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待到沈遇離去, 殿中又恢複了安靜,宣帝喜靜,整座宮殿偶爾能聽見他偶爾轉動手中那串念珠時, 珠子與珠子相撞的響動。

陸有良安靜的在旁候着。

不知何時,珠子撞動的響聲停下,陸有良便站得方才更筆挺了些。

宣帝蒼老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陸有良。”

“奴才在。”陸有良連忙應聲道。

“方才你見沈卿傷的可重?”宣帝問道, 聲音中不喜不怒。

陸有良嘆道:“奴才見沈大人那傷口似是掙開了,衣裳上都浸了血, 想必傷的是極重。”

“幸而沈大人人還年輕, 皮肉傷将養着總是能痊愈的。”

宣帝眯了眯眼,“是啊, 他人還年輕, 休養些日子, 再重的傷都能痊愈。”

“不像裴成, 這一場冬, 到底沒能熬過去。”

裴成便是裴公的姓名。

他竟有幾分懷念之意,誰又沒個年少時呢?

宣帝猶記得當年與裴成認識時, 還不過是十歲你,他點了裴成做他的伴讀, 而後又成為了他的侍衛, 同他出生入死, 一過就是這麽多年, 他們都老了, 相識四十五餘載, 滿頭黑發盡化白。

他們是君臣一場, 也是年少友人終成故。

而今陰陽相隔, 總是讓人傷感之事。

陸有良垂着頭,陪着嘆氣,“裴公這幾年,一直在家中休養舊傷,前些日子還能入宮來同陛下您說兩句話,還說等到入了春,陛下去狩獵,他必是能同去。只是沒想到這一個冬還未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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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閉上了雙眼,陸有良便适時地止住了聲響。

裴成那幾處要命的舊傷如何來的,他明知,宣帝也知道。

每一處傷俱是為了宣帝。

有這樣一份過往在,宣帝總不會虧待了裴家。

宣帝沉吟片刻,“你以為,都指揮使一職,朕應該交給誰?”

“裴成是個好的,他這輩子也只在臨終前,求了朕一件事,只是他那兒子卻略顯平庸了些,讓他接任都指揮使一職,稍顯不足來。”

他沉下眼,看着桌案上的一紙書信,信是裴成昨夜臨終前讓人送進宮的,這麽多年,裴成沒求過他什麽事,只為了自個兒兒子向他讨了個封賞。

“沈遇卻是不錯,人也年輕,性子沉穩,能力出衆,朕當年點他入殿前司,這才多少年,經辦了多少大案,朕也瞧在眼中。”

“心思雖深了些,主意拿的大了些,卻無結黨營私之心。”

誰好誰壞,誰得帝心,誰又失了帝心,一聽便知。

陸有良笑道:“陛下,沈大人到底年輕了些,日子還長,您總有擡舉他的時候。”

宣帝擡眼看向他,目光淡然,“朕見你一向與沈遇來往甚好,為何你不幫着他說話?”

陸有良連忙道:“奴才不敢結交朝臣,同沈大人也不過偶爾在宮中碰上,并沒什麽私下交情。”

宣帝并不在意,揮了揮手,“朕又不曾責備你,你照實說便是了。”

“朕若提拔裴既斐,殿前司豈不是內裏争鬥不斷,沒個消停的時候。”

陸有良松了一口氣,道:“若是因您提拔小裴大人,殿前司便起內鬥,豈不恰好表示,您此番不提拔沈大人,是英明的決定。”

“陛下何不趁此機會,再看看,沈大人可能撐起您的厚望?”

說話要适時,話說到此處,陸有良住了聲,為宣帝奉茶。

半晌之後,宣帝似是終于做出了決定,“也罷,裴成這麽多年只求了朕這一回。”

“取紙筆來,拟朕旨意……”

半個時辰後,禦前大監領旨前往裴家。

西華門外,又有禁衛匆匆來過。

“大人,陸大監領陛下旨意前去裴家,都指揮使一職将由小裴大人接任。”

“陛下還傳旨,讓大人您回府好生養傷。”

是心中早就料到,聽聞這等消息時,沈遇心中平靜,淡然道:“很該去祝賀裴兄高升。”

“展飛,你回府告訴夫人,請她準備一份賀禮,連同裴公的喪禮,待我回府後,我一并送往裴家。”

展飛得了令自去。

沈遇垂眼,手指漫不經心地輕叩桌面,心情平靜。

旁人卻是不比他能接受都指揮使一職落在裴繼斐身上。

白不悔上前一步,道:“大人,都指揮使一職本該由您繼任,裴繼斐無德無能,心胸狹隘,他若繼任都指揮使一職,必是會打壓大人。”

“到時,大人在殿前司豈有容身之地?”

