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遇早就提過搬家之事一應從簡,明日又是除夕,年關節下,連喬遷宴都不曾設下,只放了九百九十九響的鞭炮、跨過火盆、前往供奉着沈遇爹娘的香堂祭拜過,最後祭了竈神,便算是完成了搬家的儀程。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

上京的名門貴女,雖不能參加科考入朝為官,但依舊是自幼就要習字讀書,琴棋書畫自不必提,還有學習女紅、歌舞、茶道、廚藝、香道一類自個兒喜歡的技藝。可年歲漸長,便要學習管家一事。

若論朝堂是男人的天下,那家宅便是女人施展多年所學的管家本領的戰場。

住在國公府的幾個月裏,溫虞是新媳婦,又是小輩,管家之事自然落不到她身上,這幾個月以來,她每日都樂得輕松自在。

而祭過竈神,溫虞就瞧見下屬模樣的男子面色焦急,腳步匆忙地走上前來,在沈遇耳旁低聲說了些什麽,沈遇微皺了眉頭,同溫虞簡單地交待了一句,“我有公務要出府一趟。”

溫虞輕聲言笑,“好,夫君慢走。”

溫虞一向對沈遇的公務不感興趣,只是見他離開的匆忙,還有那一瞥而過的嚴肅神情,便知大抵是件殿前司其他人處理不了的棘手事,不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來找他。

沈遇昨日半夜才休了假回府,今日忙了這大半日,竟又要處理突發的公務,溫虞對此,深表同情的同時,又透着幾分幸災樂禍。

她就不一樣了,她可是馬上能坐下好好歇着,喝茶吃點心,或者是逛上一逛新宅,想想她的制香房該設在何處。

沈閻王可快些走吧。

沈遇原本打算就此離開,腳步一頓,又鬼使神差的俯身看向溫虞的眼睛,“府中一應事宜,辛苦夫人打理。”

他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附在溫虞耳旁溫柔地道上一句,“夫人,可要,乖乖等我回家。”方才轉身,嘴角殘留着一絲笑意,帶着人離去。

溫虞捏着手中錦帕,懵在原地,從耳朵開始,經過臉頰又至全身,發麻到快要讓她手指蜷縮,滿院子的奴仆看着,她好容易才忍住,端的是一副賢良的模樣。

她看着竈上那樽竈王爺的神像,忍不住又拜了一回。

旁人只當她是心誠想多拜拜,未曾想其它。

Advertisement

可說是搬家議程在祭完竈神便結束了,可今日是搬來的第一日,哪裏真有休息的時候。

新宅是宣帝所賜,它原本是某位皇室宗親的別院,占地極廣,還有個景致極佳的園子,雖說只有沈遇同溫虞二人住,需要的人手比從前在夕照院的多多了。

溫虞端坐在上首,她年紀輕,面對着三十來位年長她許多,有那老夫人送來的、三房從前留下的、又在牙婆子處聘來的管事們,半點兒不露怯。

溫虞今日穿着交領鑲毛石榴紅金絲繡錦的襖裙,脖頸間一圈白色絨毛,襯的她面色如玉,端莊溫柔,她輕輕一笑,卻笑不露齒,只輕緩和煦的說着:“諸位都是當差多年的老人兒了,我相信你們都有能力打理好各自分內的庶務。”

她聲音含着笑,像是春風拂過般的清悅,“我年紀輕,多有不懂之事,還需各位多幫襯。”

溫虞話音落了,管事們便紛紛道上一聲:“夫人言重,奴婢奴才等定當盡心盡責當差。”

溫虞又笑道:“只是有一點。”

“咱們家大人,掌着殿前司與昭獄,最看重賞罰分明。”

“咱們府中,也必是要行此令的,辦好了差,當賞,辦砸了差事,也當罰。”

“賞罰分明了,辦事便有了章法。”

“諸位回去以後,也當如此管束底下人。”

三十多位管事依次上前來同溫虞見禮,溫虞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又認了臉兒,将各自的鑰匙和對牌傳下去。

這一項事就花了快有一個時辰。

好容易将人都遣散了,溫虞才松了已經酸澀的腰肢,可剛喝了半盞茶潤潤喉嚨,便有下人前來送拜貼,厚厚一沓,“夫人,這些都是前來送喬遷之禮的人家呈上的拜帖。”

沈遇匆忙離府,交待她府中一應事宜任由她處置,這甩手掌櫃當的,真是輕松!

