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輕佻浮笑冷面傾
“公子。”
“大師。”
兩人一語，未多一言。
清修大師莞爾一笑，蕭璟華卻仍是那副冷俊不禁，不擾外世的孤冷面龐。
“這桃花看似開的極是盛豔。”
蕭璟華淡淡一語，清修大師也笑而點頭，拾起一瓣桃花。
“倒是有些奇怪，往年這桃樹未有幾片夜瓣。怕是有了靈性，早知公子要來，便趕忙開了出來。”
“大師何時也會開這等玩笑了。”
如清修大師所認識的那般，即使自己被當做玩笑，亦或只是大師調節氣氛所言。蕭璟華那冷峻的面容上，仍是沒有任何表情浮動。
好似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不悲不喜，無亢無拒。
蕭璟華為清修大師斟酌杯茶，大師合十應允，便端起茶杯細品。
放下茶具，卻見蕭璟華揚手示意，流鳶與飛煙行禮而退。清修大師也吩咐弟子退下。
“難得，陛下登基三十載大慶，終是将你這位絕世公子請下了山。”
清修大師将話鋒一轉，蕭璟華并未着急回答他，而是又端起茶具品茶。
“這品茶，講究的是一品三口。一口，償其苦；二口，償其澀；三口，償其甜。”
“不錯，公子所言甚是。老衲方才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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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璟華并未急于回應清修大師所言，而是談起了品茶。
這品茶之道正如人生之道，苦盡甘來終得償。
蕭璟華自小便是孤兒，青衣居士是在雪夜的山林中将他拾了回去。因他當時深中奇毒，救治的晚了些，導致蕭璟華自腰部開始，下半身幾乎癱瘓。青衣居士傾盡半生之力，都未能将其完全醫治。
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若是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只怕早已頹廢人生。蕭璟華卻從來都沒有放棄。
蕭璟華的用生命堅持的努力，終是換來了回報。他別無奢求，只是希望能夠像一個正常人一般。
“不知居士可還安好？”
“恩師已于上月仙逝。”
阿彌陀佛。清修大師雙手合十念叨。不由一陣哀嘆。想不到自己一生的摯友先走了。放眼天下，也就唯獨青衣居士能夠與自己一般，看破塵世，不問世事。了隐于世。而自己也皈依佛門，祈福衆生。
“寺中還有諸多事宜，老衲先行告退。”
颌手而揖，未多一言。蕭璟華便又端起了茶水。雙手合十，莞爾一笑。清修大師便點頭離去。
廊檐處清修大師的背影消失後，拾起桌角的一瓣桃花手中把看，抿了抿唇。
‘咻’。只見桃瓣以迅雷掩耳之勢被蕭璟華射向東廂屋檐處。
端的放下右手于桌前，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在那偷聽許久了吧，既然來了，何不下來與我見一面？”
蕭璟華不慌不慢的說道，不知何時，手中又已握住一片桃瓣。
“哈哈哈。哈哈。”
爽朗卻又不失深厚的笑聲，只見東廂屋檐處，一縷白影縱騰一躍，不偏不移的落在了桃樹前。而來者正是秦天羽。
一坐一立，一青一白。秦天羽，蕭璟華，又在桃樹前相見。
若是前世便有了安排，今生便是注定。緋紅桃花下，一視心相近，一念枉前塵。
“璟華公子，好久不見啊。”話未說完，秦天羽便一屁股坐在了錦墊之上，自顧自的倒了杯茶。
蕭璟華似乎沒有想到屋檐之人竟然會是秦天羽，墨眉一剔，未應他言。
秦天羽自然也注意到了蕭璟華的表情，似乎自己方才的行為讓他有些警惕與反感。
“哎呀，那日在華陰十裏桃林，還未來得及問公子家居何處。”
“漂泊之人，四海為家。”
“記得那日公子去時所說你我有緣自會再見。現在一想，在下倒是與公子甚是有緣啊。莫非此乃蒼天安排，命中注定。讓你我在這塵世間相遇。若真是如此，天羽真是幸福啊。”
聽着秦天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那帶有挑逗的語，想必換做任何人都會變臉。
只是蕭璟華那平靜如水的面容，沒有一絲的異樣。仿佛眼前之人方才所說的與自己沒有一點關系。
見蕭璟華不答，秦天羽自然也安靜下來。兩人就這樣靜坐着，時而眼神的碰擦。
而秦天羽看似平靜，然而他的心情此時此刻卻早已是激蕩。本是想着自己恐怕與璟華公子沒有再見的機會了。不過今早看到清修大師火急火燎的在長安街頭的行走，連自己的呼喚都沒有搭理。懷着一顆好奇又好氣的心，一路跟來了大國寺。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自己聯想了幾天的人，沒想到竟然在大國寺。嘿嘿，這次讓我碰到，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蕭璟華自然不知道秦天羽此時的心思。不過看到秦天羽竟然拖晗目不轉丁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只能用色男盯着絕世美女一般來形容。只差流口水了。