“慎言。”沈遇淡然的看向他,“陛下的決定,豈有你我置喙的餘地?”

“我們的職責,是守衛皇城,守衛陛下,至于誰來繼任都指揮使一職,于你我而言,毫無關系。”

白不悔神色仍是不忿,卻被身旁人拍了拍肩膀,到底忍下了這口氣。

沈遇目光掃過眼前衆人。

“爾等日後不許再提及此事。”

“若有違者,杖刑八十。”

看着眼前失聲痛哭的牛二,還有接到消息,匆忙從莊子上趕來的牛二嫂,這夫妻二人哭的不能自已,看着是肝腸寸斷。

溫虞心生憐憫不忍來。

牛二家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躺在床榻上,她原是歡歡喜喜地随牛二入城來游玩一回,牛二一年到頭來,都在莊子上忙着莊稼事,甚少來城裏,這回來也是好不容易得了空,為了買些入春後就要播撒的種子才來的,想着自個兒閨女一年到頭也難得進城,總要帶她來看看熱鬧才是,這才将姑娘也給帶來了。

哪裏能想到,好好的閨女入一趟城,怎麽就瘋了呢?

王昌瑞提醒道:“牛二,你別只顧着哭,夫人在這,你且同夫人說說,昨日裏到底怎麽一回事?”

牛二這才磕磕巴巴地說起來,“賣糧種的店鋪一向是在城西,所以昨日,我帶着寶兒從西城門入的城,街上熱鬧,到處都是人,寶兒停下看那街頭耍棍賣藝的,我想着最多一刻鐘我就能買好種子,所以就讓她站在那裏等着我。”

“我還叮囑了她,莫跟着別人走,就站在原地等着我。”

“可我回去找她的時候……”

“她就不認得我了……”

王昌瑞又問,“你就沒問問兩旁,她可是遇着了什麽事兒?”

牛二驚慌得很,“當時我只顧着寶兒,忘了問。”

王昌瑞嘆息,“這可是難辦了。”

牛二嫂挺着大肚子,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夫人,您救救寶兒,我便是做牛做馬也報答夫人的恩情。”

溫虞吓了一跳,忙讓思柳去扶,“你快起來。”她看着牛二嫂的大肚子,就生怕她會因為心情激動而受傷,更不必提突然跪下,要是動了胎氣,對牛家來說豈不是雪上加霜。

思柳連忙同婆子一起将牛二嫂扶着坐下,牛二也被問得六神無主,再是找不到話來說。

溫虞沉思着,既然人家都求到她跟前來了,她自是不會不理會。

她吩咐下去,“王叔,先挑幾個機靈的人跟着牛二去那附近的鋪子打聽打聽消息。”

“鋪子裏消息靈通,昨個兒的事,想必他們已經有所耳聞。”

王昌瑞應聲,“是,夫人。”

“牛二嫂,你也不必急,暫時先在府上住着。”

“煙織,你領着咱們府上的帖子,去趟回春堂請胡老大夫來給寶兒看病。”

太醫自是請不來的,只是胡老大夫是這上京城裏出了名的妙手回春,若他也看不好寶兒的病……

溫虞自是吩咐了一回,牛二嫂無不是感激地又要跪下謝恩,溫虞連忙避過。

她也怕在這裏,擾的牛二嫂心慌意亂,又看過一回躺在榻上的小姑娘,這就準備離開。

剛走到門外,又見婢女捧着一件桃紅色的襖裙正要去漿洗,見着溫虞,婢女便停下請安,“見過夫人。”