陳嬷嬷接過了那沓拜帖,交到了溫虞手中。

溫虞翻着拜帖,一邊想着,沈遇如今的官職在滿朝文武裏,算不得多高,甚至因為朝中一向重文抑武,那些個文臣,平日裏就對沈遇行事手段頗有微詞。

可是上京裏,誰不知道沈遇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掌着殿前司和昭獄,無論是皇親國戚,亦或是朝中大員,惹怒了陛下,那就是落在了沈遇手中,會被如何處置,在他們心中那可不是随了沈遇的心意?

送禮來的幾家,溫虞心中只有個大概的了解。

她沉吟了片刻,問道:“王叔可是還在莊子上?”指的便是王昌瑞,他前兩日便去了莊子上料理庶務,還在國公府時,是王昌瑞一直處理着三房的禮節往來。

溫虞又想了想,住在國公府的那幾個月,也沒什麽人上門來見沈遇。

今日原就沒打算設宴招待前來祝賀之人……

“王管事要下午才能回來呢。”陳嬷嬷道。

溫虞心中就有了成算,吩咐下去,“拜帖我收了,只是他們送的禮,你叫他們帶回去,就說大人公務在身不在府中,咱們府上還有諸多事要忙,便不留他們吃杯茶再走了。”

“待到日後得空,再請各府前來做客。”

下人得了令,躬身退去大門前回話。

陳嬷嬷微微皺着眉頭,只等着人走遠了,才問上一句,“姑娘此舉,豈不是将送禮的人家都給得罪了?”

房中總算只剩下了溫虞身邊的人,她幹脆的将靠背拿來墊在腰後,端着已經涼透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潤嗓,才懶洋洋道:“嬷嬷你想想,沈閻王還會怕得罪誰嗎?”

如今看來,只有旁人怕得罪沈遇的份,可不見沈遇怕得罪過誰。

陳嬷嬷無奈,“姑娘,怎好如此說姑爺。”她家姑娘在外人面前,一應言行舉止有多麽端莊得體,而今背着人後,還是會露出本性來。

“這還用我說吧,這些送禮來的人,心裏頭怕是怕沈閻王怕的要死呢。”溫虞不甚在意的翻出了一份拜帖來,“嬷嬷你自己看。”

陳嬷嬷接過一看,“喬家?是光祿寺的喬主簿家?”

溫虞點了頭,“沒錯,這喬家同沈家并無來往,同沈閻王……”

陳嬷嬷不贊同地看着她。

溫虞連忙道:“好好好,不這麽喊他就是了。”

“是咱們家沈大人,這樣稱呼他總可以了吧?”

她自然而然的又解釋着,“這位喬大人,同沈家和咱們溫家都沒有來往,只是他同陳南王府可是有幾分姻親關系的,咱們家沈大人主辦了陳南王一案,可那些個陳南王沾親帶故的人家,心裏怕是七上八下,害怕咱們家沈大人的刀會落在他們頭上吧。”

“喬家現在來送禮,豈非是給咱們家沈大人添麻煩?”

“倒不如直接拒了才好。”

陳嬷嬷見她竟思慮了這般多,便也放了不少心,又拿起一封拜帖來,“那這林家,可是咱們大少夫人的娘家,這禮也不能收?”

溫虞點了頭,“自是不能收了,若收了林家的禮,卻同時拒了喬家的禮,讓人丢了臉面,咱們也失了體面。”

“還不如全都拒收了才好。”

陳嬷嬷輕笑道:“姑娘做的不錯。”

溫虞還憋着一句話沒說,她将所有人的禮都給拒了,頭疼的反正也不是她,是她們家沈大人自個兒頭疼去吧。

溫虞此刻才覺腹中空空,近午時了,劉廚娘一早就在試用新廚房,說她今日要大展身手,給溫虞嘗她新做的菜式呢。

左右是能歇下了,溫虞起身道:“走吧,咱們去廚房瞧瞧。”

她連步伐都輕快了不少,踏出了房門時,正要同陳嬷嬷說什麽,一眼瞧見廊下走來的身影,立刻收了邁出去的腳,挺直了腰背。

作者有話說:

溫虞(求神版):竈王爺,你顯顯靈,讓沈閻王收了神通吧。

沈遇(出差版):不小心打了個噴嚏.jpg

今天頭疼,寫的有點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