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繁星林下彈長生
輕推輪車，漫步園池。折下柳枝，圍做綠冠。
蕭璟華任由秦天羽‘胡作非為’。秦天羽還一直不停地誇耀着自己親手制作的綠冠。
鄰近黃昏，秦铮才從宮中回了王府。焦頭爛額，沒有一點情緒。
蕭璟華的到來倒是讓秦铮意外中自帶欣喜,飯桌上噓寒問暖的獻殷勤。坐在一邊默默扒飯的秦天羽很是無奈的看着秦铮的舉動，那蕭璟華的碗，堆着高高的肉蔬。
用罷晚飯，秦铮便将秦天羽蕭璟華二人帶到自己的書房。
自兩月前，鮮卑大軍被秦铮爺孫倆大敗于陰山城外後逃回北漠。據探馬回報，鮮卑已聯合匈奴柔然等族，組成聯軍。號稱百萬集結于距離陰山城百裏外的賽因達城。準備随時發動對大晉的攻擊。
這幾日陛下一直在與朝中大臣商議對策，議和迎戰的聲音此消彼伏，沒有一個有效的決議。
秦铮一邊在軍事圖上比劃，一邊與蕭璟華二人講解到。蕭璟華倒是極其認真地思考，秦天羽，反倒顯得有些不在意。
“若是迎戰，只怕又是一場惡仗。”
秦铮無奈的嘆息道。誰都明白，打仗一定是會死人的，多少人會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此戰不可避免。在下倒是有一言，不知老将軍可願聽？”
雙眼放光，滿懷期待的看向這個淡定無比的男子。
不過蕭璟華只是用手指着立于一旁無所事事的秦天羽。秦铮懷着鄙夷的眼神看去。
“欲破異族聯軍，我軍主帥，唯有天羽可行。”
有些莫名其妙的指着自己，這蕭璟華搞什麽鬼。
“這小子惹是生非倒是不差。主帥？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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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冷笑，秦天羽不滿的斜視了一眼這位親生爺爺。這到底是不是親生的，有這麽損自己孫子的嗎？
“天羽雖是放蕩不羁，但自古以來，成大事者，皆有不同于常人之處。璟華相信，天羽定會創造千古偉業。”
“璟華。”
淡淡喚了一句，秦天羽沒有想到。自己在蕭璟華心裏竟然已經如此厲害了，感覺輕飄飄的，不過他不在意秦铮的看法，只要璟華認可他就足夠了。
“老将軍若想為天羽好，便聽璟華便是。到時，璟華自當助他。”
“當真。”
秦铮似乎很興奮的樣子，連絕世公子都說會幫助秦天羽了。他突然不擔心了。有他的幫忙，自己還擔心個屁。這仗，至少已經勝了一半了。
淡然點頭，秦铮不禁大喜過望。随即上前抓起二人的手置于一處。
“既然如此，我夫便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公子，天羽便拜托你了。”
語重心長的囑咐道，秦天羽與蕭璟華互視對方，或許此時此刻，從今往後，這托付了生死之念的期望，讓他們再也不能舍去彼此。
幾日後，诏令便下放秦府，如同蕭璟華所安排的一樣，秦天羽被封破虜大都督兼陰山太守，領十萬大軍馳援陰山城駐守。只是，秦铮卻被要求留下，诏書中只是說明秦铮年老，不适出征。
大軍臨行前夜，秦天羽獨自一人到了蕭璟華府上 。
蕭璟華命飛煙置辦了些酒水，兩人就在前院的桃蔭下暢飲暢言。
“璟華，緣何要推薦我為主帥出戰？爺爺不行麽？此次陛下命我出征，卻要爺爺留下，分明就是以此脅迫我。”
“老将軍年事已高，頻繁奔波，只怕傷了身子。況且，此次讓你出戰，也是暫避皇城權鬥。陰山，地處偏遠，或可保平安。”
秦天羽自然也是明白的，經過定國五策及太極殿那麽一鬧後，朝中諸多大臣及當朝皇後早已看自己不爽。自己在長安一日，便是多一份危險。那陰山城，天高皇帝遠的，暫時還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危。
不過，他又有些焦慮。擡頭望着藏在雲裏的殘月，心中隐隐作憂。
“老将軍定将被留京城。天羽大可放心，我自當會安排好一切，定保老将軍無礙。”
點頭應承，他相信蕭璟華的能力，也相信蕭璟華對自己的心意。
“唉，真是可笑，想我堂堂大晉重臣之孫，竟然也會有朝一日，淪落至此。”
看着他半似玩笑半似真的嘆息，蕭璟華沒有再應。端起酒杯，半飲入口。
