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大四的時光總是焦慮的，一周大約只有兩三節課，也有大部分的人因為實習而不來，方旭在上半學期是每節課都去的，因為晃晃悠悠的，怎麽也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很快，大四的第一學期就過去了，看着學弟學妹們歡欣的準備回家過年時，方旭也才恍然，自己竟然和慕容瑾半年都沒有見面，只是靠着打電話發短信互訴衷腸。

這一個年過得異常的不舒心。方旭在臨近年關的時候才回的小鎮，但是他并沒有看到慕容瑾，慕容瑾在忙什麽？難道那麽優秀的他也還沒找到工作？而同年的考上大學的那些同學們，大部分都是從實習單位直接回家的，雖然父母嘴裏不說什麽，但是方旭也覺察出他們對自己的神色中，隐隐的不快。好不容易熬到過了十五，方旭立馬收拾東西回了學校，學校開學還有幾天，校園中還沒有什麽人，顯得很空曠，方旭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孤獨，要是慕容瑾在就好了，只要他在，自己就沒有過不去的坎。一邊這樣想着，方旭自己都吓了一跳，什麽時候開始，自己這麽依賴慕容瑾了？方旭決定給自己找點事情來做，免得心裏空虛要胡思亂想。一年之計在于春，這話果然不假，方旭就是在陽春三月的時節找到了他的第一份工作。可就在當晚，他便接到了慕容瑾的電話，約他在學校的小咖啡廳見面。

世事就是這般無常。當方旭終于找到他滿意的工作時，慕容瑾卻告訴他自己要出國留學的事情。方旭也知道慕容瑾希望自己和他一起去，但是他的父親只是個小工人，母親開個小茶館，平日裏勉強能支撐一家人的生活罷了，能堅持着供完自己讀大學已是萬分不易，出國留學那麽龐大的費用，方旭家怎麽能出得起？而方旭最不願告訴慕容瑾的是，家裏已經為他安排了一門相親，女方是鎮初中老師的女兒，叫闵紅霞。據說長得溫婉可人，對人也賢淑大方，爸爸媽媽都喜歡得不得了，而自己和慕容瑾這麽多年不明不白的，算是怎麽回事呢？他父母倒是不急，但是自己父母這邊，怎麽來說呢？真要出櫃的話，方旭還是覺得有些膽怯，他擡起頭看了慕容瑾一眼，要是這個人能給自己些力量就好了，可是，慕容瑾什麽也沒做，只是看着方旭微笑。方旭不由得一陣氣短，他嗫嚅着問道，“這大概要去幾年？”

“不長，兩年時間足矣。”慕容瑾笑笑，“你是擔心錢的問題吧，不多，我們過去半工半讀，大約五六萬就夠了。”

“五六萬，”方旭在心裏苦笑，這個數字自己家真要拿的話，确實不能說拿不出來，但是自己真要考研究生的話，在寒假就和父母商量了，又何苦現在突然來這麽一遭，而兩位老人對兒子的期望不外于有個好工作給自己生個大胖孫子，那麽自己怎麽跟他們提去國外留學的事情？實話實說和慕容瑾一起？不被罵個狗血淋頭才怪。何況自己這位從小到大的同學還真不是自己能比得的。“算了，我還是不去了吧，你到了那裏照些照片弄成郵件給我發回來就好，我也想看看外國的風景。”

“你真不去？”慕容瑾的神色裏滿是失望。

“不去。”方旭想了半晌，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心意，“你到了那裏，別看見外國的漂亮姑娘漂亮小夥就走不動路了，別給我丢人。”又坐了半晌，兩人起身朝咖啡廳外走去，在慕容瑾離去之前，方旭還是加了一句，“我試着等你回來，若是有一天等不了了，那也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慕容瑾似乎有些生氣，沒有回頭就走了，他自然也就沒有發現，方旭的臉上滿布着淚痕。那時候，二零零五年春。

方旭果然沒有食言，他硬生生扛下了家裏的壓力，等了慕容瑾兩年，只是，那個人并沒有回來，直到二零零七年五一，方旭和闵紅霞在一片祝福聲中結成了連理。婚禮頭天晚上方旭大哭了一場，他去了最早和慕容瑾相識的鎮初中，那裏原本的鋸木操場已經變成了塑膠的，還找圍欄圍了起來，而自己沒能有機會坐一坐的新教學樓也已半舊，以前最常和那幫孩子們躲貓貓的樹叢也沒了，取而代之的美麗的新食堂，總之，一切都不一樣了，不僅是物是人非，現在連物都不是了，仿佛他和慕容瑾之間原本就是一場莫名的荒唐，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會記得，連個緬懷的事物也找不到了。

