她的電話,那她就親自把孟斯禮送回去,絕對不會再上他倆的當了。
好在今天的莊楚還算有點良心,沒再裝死。
當電話被接通,馮問藍松了一口氣,心想現在只用等着莊楚來接他家老板就行了——
在挂斷電話之前,她真的是這樣想的。
挂斷電話後。
馮問藍本來打算告訴孟斯禮待會兒莊楚會來接他的事。
結果一扭頭,看清他孟斯禮幹什麽後,她只想穿越回一個小時前,把那個縱容他喝酒的自己掐死。
一罐啤酒就能醉的人今晚喝了小半瓶白酒,而白酒的後勁兒又比啤酒強上好幾倍。
後果可想而知。
和昨晚亂說話亂親人的酒醉場面不同,今天的孟斯禮很安靜,連耍賴的力氣都沒有。
他微阖着眼,頭抵着旁邊冰涼的白瓷磚牆上。
大概是嫌熱,襯衫扣子已經被他無意識地解開了好幾顆。
敞開的領口下,是線條斯文的脖頸,冷白的皮膚被酒氣熏染出一片誘人的淡粉,沿着他的耳根一路往下蔓延,直至看不見的更深處。
然而這些似乎還是不足以緩解他的難受。
他眉頭輕蹙,色澤飽滿的薄唇也微微張開,時不時溢出幾聲令人面紅耳赤的低哼。
畫面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即使店內燈光明亮,也無法削弱這種通常只存在于酒吧夜店的頹靡之色。
這樣的孟斯禮比昨晚更能激發出人的犯罪欲望。
就連馮問藍都看得口幹舌燥。
她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一邊想着莊楚怎麽還沒來以此轉移注意力,一邊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喝了口涼水降溫。
可是,忽然間,馮問藍察覺周圍的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
喝水的動作一頓,她用餘光悄悄掃了掃四周。
雖然今天餐館裏用餐的客人不多,但大家的視線好像全都有意無意地往他們這一桌瞄。
馮問藍:“……”
果然。
有孟斯禮在,就難逃成為人群焦點的命運。
看來在莊楚趕到之前,她得先收拾一輪這個爛攤子啊。
馮問藍終于反應過來。
現在不是口幹舌燥的時候,她不應該再放任孟斯禮以這副撩人模樣示人,于是趕緊傾過身子,幫他把衣服扣子重新扣好,遮住那一片大好春光。
剩頂端最後一兩顆的時候,馮問藍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鎖骨上。
卻隐約感受到一陣輕震,好像他又想發出聲音了。
見狀,馮問藍果斷一把捂緊他的嘴巴,不讓他的聲音洩露出來半分。
而後,她湊到他的耳邊,小聲地半威脅半哄道:“老實點!莊楚馬上就來了!到時候回車上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
酒精還在孟斯禮的大腦裏四處流竄。
他沒有聽清馮問藍的話,只覺得她身上的甜柔氣息驅散了不适感,卻又好像帶來了一陣燥熱。
孟斯禮眼眸半睜,迷離地看着眼前的人。
馮問藍沒想到他會突然睜眼。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差點又掉進他眼中的漩渦裏。
之所以是差點,是因為在掉進去前的最後一秒,馮問藍忽覺掌心濕漉漉的,還伴随着一股癢意。
她回過神,低頭一看。
孟斯禮正在舔她的掌心。
烏黑眼眸卻沒從她臉上移開,一直在看她。
裏面滿是醉意,尋不到一絲清醒,仿佛能将倒映在眼瞳裏的人一同灌醉。
馮問藍:“……”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