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我也記不清了。”

昏暗的燈光下,在葉北成良久說不出任何的話的情況下,陳繼風又說了一邊。

陳繼風說的是真的。

他記不太清陳九什麽時候開始有暴力傾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打人,他只記得這種事三兩天就會上演一邊,王慧芳的哭成和自己身上的疼痛成了唯一的記憶點,刻骨銘心。

陳繼風不願意流露出自己軟弱無助的一面,他往往都是為自己鑄造了一面銅牆鐵壁,有什麽疼都受着,什麽苦都咽着。

他沒有刻意僞裝自己的堅強,可也不願意讓別人同情。

可今天不同。

葉北成的目光裏只有溫柔,沒有同情。

良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葉北成擡手揉了揉陳繼風的頭,輕聲說:“睡吧。”

這一晚,誰也沒睡好,陳繼風懷揣着忐忑,葉北成兜藏着心疼。

就連身在醫院的王慧芳,也因為陳九半夜酒醒了,找不到人後,摸到醫院對王慧芳騷擾了一番。

葉北成和陳繼風趕到醫院的時候,陳九以在醫院進行人為騷擾的理由被當地的派出所進行拘留二十四小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陳繼風的電話掉在家裏,陳九聯系不上陳繼風,只能暫時被扣在派出所。

然而陳繼風還沒有離開醫院,看守王慧芳的急診護士便說王慧芳失蹤了,就連出院手續都沒有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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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北成提議趕緊報警找人,可陳繼風卻始終一臉平靜。

手已經在撥號,陳繼風伸手按住葉北成的手:“北成哥,不用了。”

稱呼變了,葉北成還沒太反應過來,恍惚中想起昨日他摟着陳繼風開的玩笑,讓他叫一聲哥聽聽。

“可是……”葉北成一臉為難。

陳繼風說:“我媽沒事。”

王慧芳當然沒事,她之所以會跑,只不過只想躲開陳九而已,只于她去了哪,陳繼風不用想也知道。

今日陽光不錯,炙熱的溫度透着天窗落在皮膚上,又暖又舒服。

陳繼風還捏着葉北成的手沒放開。

兩人去前臺幫王慧芳辦了最後的手續,繳清了費用。

陳繼風眼明手快地抽出他手裏捏着的票據。

葉北成不解地看他。

陳繼風低着頭,把票據揣好,理直氣壯:“這是我欠你錢的證據,我要先留着,時刻提醒自己還欠着你。”

葉北成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弄笑了。

錢好還,可是情呢?

人一旦欠了人情,就很難還清了。

陳繼風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不管張申如何勸說,他都不願把家裏的這點破事說出來,更不願意去麻煩任何的直屬親戚。

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責任去背負另一個人的人生。

親人也不行。

這是陳繼風一直依賴生存守則。

“我欠了你人情。”陳繼風說,“我一定還。”

他說得信誓旦旦坦坦蕩蕩,殊不知自己的心虛早就裂開一條縫隙,肆意漫布。

陳繼風沒有去保釋陳九。

二十四小時後,陳九回到家,剛進門就憤怒地開罵:“小兔崽子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麽不接?”

陳繼風忙着收拾屋子裏的狼藉,不像搭理他,敷衍道:“沒聽到。”

“你放屁。”陳九一身的煙味和酒味,還有一股說不清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變成了難聞刺鼻的氣體,刺激的人想吐。

陳九四下看了一眼:“那個賤人呢?”

陳繼風說:“不知道。”

陳九走上前拽住他,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盯着他不放:“是不是你把那個賤人藏起來了?那個賤人背着我又去找男人,真當我是死的嗎?”

陳繼風不懼怕他的任何威脅和憤怒。

往往他身上那些傷疤,都是為了保護王慧芳,默默承受下來的。

作為兒子,陳繼風再不齒王慧芳浪蕩的行為,也不能容忍陳九對一個女人的毆打。

這算是他在這個家庭中,僅剩的一點道德三觀。

如果有一天,他陳繼風瘋了,那一定沒什麽可奇怪的。

陳九繼續憤怒:“你把那個賤人給我找回來!”