“哼。”蕭璟華悶哼一聲，示意秦天羽。秦天羽感覺到自己的失态，略顯尴尬地呵呵一笑。
“不知秦公子此番前來，可有何事？”
‘啊’。秦天羽一時沒反應過來，蕭璟華一頭黑線，只好又重複了一遍。
“孤獨之人自有孤獨之心，在下來此，便是來尋有緣之人，撫我半世之孤。”
微微皺眉，平淡的面容沒有一絲波動，蕭璟華沒有再答。只是拾起一瓣桃花，在掌中緊握。
傻子都能聽得出來，秦天羽這充滿了挑逗的言辭。不過看到蕭璟華不緩不急拾起桃瓣時，秦天羽這才有些慌了起來。
“哎，哎。本王只是玩笑而已。璟華公子切莫當真，切莫當真。”
手置于案臺，桃瓣已飄飄跌入茶具之中。
淡然舉杯，望着杯中桃瓣。桃花本就孤獨，只為動情之人而開，只為傷情之人而落。
飄渺半世，自己從來都不懂什麽是孤獨，因為，自己從來就是孤獨。
見蕭璟華似乎并沒有打算攻擊自己，緩緩舒了口氣。
“上次在那華陰桃林時，本王想邀你一同入宮參加陛下登基三十年大慶。只是還未來得及說。此番正好再見，本王就鄭重邀請璟華公子與我一同入宮。公子一表人才，功夫了得。有本王推薦，定能為公子謀得一官半職。”
“鄉野之人，無心殿堂。”
公子一番美意，璟華謝過了。沒有一句拖沓，蕭璟華的回答讓秦天羽很是苦喪。自己花費心思，沒想到這蕭璟華竟然這麽不給面子。
若是依着別人敢對自己這樣，秦天羽早就将那人收拾的妥妥帖帖。然而，可憐，自己的武功不及蕭璟華。而蕭璟華那定若白玉的面龐，自己又怎麽舍得下手。
一陣失望，秦天羽無奈地嘆息着。有些發狂，操起桌案上茶具，一飲而盡。
“不過，此番入京。蕭某的确是為陛下大慶而來。”
幽暗的心境，瞬間一束亮光。秦天羽的面容立時變得興奮起來。
“公子此話當真？”
懷抱着不确定的心态，見蕭璟華閉目點晗。秦天羽不禁大喜，本欲發作，卻不想身後有人喚了一聲公子。
平複心情，回頭一望。原來是璟華公子的那位侍衛，那位女扮男裝的侍衛。
“怎麽是你？”
見到秦天羽的反應，飛煙的神情很是驚訝。不過下一秒，她的表情便是變得如同惡神一般瞪着秦天羽。
“為什麽不能是我？”
“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來，自然是來見我的朋友。”
理直氣壯地回複着飛煙的每一句盤問，不過似乎飛煙接下來的回答。
“公子怎會有你這種朋友？秦天羽秦公子，您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盡是惹禍害人，我家公子真會有你這種朋友？”
懷着譏諷的意味重複問道，似是取笑，似是打擊。
“哎，對了。我就是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盡是惹禍害人了。而且姑娘還忘了一點，那就是我秦天羽，臉皮厚起來一樣吓人。可是你家公子就是和我做了朋友。怎樣，你有疑問？”
“哼，笑話。我家公子會與你這種人交朋友？莫要污了絕世公子的名號。”
“飛煙。”
蕭璟華似乎有些惱了，将飛煙的言語打斷。而飛煙自然也意識到了什麽，慌得掩嘴，垂頭走到蕭璟華身旁站定不再說話。不過蕭璟華此時也對秦天羽也沒有好臉色，他沒想到這秦天羽竟然這麽的不要臉。
而此時的秦天羽也有些愣住了，方才他是很清楚地聽到飛煙的每一字每一句。
愕然看着蕭璟華，腦海中的記憶瞬時翻滾。
華陰桃林下，淡然一句蕭璟華。秦天羽便已有所猜想，再聯想着之前老王爺秦铮一直在他面前所說的關于絕世公子的世事。雖然自己當初都是極不耐煩的閃人。
蕭璟華就是絕世公子，絕世公子就是蕭璟華。這兩句一直在他腦海裏打轉。
‘哐當’一聲，秦天羽匆忙站起不想竟将茶具絆倒，本想扶起，卻被蕭璟華扶住了。
四目相聚，莞爾一笑。淡化若水，不語心明。
“那。那個。本王還有事，告。告辭了。”
未等蕭璟華答話，說完，秦天羽便扭頭逃一般似得朝來路飛躍而去。
雙目緊視離去的背影，蕭璟華本是平靜的面容，雙唇微微上揚。
這秦天羽，倒也是一趣人。
“公子。此等小人，日後就不要再見了。免得天下人盡知，壞了公子名聲。”
“飛煙，此等言語切莫再說。秦公子雖是一副放蕩不羁，但自古成大事者，皆不同于常人。”
有些怔鄂的看着璟華公子，沒想到平淡如世的他竟然會為秦天羽說話。
秦天羽沒有想過，蕭璟華竟然會是當世有名的絕世公子。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應該發現的。
逃也似的出了大國寺，泾水河邊，立足而定，回頭一望，香山大國寺那株百年桃樹，雖是不見桃下之人，心卻已波瀾若驚。
若不是那華陰桃林的瑟瑟琴聲，
若不是那花蔭桃林的驚鴻一瞥。
若不是這佛寺園林的一伏而現，
若不是這桃瓣落枝的挑逗打趣。
秦天羽，蕭璟華。此生注定的緣，若是早些知道了結局。你們可還會靜坐桃林撫于琴，可還會聞琴奔踏使心驅。
你怎知，在那半道輪回間，我卻早已萬劫不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