溫虞多看了一眼那襖裙,婢女連忙道:“這是寶兒丫頭昨個兒穿的襖裙,奴婢見上頭有些髒了,便打算拿去漿洗,總不好扔了,怪可惜的。”

因着溫虞吩咐了好生待牛家的小丫頭,府上就尋了新衣裳給小丫頭換上。

這條襖裙用的料子一看就不錯,是過年才能穿的新衣,可見寶兒在牛家是受父母疼愛的。

溫虞颔首,“你去就是了。”

婢女從她身側經過。

溫虞蹙起了眉頭,婢女行走間,帶起了些許風,風中裹着一股若有似無的味道,那味道很特別,不是常見的花草熏香,更像是被水浸泡過後的樹脂制成的沉水香。

沉水香是香中珍品,難能可見,價值千金,尋常人定是不會買的,又是男子所用,姑娘家也是不會買的。

便是她自己也不過因着制香,從她二哥那兒要來一錢的榆木沉水香,用來辨別香氣,這些年也從未用過,身旁的男子也無人用此香。

但是這股味道極其清淡,轉瞬即逝。

溫虞将人喚住,“你等等。”

婢女停下了腳步,“夫人還有何吩咐?”

溫虞略微上前一步,輕嗅着,那股香氣卻又消失在空氣中。

活似她方才是嗅覺失靈,聞錯了味道。

旁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她卻是過香不忘。不免心下起了疑惑,方才她當真是嗅覺失靈了,卻是淺笑道:“沒什麽事了,你自去吧。”

她自是回房,又聽聞展飛求見,一怔然,展飛要見她,也只有沈遇有事。

便叫了展飛進來。

展飛一板一眼的傳達着,“夫人,大人讓屬下回來傳話,裴副都指揮使榮升都指揮使,還要備一份賀禮。”

還要備賀禮?

溫虞抿了抿唇,“好,我記下了。”

展飛要告退,她又将人喊住,心裏是有十分的別扭,“夫君他可還好?”

胡大夫明明就留下醫囑,要沈遇好生休養,可今日一早,宮中傳見,沈遇不得不入宮面聖。

他帶着那一身傷去了宮中……

展飛是個實心子,他略想了一通,他家大人沒有交待他傷口掙開的事情不能告訴夫人,便道:“大人肩上的傷口掙開了一回,但已經重新包紮過。”

溫虞心一跳。

昨個兒夜裏,沈遇右肩淌血的畫面浮現在了她眼前。

展飛神色如常,繼續說道:“大人此刻還在司署處理公務,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溫虞垂下眼眸,輕聲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展飛自去了。

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要給裴家備下賀禮,溫虞便同陳嬷嬷商量起來,該準備些什麽樣的禮物才合适。

她為何不情願,自個兒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就是因為沈遇受了傷。

憑什麽她還要備下賀禮,去恭賀裴繼斐升職加官?

簡直是浪費他們家的銀錢。

偏生這件事也不能告訴陳嬷嬷,直憋得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這一切都是沈遇的錯!

他為何要将秘密告訴她,她若是不知裴家昨夜裏到底都對沈遇做了什麽,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生悶氣。

待到沈遇回來,她正在清點着要送去裴家的賀禮單子。

聽見腳步聲走近,她不曾擡頭,心下卻認定是沈遇回來了,一時心亂如麻。

她仍舊低着頭,盯着禮單看,餘光卻是不住地瞥向那走近之人的衣袍上。

她看着沈遇在她對面坐下,便将那禮單輕輕推過去,“夫君,你且看看,我備下的賀禮有無不妥。”

不想,沈遇連看也沒看過一眼,便道:“夫人備下的賀禮,自是無不妥之處。”

溫虞一時無話可說。

沈遇看着眼前人纖長的眼睫微垂着,輕顫着,像是翻飛的蝴蝶一般。

他從進屋開始,眼前人就不曾看過他一眼,心下不禁茫然,她還在生氣嗎?

耳邊忽而響起久違了的聲音,聲音裏充滿了糾結,“到底要不要問他?”

問他什麽?