陳繼風不為所動,他陷入了一股深深的疲憊當中,不想繼續整理了,他說:“我沒空。”他說着,擡腳想離開。

陳九不依不饒:“你給我站住,我是你老子,我讓你把那個賤人給我找回來。”

陳繼風心頭一股無名之火,用力掙開陳九的束縛:“我說了我沒空。”

陳繼風不想理他,走進自己的卧室,用力甩上了們。

砰的一聲,巨響微震于耳畔,阻隔了陳九罵罵咧咧的聲音。

陳繼風全身洩了勁,疲憊的躺在床上,屋裏沒有開燈,眼前是一片漆黑,如同他的心。

電話震動,陳繼風手指僵硬地動了動,慢吞吞地打開手機。

兩條皆來自同一個手機號。

只差一字的手機號。

第一條葉北成問他是是否到家了,第二條葉北成說他果然沒騙他,他剛翻了花名冊裏的聯系方式,說他的電話號和自己只差最後一位。

目光所以此處,心頭的煩悶一下子減了大半,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葉北成帶着眼鏡低頭,手指敲在鍵盤上的樣子。

真好看。

經歷了一天一夜的疲憊和神經緊張,陳繼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忘記回消息。

葉北成等了許久,沒有收到陳繼風的回信。

他盯着手機,忍不住笑着腹诽了一句沒良心的小混蛋。

季春又來電話,說公司的新項目已經進入試運營階段,第一筆投資已經正式拉到了。

葉北成端着水,喝了一口,沒想到季春和謝昆的行動還挺快,對于一個新的互聯網公司來說,第一要有人才,第二要有資金。

當初他們仨貸款下來的資金在後續操作上還是不夠用,季春偶爾會打電話跟他抱怨兩句,感嘆一下找投資的辛苦,不過還是告訴葉北成安心完成了葉教授的約定,公司一切事情都有他和謝昆頂着,讓他不要擔心。

謝昆人脈廣,手腕也多,唯一的缺點就是性格太固執,現在的資本家都喜歡完壟斷那一套,可是謝昆不願意,他只想拉投資,不想被壟斷,在談判的過程中,寧願在讓幾分紅利。

葉北成到對此事沒那麽在意,他只是跳脫舒适圈,讓自己拼一把,至于版權的事他根本沒想那麽多。

可謝昆的意思是,如果獨立開發的版權被人家收購,那就等同于賣軟件,那還有什麽開公司的必要。直接賣程序不就好了。

葉北成離開前,這件事始終也沒有完全擺平,他把自己貸款的那部分資金留給公司,就踏上了來C城的路。

如今季春說這事順利解決,葉北成也算是落下一塊心頭石。

“那麽現在你們可以好好幹了。”葉北成又喝了口水說。

季春聽出他沒那麽興奮,有些懷疑地問:“你怎麽一點也不激動啊。”

葉北成恍然一下,感覺自己的确沒有那麽激動。

可能是心裏面還裝着陳繼風的事。

思索了一會兒,他問季春:“你有沒有認識好的心理醫生什麽的?”

季春深知他夜不能寐的老毛病,以為葉北成産生了思慮症,需要做心理輔導。

他焦急脫口問出:“你現在這麽嚴重了嗎?”

葉北成否認:“不是我,是我一個學生,不對,應該說是我學生的爸爸。”

雖然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并不清晰,但在陳繼風身上的上,以及王慧芳住院這件事看來,陳繼風的父親應該有嫉妒暴躁的心裏毛病,甚至已經發展成家暴。

他本應該第一反應去報警。

可是陳繼風态度很明确,沒用。

他是個外人,再怎麽多此一舉,也改變不了當事人窘迫的現狀。

所以他想,從問題的根部上解決,可能會更好。

季春一聽,忍不住嘲笑他:“我說你這人民教師也太稱職了,現在都已經開始管理學生家裏問題了?你是不是要把人家上下三代都照顧了遍啊葉老師。”

葉北成聽得出他的話語帶了點諷刺,不生氣,反而笑了。

“你別這麽說。”葉北成垂目,語氣變的柔軟且苦澀,“那孩子,挺不容易的。”

季春更急了:“北成,你別想那麽多好嗎,誰過的都不容易,這個世界上過的不容易的人還少嗎,你手裏那麽多學生,你每一個親力親為的去管,他們到頭來也不會感謝你的。”

季春情緒有些激動,這話聽起來不近人情,卻處處透着無以為力的現實。

“你今天是怎麽了?”葉北成忍不住皺眉,“情緒比我還激動?”

季春自知自己有些過分,收斂了一下情緒說:“沒事,我知道了,我記得學長有個朋友時學醫的,回頭我幫你問問。”

葉北成一直都知道季春對他要去當老師的事情很反對,所以才熱衷着拉動自己去創業,他有感覺,卻不明白原因,今天季春出乎意料的反應竟然讓他開始産生懷疑,以前他從未思索的過的問題。

但今天不能問,有些問題需要暫時滞留,留給時間去滲透。

“謝謝。”思索了一會,葉北成道謝。

電話那頭的季春說:“都是兄弟,謝什麽謝,回頭打給你。”

“好。”葉北成收了線,又看了一眼電話,短信欄空空蕩蕩,依舊沒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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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呀

-完-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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