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太極大殿斥張後
平陽王府的意外糾紛，讓秦天羽面臨問罪之責。
秦天羽平日的為人，張後是清楚的，雖然放蕩不羁，但卻是心懷大志，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很早，她便與七王爺相勾結，以惠帝的身體來看，只怕沒有幾年活頭。欲立七王爺為儲君，七王爺雖然飛揚跋扈，但卻膽小怕事，而且對于自己是言聽計從，立他為帝，将來自己可以輕易參與朝政。相信以秦府的處事風格，到時定會是第一道屏障，張後早已對其欲除之而後快。
這一次這麽好的機會，她自然不會錯過。
“若是不嚴懲，今後皇家威嚴，陛下威嚴蕩然無存。陛下，妾身懇求陛下秉公主持，以護皇室威嚴。”
“懇請陛下嚴懲，以護皇家威嚴。”
朝中諸多大臣紛紛跪地請旨，秦铮手忙腳亂的來回張望請求大臣們看在自己的薄面上留情。
不過太子很快便又站出為秦天羽求情，太子一黨也紛紛站出附議。一時間，兩派在大殿上争論起來，就差卷袖子幹架了。
然而當事人卻是讓人有些意外的出奇安靜，秦天羽極其淡定走到張後身旁，假笑道。
“太子乃國之儲君，若是無人敬之，将來何以服衆，何以君臨天下，何以統領大晉江山？如今天羽只是替陛下，替太子，替天下人小小教訓一番七王爺罷了。若是如此便要問我死罪。只怕寒了天下黎民的心。如此，皇後娘娘不怕嗎？”
“秦天羽，你休要在此胡攪蠻纏。死罪臨頭，還敢大言不慚。禁衛甲士何在？将這厮拖出去斬了。”
張後惡狠狠地指着秦天羽吼道，甲士入殿，正欲将其拿下，卻被惠帝喝止，退了出去。
“此事應當從長計議，平陽王凱旋歸來，若是此時對天羽動刑，只怕輿論不服。況且此次平亂，天羽也有沖鋒陷陣，活捉叛軍首領之功。”
“陛下。”“父皇。”
張後與七王爺不甘回道，而秦铮早已跪地謝恩。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依朕之見，便廷杖八十，削去爵位好了。”
“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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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铮不停磕頭，以謝陛下開恩。秦天羽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被秦铮拖拽跪地謝恩。
甲士入殿，正欲将秦天羽拿下出殿行刑。不過秦天羽竟然還不依不撓的掙脫了。口中還一直喊着有話要說。
惠帝命令甲士停下，秦天羽謝恩後，便跨步走至殿門處，遙指皇城端門。
諸多大臣疑惑的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困惑不已。
“天羽所指何意？說來與朕聽聽。”
颔首作揖，回至龍臺之下，與一直靜坐的蕭璟華對視了一眼。
“陛下，諸位大人。太祖皇帝立國之時，曾于端門外所立的篆文鐵碑，想必大家都還記得吧？”
衆人一陣困惑，那篆文鐵碑，乃開國太祖皇帝生前所立。據說那是用其征服天下時，每一戰所搜集的殘劍斷刃所煉鑄而成。上面所刻的，便是大晉後代君王所必須遵守的為君之道。
秦天羽沒有理會衆臣的議論，而是繼續侃侃而道。
“太祖皇帝于鐵碑之上所留旨意。乃是帝王三禁。一，便是皇城內侍不得幹政。二，後宮不得幹政。三，皇族子弟下放地方後，不得幹預朝政。如今，天羽只想知道的是，皇後娘娘屢次入這太極大殿，幹預朝政官員任免。敢問諸位大人，皇後娘娘的行為，是否違禁太祖皇帝遺訓？”
“秦天羽，你放肆。”
張後顯得有些舉手無措，有些慌張起來。天下皆知，若是違禁太祖遺訓，罪當萬死。
然而朝臣們卻是有些讓人遺憾的沉默，其實他們心裏都明白，皇後幹預朝政，按律當誅。可是如今陛下身體欠恙，太子又未成年。朝中諸多事宜，惠帝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交由皇後打理。
“若是連太祖遺訓都全然不顧，何談皇家威嚴，陛下威嚴？況且皇後娘娘并非賢能，諸位大可想想，皇後娘娘幹政以來，我大晉是好了還是壞了？”
秦铮有些欲哭無淚看着秦天羽，他沒有想到秦天羽竟然會如此不顧陛下與皇後的顏面。斥責皇後幹政，同時也是拐着彎罵陛下無能。
“天羽今日所言，自知無愧于天地，無愧于陛下，無愧于百姓。百年以後，自有後世評論。”
說完，秦天羽便毅然轉身，朝大殿之外行去。
秦天羽一番言語，早已讓朝堂變了氣氛。退朝後，皇後及百官皆退，惠帝卻唯獨留下了蕭璟華一人。