轉而那道聲音又像是帶着氣,“可我才不要心疼他。”

沈大人多聰明,心下一轉,便了然他家夫人在想些什麽。

他擡起左手輕輕捂住了右肩。

他餘光瞥見,果不其然,那原本沒擡頭看他的人,目光立刻就落在了他的右肩上。

他蹙着眉頭,說道:“我去一趟裴府為裴公上一炷香,夫人不必等我用晚膳。”

說罷,他左手撿起那張禮單,起身就打算離開。

溫虞抿了抿唇,終是将他給喊住,“你先等等。”她剛剛可看見了,沈遇捂住了右肩,想必一定是很疼。

她理應去關心他的傷勢的。

對,就是如此,她不想心疼沈遇的,可關心沈遇的傷勢,是作為夫人的職責所在。

一這樣想,她忽而就松了口氣。

沈遇淡然問道:“夫人還有事?”

溫虞垂着眼走過去,終是擡眼看向沈遇,“夫君,你的傷讓我看看。”

沈遇卻是眉眼浮起了些許淡然的笑意來,“夫人不必擔心,我的肩傷已無大礙。”

這人到底要怎麽樣啊?

昨夜還在讓她心疼他,今日她想要看看傷口,卻又告訴她已經無大礙?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知不知道自個兒現在性子很是奇怪,讓旁人都跟着一并變得奇怪。

溫虞抿着唇,眉頭緊蹙着,壓着火氣,盡量用着平靜的語氣問他,“展飛同我說了,夫君今日在宮中傷口掙開過一回,還換了一次藥。”

“夫君的傷口當真無礙?”

沈遇很是想問眼前人,不是不想心疼他嗎?為何現在又要看他的傷口。

又下意識的想明白,若他真這般問了,眼前人已有兩分的怒氣,怕是會變成十分。

他家夫人的心思,從前不想猜時,偏又讓他了解個徹底,而今想要猜上一猜,才覺着頭疼。

那話到了嘴邊,說出口便是一聲輕嘆,“夫人當真要看?”

溫虞點了頭,“嗯。”

沈大人沒再猶豫,蹙着眉頭,松了腰間的玉革,将外衣脫到腰間,裏層的素青色衣袍,右肩處的位置,已布滿了星星點點的幹涸血跡,像是梅花散落一地。

溫虞忍不住呼吸一屏。

沈遇輕聲道:“是我先前面聖請罪時,不小心掙開了傷口流出來的血,血是早已經幹掉的。”

溫虞想不明白了。

被人設局陷害的是他,受傷的也是他,丢了都指揮使官職的是他,為何請罪的仍然是他呢?

她看着那些血跡刺眼得很,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平複好了心情,“夫君先換身幹淨衣裳,再出門也不遲的。”

“我同夫君一起去裴府祭拜裴公,可以嗎?”

沈遇盯着她看了片刻,應了聲,“好。”

既然要去裴府祭拜裴公,溫虞也開了箱籠,找出了素淨的月白色襖裙來換上,發髻上的珠釵也選了支素色的白玉簪子。

待到換好了衣裳,她又照過鏡子,挑不出半點兒差錯來以後,她眉宇才透着些許滿意。

她自是要梳妝,沈遇便在一旁等着,看她照鏡子的模樣,沈遇不禁疑惑,他家夫人去裴府到底是祭拜裴公,還是去為他出氣?

這念頭一起,他便自覺有些荒唐可笑。

他家夫人是有些愛為旁人打抱不平的俠義肝膽在身上的,可她去裴家又能做些什麽呢?

正想着,溫虞已經收拾妥當,轉身看向了他,又抿了抿唇,嘴角綴着的笑意溫婉恬靜,“夫君,走吧。”

顧及着沈遇的肩傷,溫虞一路上都走的緩慢,還要時不時地往沈遇肩上看一眼。

他們二人都換上了月白色的衣袍,并肩行着,所過之處,再也沒有人不知他們是一對夫妻的。

沈遇和溫虞帶着喪禮和賀禮,登門祭拜裴公,又同大少爺道賀升遷一事,只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傳遍了整個裴家。

裴家今日是悲喜交加,悲的是裴公去了,裴家上下是要守孝三年的,喜的是裴公臨終前,向陛下求了恩賞,大少爺得以繼承裴公衣缽,認殿前司都指揮使一職,裴家在上京城依舊能站穩腳跟。