第二天，結婚典禮。看着滿臉喜慶神色來給自己道賀的親朋好友們，方旭覺得心裏冰冷異常。方旭喝得酩酊大醉，在夜晚，在新房，他把新娘強//暴//了。雖然兩個人是合法夫妻，但是那一場激烈的/情/事，只能稱之為強//暴。新娘闵紅霞卻不得不說是個好女人，盡管昨晚被粗暴的對待，第二天清早起床做飯，給公公婆婆奉茶，還給宿醉頭痛的方旭熬了解酒茶。似乎自己一點都不難過，似乎自己一點都不辛苦。

方旭覺得自己對不起她，自己這樣的人，配了她還真是委屈了她，所以方旭就加倍的對她好，只是從那以後就沒有碰她，在外人看來和樂融融的一家，其實根本不能稱之為家。闵紅霞就動了離婚的心思。可事情偏偏不那麽湊巧，闵紅霞居然懷孕了，就在那粗暴的一晚之後。

這年的冬天異常的冷，才十一月，鎮上便飄飄揚揚下起了雪，這天，方旭在陪闵紅霞做完産檢之後，發現街上出現了一個原本他根本就沒想過會出現的人，慕容瑾。

慕容瑾穿着件陀羊絨的黑色大衣，脖子上還圍着大學時代方旭給他買的圍巾，興沖沖的往醫院的方向沖，仿佛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

可是很快，兩人都愣住了，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慕容瑾愣愣的，看着方旭好像不認識，指着闵紅霞問道，“她是誰？”

“我的妻子。”方旭故作開心的道，“瞧，她還懷了我們的孩子，”他回頭看了一眼慕容瑾，只見慕容瑾眼裏滿滿的不敢置信，他心裏刀割似的疼，“你不祝福我嗎？”

慕容瑾愣了半晌，“我不！”語氣尖利，“我不相信，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敢相信，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只是做夢，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爹媽年紀都大了，我也忍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我雖然不愛她，可也知道她是個獨一無二的好女孩，我不能負她。”方旭說完便挽了大腹便便的闵紅霞，轉身離去。只在離去的那一瞬間，他聽到了慕容瑾淡淡的，但悲傷的聲音，“願你離去，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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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好一句願你離去，後會無期呵。

二零零八年三月，方旭的孩子出生了，小家夥出生的日子還不錯，春天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方旭和闵紅霞在孩子三個月時辦理了離婚手續。方旭也辭了在城裏的工作，把鎮初中旁的音響店盤了下來，做起了小老板。

二零零八年七月，在外打工的李琦夫婦回到小鎮，來看望方旭，他們到的那天天氣特別炎熱，音像店裏又沒有空調，只有臺老舊的電扇呼啦啦吹得響。李琦本就長得漂亮，現在這麽一打扮，比以前讀書的時候漂亮得又不止一星半點了。

方旭他們決定晚上去吃砂鍋。小鎮上的砂鍋味道鮮美，是別的地方品嘗不到的美味。當晚，方旭把孩子交給母親帶，自己便和李琦他們到了砂鍋店，點了箱啤酒，就開始對飲起來，酒到中旬，李琦問道：“方旭，我不知道你和慕容瑾是怎麽回事，但是他死了，你怎麽就不去看一眼？”方旭端着酒的手一抖，“你說什麽，他，他死了？”

李琦像看怪物一樣看了他一眼，“你們那年在我婚禮上，會客室裏做那件事，可把我給吓死啦，他回來的時候在你們高中畢業那年暑假住的房子裏去住了，可是那裏現在沒什麽人煙了，百年名校也新修了校區搬走了，那裏真的荒涼了很多。你都不去看一看，真是狠心啊，他知道你結婚的消息後，還不是回小鎮來看了你的麽？不知道怎麽回事，回去之後就在那屋子裏開煤氣自殺了。”

方旭的心裏一片冰涼，他想不到，竟然是自己間接殺死了這個本是天子驕子的男人，他的耳邊仿佛又飄來了慕容瑾的聲音，“願你離去，後會無期。”只是那時候不知道，還真的是後會無期。

後記

二零一一年，方旭的孩子四歲了，在幼兒園念中班，小家夥長得粉嫩可愛，特別讨喜。方旭只要想起兒子，嘴角會不自覺的挂着一抹溫柔的微笑。

可是這天下午，小家夥是哭着回來的，抽抽搭搭的模樣很惹人憐愛。爸爸，我不要叫方瑾，不要。他們都說這是女孩子的名字！

女孩子的名字麽？怎麽會呢？瑾兒這個名字是最好聽的，方旭笑着回答。他又不自覺的想起了慕容瑾。那個和自己算得青梅竹馬的男孩子，只是心裏再沒了惆悵蕭瑟之感，只有着淡淡的惋惜。這個男孩子是如此的幹淨，難怪這塵世間容不下他，只是怎麽也忘不了他最後的那句，願你離去，後會無期。

願你離去，後會無期呵。

作者有話要說： 恩恩，虐完畢了，不過還是感覺中間那章字數最多，木辦法，分不均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