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陽王府起紛端
銀月，泛池的皓光反射在消瘦的那個身軀。初夏的晚風，仍是讓人陣陣涼意。
舉起纖弱之手，似是等待着什麽。冷俊不禁的面龐，掩飾着最深處的那念情思。
“天羽。”
“嗯？”
站在一旁的秦天羽滿懷好奇與期待。
“定國五策，我未助你。可有怪我？”
秦天羽一怔，當然怪過你，以你的身份，若是在朝中說幾句話，想必也不會被那班朝臣如此折損自己了。
不過秦天羽可不會傻到在他面前發牢騷，未等他回應，蕭璟華便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知你心意。只是為了這大晉江山，為了天下萬民。璟華不能讓其行布于政。”
“即是為了大晉，緣何不能行之？”
秦天羽質問道，不過蕭璟華并未回答。淡笑着擡頭望他，微笑俯視應他。
兩人互視了片刻，蕭璟華回過臉去，望着池中不停泛起漣漪的月光，雙眼迷離。
“天下看似安寧，然則危機四伏。陛下德高望重，各藩各族皆不會造次。可惜陛下年逾花甲，只怕不久于人世。太子懦弱，與七王爺及張後一黨不是對手，且對皇位蓄謀已久，即使定國五策不行于政，天下怕是也要大亂。”
“璟華，若有朝一日，太子與七王爺，你選誰？”
“你。”
不假思索，一句堅定而期待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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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皺雙眉，秦天羽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不過很快便又回複了常态。
“我知你不甘平凡，若是有朝一日，天羽。你得了這天下，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勿要趕盡殺絕，為大晉皇室留一宗親血脈。”
這一次，秦天羽換做了震驚的面色。他沒想到蕭璟華竟然會對自己說這些奇怪的話。搞得好像自己真的會得到這天下似得。
不過不能讓璟華着急難過，秦天羽自然點了頭表示應承下來。
“可是，璟華，你可有想過？方才你說的那些，都還未發生，況且是否真會發生也未知。此時說這些，會不會早了些？”
蕭璟華側過頭，略作尴尬的回笑，弄得秦天羽一頭霧水的。
蕭璟華沒有再說，兩人就這樣靜靜的，一立一坐，共賞皓月星宇，同望天地浩大。
晉歷一百三十六年五月二十四
平定氐人之亂，北逐鮮卑大軍的大晉朝骁勇将軍平陽王秦铮自前線而返。自入城始，便是轟動全城，百姓夾道歡迎慶頌。
秦天羽早早收到消息，待秦铮快到時，引領府中子弟于秦府大門恭候。不過讓人矚目的是，當朝新封右相蕭璟華，此時正靜坐其側。
一坐一立，一個身披青袍卻是英姿飒爽，一個身穿朱紅相服溫靜雍雅。如若一定要對兩人做一比喻，恐怕只有紅花綠葉所配。
惠帝效仿先帝大勝歸來規格，派來的百官立于秦府兩側，等待秦铮到來。
遠遠的便聽到陣陣喧嚷聲，秦铮一身鐵甲戎裝，一馬當先，雖是年過古稀，兩鬓泛白，卻是不輸大将風範。
“老将軍凱旋而歸，陛下親诏本相攜領百官親來道賀。”
秦铮下馬後，大晉左相杜偉陽率先上前。秦铮趕忙回揖。
“老将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擡愛。”
秦铮不是不知道此次朝廷迎接自己的規格，當年自己随先帝凱旋歸來時，便是百官列隊跪地恭迎的。
“哎，老将軍無需推卻。天下皆知，老将軍一生戎馬，歷經百戰而不敗的三朝元老。我大晉之境能有如今太平盛世，老将軍功績為最。”
“丞相擡愛，丞相擡愛。”
兩個老頭一唱一和的，看似很是輕松愉快的。秦天羽慢悠悠走了過來，拂袖而跪。
“孫兒恭祝爺爺凱旋而歸。”
秦铮瞄了一眼跪在面前的秦天羽，讓人有些意外的是，他好像裝作沒看到一般，拉着杜丞相走到蕭璟華面前。
“此乃陛下前番下诏，親封大晉右相，名揚天下的絕世公子蕭璟華。璟華，這位便是我大晉骁勇将軍平陽王秦老将軍。”
杜丞相向兩人相互介紹着，秦铮打量着面前這位坐着輪椅，不良于行的蕭璟華。早在陛下封 官時，秦天羽便時常在家書中提到他。他倒是有點不敢相信，名揚天下的絕世公子竟然會和自己那位輕浮于世的孫子聊得到一塊去。
