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是會被人關注，越關注，就越得不到安寧。

我視線看向撲到在河邊的那只成年紅毛猩猩，它身上上中了兩槍，頭上中了一槍，沒有多餘的喘息，立馬就結束了生命。只剩下一雙空洞的眼眶在那裏與我對峙，沒有情感，沒有血淚，也沒有亮光。

當我仔細看那只大半個身子都落在河水裏的猩猩時，我一時語塞，空白的腦袋中想不出一個字來描述眼前的情形。我閉着眼，轉開視線，心裏有些堵。

如果我看到那只母猩猩是覺得可憐，那麽看到這只還未成年的半大紅毛猩猩，我突然就生氣了起來。我站在岸邊，腳觸到了河岸，視線離那只猩猩不超過兩米，現在我把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

包括它頭上被子彈留下的彈痕，包括它在血水中已經不在漂亮的毛發，包括它那雙已經無光變得死灰的眼睛，包括它雙腿上被殘忍的挖去的大快的肉。由于大動脈被割傷，血水就是從這個巨大的傷口中流出，一路染紅清澈的河水。而且從流血的分量來看，它腿上的肉很有可能是在它活着的時候被割下的。

雖然現在已經有蚊蟲在叮咬，從但是它傷口的橫截面我還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哪裏是骨骼，哪裏是脂肪，哪裏是斷掉的筋脈，哪裏是皮下組織。我也可以想象那些人怎麽缺少糧食，怎樣拿出鋒利的刀，然後毫不猶豫的割下它腿上的肉。

我雙手有些僵硬，為什麽昨晚我守夜時心安理得的睡下了？為什麽我沒有一丁點兒危機感？為什麽我不早一點發現然後阻止這場捕殺？

我才發現我之前學的知識沒有一點作用，我不能憑借我的知識救它們的命，我不能憑借我的知識捉拿犯罪的人，我不能做到的有太多。當我在實驗室無關痛癢的分析着動物們的習性時，卻不知道一屠殺正在它們生活的地方展開。

“小謝，你怎麽了？”我被喬姐的聲音打斷了，擡起頭，想笑，掀動嘴角，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來，坐下。”她卸下我的背包，讓我坐在一旁。烏黑的眼睛盯着我，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柔柔的開口，“你要明白，這件事我們誰都無可奈何，不關你的事。”

我不語，活了二十幾年，一直以為在同齡人中見識還算廣闊，卻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所有人看到這個場面心情都很低落，休息一陣之後，我們循着上一隊人留下的痕跡繼續趕路，希望不再發生這樣的慘劇。

這天晚上，森林出奇的安靜，不知道是不是還未從那一場慘烈的屠殺中恢複過來。我心情壓抑，草草吃了點東西後準備睡下，這時喬姐找我有話說。我耷拉着腦袋，跟她到了營地旁的一棵大樹後。本來以為她是想好聲安慰我，沒想到她逮着我就是一頓罵。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窩囊樣兒？這點事兒就把你打擊了，能成大器嗎？說你呢，一大老爺們兒家，還比不上我這個嬌滴滴的大姑娘，這樣就不行了？”喬姐的罵劈頭蓋臉的落下來，我立在那裏，不動。

我沒有想過成什麽大器，我只想做我喜歡的事，我沒有想過追逐的道路會這麽血淋淋，沒有想過世界會這麽離奇，我沒有想過我會這麽沒用。

“你啊……真不知道這算優點還是缺點。”喬姐語氣中有些無奈，過了一會兒又繼續說，“現在，紅毛猩猩的一個巨大的威脅，就是動物走私犯罪。每年都有将近1000只紅毛猩猩被職業的偷獵者、走私犯，甚至農場的工人偷偷的盜賣出國。泰國、臺灣地區以及其他的一些亞太地區都有紅毛猩猩的黑市。CNN的記者最近發現，在印尼的黑市上，只需要合人民幣約1.6萬元就可以得到一只可愛的紅毛猩猩，而當地的居民對此習以為常。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

“走私問題很嚴重。”我點頭。

“對，就是這一點！如今珍稀動物走私已成為世界第三大跨國犯罪活動，它像毒品和軍火一樣有自己龐大的體系。就算你遇上了他們，你覺得你有能力和它們硬碰硬嗎？”