整個大殿，唯有兩人，顯得格外的安靜，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意味。
拖着疲憊的身子，顫巍巍走到走到蕭璟華面前。
靜如水，平淡如他。蕭璟華并未對惠帝所做安排有一絲的表情浮動。望着眼前這個雖是不良于行，卻是容面清秀，雍容淡雅，一席紅袍，眉間那豔的如同火焰般的朱砂。
惠帝那渾濁的雙眼，竟漸漸泛起淚光，伸手欲撫，卻被蕭璟華微微避開了。
“方才你與秦天羽雖是未有交語，可朕看得明白。”
“璟華愚鈍，不知陛下何意？”
蕭璟華淡淡回問道，惠帝的确看到了蕭璟華于手心對秦天羽的提示。篆文鐵碑便是蕭璟華所做的提示。
“為何還要回來？”
“只為未了之事。”
“可是皇城水深，明争暗鬥不疊，更有喪命之危。”
“璟華行事，從未考慮後果。”
淡然回應惠帝的每一句，但是看到蕭璟華那堅定的神情，他明白，蕭璟華能有今天的這番作為，自然是歷經千難萬阻，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腦海中猛然回想起當初的自己，自己當初不正是這般脾氣，才能奪得這皇位，君臨天下的。不知是出于自諷還是無奈，蒼邁苦笑。
而蕭璟華沒有再多說一句，甚至連君臣之禮都未行，便撥動車輪，朝殿外而去。
望着那消瘦的背影，心中一陣酸苦。眼中的淚不覺淌下，扶着宮柱，悲拗的嘆息着。
廷杖五十，刑畢，人已昏闕。隔日，惠帝便下诏削去秦天羽所有爵位，貶為庶民。
雖是身負重傷，不過好在撿了條命。秦铮已是感激涕零。
不過太極殿秦天羽的一言一行，早已被天下士子所稱贊。不畏皇權，不畏權貴，一言中的。直面揭發了當今弊政。或許秦天羽自己都沒想到，經此，雖是深受重傷，卻讓他于民間多了些贊譽。
秦天羽醒來，已是第三天的午後。秦铮似乎并不給他什麽面子，當着府中家丁的面，狠狠地斥責他的魯莽。不過，府中人都明白，沒有人比老爺更關心他的安危。而秦天羽卻只能苦笑回應。
“璟華可曾來過？”
翻了個白眼，秦铮心想都什麽時候了，這家夥竟然還想着一個男人。
“絕世公子來過，這金瘡藥便是他親自為你敷上的。”
摸摸自己的腿股，雖然還是有些火辣辣的疼，不過想着，蕭璟華為自己親自敷藥。想想都幸福，秦铮看着自己的孫子摸着屁股傻笑，很是無語。
不過秦铮現在沒多少心思搭理他，這兩天他有些忙，昨日陛下召他入宮商議軍事。
據前關陰山城傳回的八百裏加急軍情，前番被秦铮擊退的鮮卑意欲聯合匈奴，意圖攻破陰山三鎮，長驅中原。
秦铮很是頭疼，雖然自己成功擊潰鮮卑大軍，但是他們草原民族本就居無定所，他沒能找到鮮卑皇城，給予鮮卑致命一擊。
養傷的日子本就無聊，那蕭璟華竟然也沒有來探望探望自己。甚至連自己派去的下人返回說，他沒時間，只是囑咐他安心養傷。
秦天羽的身子本就硬朗，過了十天半月便開始下床了。只是不能長時間行走，也就是每天在府中瞎溜達。而且秦铮也下令，沒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放秦天羽出府。
想來自己為大晉盡心盡力，忠心不二。卻沒想到竟然會換來這樣的結果。對于陛下，他心裏還是有些感激的，畢竟陛下也算是袒護自己。然而對于太子，他是看透了，太子缺少作為帝王的氣魄，而且太過于懦弱。根本就不适合作為一個統領這個泱泱大國的資格。
反倒是七王爺，雖是跋扈了一些，但是卻也不失勇謀。相比太子，更适合坐大晉的皇位，況且還有一個張後支持他。
或許秦天羽心裏已經預料到了，陛下殡天之時，便是大晉大亂之始。
“璟華。”
獨自一人坐在府中園池邊，拖着腮幫子發呆，有氣無力地嘟囔道。這蕭璟華一定是給自己灌了什麽迷魂香，自己好端端想着今後如何打算，一停頓，腦子裏又想起了那個人。
‘咯吱，咯吱’。
熟悉的輪車聲，暮然回首，那人已在廊珊處，緩緩而來。兩人相距十餘步停下，蕭璟華擡手示意，琰叔便離開了。
悲喜交加，激動萬分。不知是感動，亦或是思念。
“天羽。”
淡然一笑。秦天羽，你可明白，璟華發自內心這滿含溫情的笑容，只有在你面前。
“璟華。”
畫風急轉，秦天羽不知何時跑到蕭璟華面前。将他緊緊抱住。不停的用臉蹭着他的面頰，口中不停念叨着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餘光斜視着這個不要臉的家夥，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這樣的。
秦-天-羽，壓制着怒火，以極其悶沉的語音字字念道。
“這幾日，滿腦子都是你。若是再見不到你，天羽真真是要瘋了，要瘋了。”
看他委屈的模樣，本是殺氣騰騰的蕭璟華，瞬間變得柔情萬千。他明白，秦天羽不會在自己面前有任何僞裝。
伸手拭去秦天羽溢出的淚水，這一刻，即使萬年寒冰，也融情于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