裴夫人心傷不已,裴家女眷和親眷們,陪在她左右,同她一起落着淚。

奴仆來報,“夫人,沈大人夫婦前來祭拜老爺。”

“還有恭賀大少爺升遷之喜。”

裴夫人半點兒心思都沒有,只擡了擡手,啞着嗓子說道:“前頭有你們大少夫人在招待外客,不必同我來報。”

今日登門來祭拜裴公之人中,除了親眷,不乏有裴公的朝中同僚和下屬。

在裴夫人心中,沈遇也不過是裴公的下屬之一罷了,來祭拜裴公也沒什麽意外的。

奴仆面露難色,“是沈夫人她在老爺靈堂前哭了一場,說什麽都要來同夫人見禮。”

裴公靈堂設在北院裏,裴繼斐同他媳婦,披麻戴孝領着家中弟妹們,痛哭流涕的一邊燒着紙錢,一邊同前來祭拜裴公的客人見禮。

溫虞剛走到院門處,便瞧見紙錢灰燼快要将北院的上空渲染成灰色,震耳欲聾的哭聲好似要将裴公從棺中哭醒似的。

守門的奴仆按着規矩,朝內高喝一聲,“沈大人,沈夫人前來祭拜老爺了。”

聽見傳話,裴繼斐的哭聲都頓了一瞬。

昨日他和他爹,還有肅王算計沈遇一場,他們就結下了仇怨,而今日沈遇怎敢來他爹靈前祭拜的?

他擡眼看見兩道月白色的身影緩緩走到靈前來,接過了他幼弟手中遞去的兩柱香,朝着靈位作揖鞠躬。

按着喪禮的議程,他作為喪主要同每一位前來吊喪的賓客見禮。

他如今看沈遇,是帶着恨的。

此刻卻不能發作。

沈遇卻已經上完香,走向他,嘆道:“裴兄,節哀順變。”

裴繼斐收拾好了心情,拱手作揖,“多謝沈弟前來祭拜家父。”

“裴公在天有靈,見到裴兄能繼承他的遺願,想必甚感安慰。”

“愚弟在此,也恭賀裴兄高升。”

裴繼斐面色沉重,“日後還要煩請沈弟為我分擔才是。”

溫虞同裴大夫人見過禮,便目含傷感,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聽着他們二人有來有回,宛若是關系甚好的對話。

心中卻是嗤之以鼻,昨個兒還算計要人死,這會兒卻又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樣,真是叫她開了眼界。

她用力地掐着手心。

裴繼斐心中已經是有些不耐,正要送客之時,卻又聽得陌生女子的啼哭聲。

他不由得看了過去,沈遇的夫人正在哭的傷心。

沈遇是沒想到身旁人能在裴公的靈堂上毫無征兆的哭出來。

小聲啜泣哭着,哭的一雙眼通紅,便連鼻尖兒也透着紅了,豆子一般大的淚珠,一顆又一顆地不住從她的眼眶裏滑落,從她瓷白的臉頰墜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是很傷心的哭。

比靈堂上那些個幹嚎卻半點兒淚意都沒有的裴家後人,她倒是哭的更真情實感了些。

若非他知道,溫家同裴家是半點兒關系都沒有,他定是會誤會他家夫人同裴家的關系。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溫虞便自覺不好意思起來,原就哭紅了臉,此刻臉更是紅的不行。

她拿着手帕半掩了臉,垂着淚不住傷心道:

“我一時想起,裴公待我家夫君猶如半子,我家夫君也一向敬重裴公,昨個兒特意趕來府上同裴公見最後一面,竟有那賊人前來叨擾了裴公的清淨,夫君連裴公最後一面都不得見,昨夜也是一夜未眠,滴水未進,我便替我家夫君覺着難過。”

“還請裴大人見諒。”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裴繼斐咬碎了牙,才忍住怒氣,他豈能同一婦人計較,“弟妹言重了,家父在天有靈,也感念着沈弟的一片心意。”

作者有話說:

沈遇:第三次

溫虞:什麽第三次?

沈遇:老婆為我第三次哭。

溫虞:你清醒一點,我是在假哭!我并沒有為你哭!(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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