“……”

“就算你消滅了他們這一批人，你們保證就沒有其他的人繼續偷獵嗎？”

“……”

“不要看不起我們記者的力量，有些東西，社會輿論可以讓它消滅，但更多的，你要相信，那些力量可以拯救它們。”

連這都能看出來？當時我就不滿的看了拍照的痞子一眼而已。我張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這女人太恐怖了！聽到這裏，我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現在，我給你個選擇題，如果你和一只紅毛猩猩只能有一個活下來，你選什麽？”我看着她墨綠色的鞋子，說不出答案，但我知道我的選擇，在面對生命考驗的時候，想到的永遠都是自己，進化論中的适者生存并不是沒有道理。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答案了，沒事兒，人類都是這樣，你不必感到有任何羞愧，要是我也會和你做一樣的選擇。那麽，要是殺了一只紅毛猩猩能夠救一個人，你會做嗎？”

這下我糾結了，他們在我眼中都不确定，如果是我的同伴被襲擊我會對紅毛猩猩出手，如果是那些偷獵者被襲擊，我絕對不會出手。可他們都是人，它們也都是紅毛猩猩。

“這是我們的通病，其實我們常說的人性，很大程度上就是如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拍拍我的手臂，踩着步子走了。

我本來想騰個時間仔細調整一下心情時，張教授又跟着喬姐離去的腳後跟兒來了。這都什麽事兒啊？

“我不是有意聽你們談話的。”讓我沒想到的是，張教授一開口就是這麽官方的話。下面一句話，更是讓我驚訝不已，“小謝，你已經很好了。”怎麽，他是和喬姐說好的嗎？前一個給我一大棒，後一個就給我一顆胡蘿蔔。

“你知道嗎？現在許多科學家已經變得渴求金錢，而這種貪婪為商業系統所運用。克隆的基因，瓶子裏的遺傳性狀，有朝一日将可以買賣，這種想法令我黯然傷神。科學顯然不該如此！”

張教授開口，幾句話就讓我緊張了起來，這麽偉大的話題，顯然不适合說給我聽啊！

他沒注意到我的怪異，繼續說，“創造的行為被列入股票市場！難道這不代表一個純粹的利潤驅動體質的全面勝利，而真正的科學卻死期已至？”

“我不知道，而且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只知道，由于森林面積的減少和非法捕獵的猖獗，今天的紅毛猩猩已經處于滅絕的邊緣。據稱全世界目前僅存5萬～6萬只紅毛猩猩，在過去20年中，紅毛猩猩賴以生存的森林林地約有80%被砍伐或者燒毀。現在它已被世界保育聯盟認定為嚴重瀕臨物種。

“不行，你一定不能懷有這種心态！對我們科研的人來說，進步是無止境的，創造高于一切！”他一反之前的和藹形象，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把我愣了許久。

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後，當我和他都走到兩個不同的極端時，我還會回想起這句話。那時的我，遇上了很多人，包括那個讓我甘願追尋一生的人。那時的我，已經懂得了我現在不知道的許多東西，如果能夠回過頭來，我想告訴他一句話：其實生命中高于創造的還有很多東西，人類那些糾纏不清的感情永遠都是無價之寶，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極少有東西能夠與之比肩。只可惜，世事弄人，那時張教授已經消失，而我也困在其中，難以關心別的事情了。

張教授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才回過神來，聽他繼續說：“現在不懂也沒關系，慢慢來，去追求你想要的，你現在還年輕，你有更遠的路要走。”

等他們走後，我看着地下留下的腳印，漸漸地出神。

世界上難以料到的東西有太多了，之前我也知道這些問題，可我看待這些問題就像看待阿富汗的戰争一樣，都是那些不痛不癢的同情。而當我真正的處于這樣的環境下時，才真正感覺的事态的嚴重性。要是我不知道這件事，我還是可以一如既往的過之前的生活，可是當我親身參與之後，才發現這并不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報道、幾張圖片，那些消失的生命全都是活生生的。

近在眼前 最新更新:2013-09-03 15:14:49

這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行走，不只是身體，還有心理。

經過獵殺紅毛猩猩的現場後，我們一直在趕路。不知什麽時候，一股壓抑低沉的焦着感漸漸彌漫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