秦天羽還在那幹巴巴的跪着，回頭卻是看到蕭璟華正看着自己。雖然他表情還是那般平淡，但是秦天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淡淡笑意。
“爺爺，倒是別光傻愣着呀。璟華在此等了半天，你也倒是說聲謝謝啊。”
秦天羽沒等秦铮讓他起身的命令，自顧自起身走到蕭璟華身後，顯得有些随意的将手搭在蕭璟華肩上。同時不滿的向秦铮提醒道。
秦铮瞪了一眼秦天羽，随即與蕭璟華作揖道謝。蕭璟華卻只是回揖未言一句。
很快，慶宴便開始了。秦铮先是與衆僚舉杯同飲，而後便由大家随意。
斟滿酒，來至蕭璟華面前。看着自己的孫兒與這位名揚天下的大晉右相相談甚歡，秦铮心裏一股說不出的意味，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公子，老朽在此敬你一杯，感謝今日光臨寒舍捧場。”
舉杯相敬，蕭璟華沒有再搭理身邊唠叨不停的秦天羽。酒盡，秦铮便走到秦天羽背後，意味深長地拍着他的肩。
“公子大名，老朽早已耳聞。天下皆傳，絕世公子乃曠世奇才，得之可安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器宇不凡。老朽在此提一不情之請，日後還望公子多多教導天羽，助其建功立業，護我大晉安寧。若有擔待之處，公子盡可言我，老朽定不饒他。”
一頭黑線，秦天羽真是聽不出這是在貶損自己還是擡高蕭璟華。不過蕭璟華卻是微笑着，流露着只有秦天羽看得出的笑意。
“王爺笑話了，璟華何德何能，怎可教導名冠京城的秦公子。不過王爺盡可放心，有我在，定保天羽無礙。”
前半句的嘲諷，不過後半句卻讓秦天羽心裏暖暖的，看來璟華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如此便多謝公子了。”
秦铮言謝未必，府外便傳來陣陣馬蹄聲。引得衆人紛紛望去，未等片刻，一隊戎裝束甲的羽林衛入了府內。為首的正是七王爺唐武德。諸多官員起身向其請安，而唐武德顯得甚是高傲，竟以帝皇般使喚官員。
自唐武德統領京城羽林衛後，大肆整頓京畿市容，同時動用手中兵權，以高壓手段，收攏大批朝中官員。
即使是明眼人，也是困惑不已。唐武德并不甘心居于太子之下，對皇位一直虎視眈眈，再加上太子仁義卻是懦弱的情況下。陛下還讓唐武德統領羽林衛，間接地讓東宮太子一黨與唐武德一黨矛盾加深。
朝中一直傳聞，唐武德受封羽林衛統領，是當朝張皇後所做安排。
“将軍大勝而歸，武德代父皇前來道賀。”
“七皇子客氣，快些上座。”
秦铮客套的與唐武德邀請到，唐武德自然沒有推卻，于秦铮引領下入了廳堂。
只是還未等他坐下，府外又進來了一隊人馬。衆人定睛看去，正是本朝太子唐文修。
秦铮丢下唐武德，趕忙回身相迎。留下唐武德，惡狠狠地瞪着入府的太子。
“太子大駕光臨，恕老臣有失遠迎。”
太子扶住了正欲請禮的秦铮，淡淡回以笑臉。
“将軍乃大晉棟梁，文修何德何能受将軍一拜。将軍快起。”
秦铮立馬轉身恭請太子上座，太子謙和的随其後入了廳堂。百官起身參拜，卻是唯獨三人未有動作。蕭璟華本就不便，秦天羽卻是洋裝用筷搗鼓着碗。而七王爺卻是不聞不見般。
“璟華，這下有戲看了。”
蕭璟華回頭看着正偷偷發笑的秦天羽，回以斜視。他明白秦天羽的意思，太子與七王爺碰頭，難免不會有火花。
“太子不在東宮待着，來此作甚？前幾日，父皇所交代的事，莫非已完成了？”
“未有，這不是老将軍大勝歸來。我即為大晉太子，理當前來拜賀。”
“是嗎？依我之意，你還是早些回去為好，金剛經母後不日便要取用。若是期限到時未能完成，只怕母後定會大怒。”
“皇叔之言，文修記下了。”
言畢，唐武德便不再搭理他，随即轉身走至上座，自顧自坐下飲酒。留下太子立于原處很是尴尬。
而一邊的秦铮則有些急的淌汗，這七王爺入了上座，讓當朝太子處于何地？
一邊靜坐的蕭璟華一直觀察着眼前的一切，良久，無奈的苦笑。秦天羽疑惑看去，只是回以搖頭。
其實方才看太子與七王爺兩人的談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沒有一點的帝王之氣，反倒讓七王爺壓得沒有一點反抗的脾氣。
秦铮靜靜走上前，正欲開口，七王爺卻是将未飲的酒嚼丢于站立在原地的太子身上。
衆人一陣愕然，原本還有些細雜的議論聲，此時卻悄無聲息。
寂靜的廳堂，夾雜着煎熬的氣息，空氣中隐藏着死一般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