“璟華。”
放下酒杯看向他，蕭璟華先是一怔，随後又是一陣無語。這秦天羽真是妖孽了，都什麽時候了，竟然還有開玩笑的心情。
“璟華，明日我便要出征了。不知何時能回，日日不得見你，天羽心中難過。”
“有何好難過的，又不是孩童了。哪來的多愁善感。”
“若是此戰敗了，只怕天羽難保獨身。天羽只求，璟華能代我照顧好爺爺。”
繞指輕彈，秦天羽一臉無辜的揉着額頭。這蕭璟華怎麽回事，自己在說正事，還突然對自己來這麽一遭。
不過蕭璟華的神情卻并未有所改變，執壺倒酒，舉杯與他。
“天羽，我為你彈奏一曲。全當是我贈你臨別之惜吧。”
微微一笑，便撥動輪車，朝內屋而去。秦天羽坐于原地，望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素影。
扶着下巴，口中還不停的喃喃念叨。
恨無情，載離思，分南北。
正佳節驚心，故人回首，應念匆匆。
殷勤彩絲系臂，問如何，不系片帼。
醉裏陽關歷歷，望中煙樹蒙蒙。驿亭榴火照塵容。
依約緋林下。縱旋采香蒲，自斟芳酒，酒薄愁濃。
功名事，渾幾許，甚半生、長在別離中。
不似北去離殇，日薄自許情念。
婉婉琴瑟，道不盡的離愁，訴不盡的割舍，言未明的心念，望未明的年華。
前朝荊楚第一才子王靜所做的長生辭，雖是贈與他一直牽念南國的發妻。此時此刻，反倒是有些應景。
心照不宣的明了，蕭璟華，雖然你一直在刻意的回避秦天羽。但是離別之時，你所放不下的，就是眼前這位突然闖進生命裏的秦天羽。
“若是此次平安歸來，璟華，可是願意與我共結連理。”
有些錯愕的看着秦天羽，這厮又來了，給你一點陽光你就燦爛。不過看他嚴肅的神情，蕭璟華一時不知怎麽拒絕了。
而秦天羽，滿懷期待的眼神盯着他。蕭璟華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飲酒，一時繞指。
“若是璟華不願，天羽又有何求。此番，戰死沙場，天羽便是認命，毫無怨言。”
蕭璟華一直沉默着，只是變得有些哀傷，滿面愁緒。
秦天羽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言語刺激到了蕭璟華最脆弱的心靈，趕忙開起了玩笑。
不過，蕭璟華卻是并沒有高興的神情。
置放酒杯，仰望深邃夜空。雖是點點星辰，卻是歷經千秋不變任何。
飄渺一世，恐怕唯有愛，如同這星辰一般，永無黯淡。
眼前，消瘦卻是堅毅，雍容不失淡雅的他。此時此刻，只怕已經心底最深處的那股悲傷流露了出來。
“天羽。”
恍然回首的那一聲呼喚，流盡自己的溫柔。
“若有前生來世，只求舍我三世藜魂，換來無忘莺桑之戀。璟華願傾盡一世，以求來路你我同攜，共你一世風雨。”
“璟華。”
秦天羽似乎并沒有想到，蕭璟華會對自己說這些。心中萬分感念，竟不覺淚滿。
端起酒杯，走至蕭璟華跟前。
“璟華願傾一世，天羽自當奉陪。只要璟華願意，即便是傾盡這天下，天羽亦是在所不辭。”
“既然傾你一世，就不要傾盡這天下了。勞民傷財，璟華無福消受啊。”
兩人相視而笑，這一笑，放下執念，放下世故。
蕭璟華，你為他傾覆天下。只為他君臨天下，與你共賞世間繁華。
秦天羽，你為他傾盡一生。只為他同守誓言，與你共度塵世飄渺。
然而，萬般皆由你，即使自己如何的痛，也不會讓自己所在意的人哪怕有一絲絲的擔心。
若是來時回首，你二人可會想起今夜桃蔭下的誓言。
今夜之始，瘋狂一詞，唯有愛能诠釋。
誰，撫我之面，慰我半世哀傷。
誰，扶我之肩，伴我流浪天涯。
伊，執子之手，挽爾一世情思。
昔，牽爾之手，渡君此生無憾。
将蕭璟華推進屋內，抱他入床榻。
靜靜看着微醉已經睡着的他，秦天羽淡然一笑。伏于榻前。
“璟華，明日天羽便要出征了。此去，不知生死。若是我不再歸來，定要答應天羽，好好照顧自己，為天羽而活下去。”
為他緊了緊絲被，而後吹滅了燈燭，閉門而去。
寂靜的長安城郊外，十餘名黑衣人舉着火把密切注視着周圍。
杜郵亭下，兩名蒙面人正滿懷信心的商議着。
“陰山城內已安排好一切，王子回去只需告訴你家王兄。約定之時進攻便是。還請依約務必殺了秦天羽。”
“放心，秦天羽殺了大王愛子。大王自然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只是勞煩大人回去告知你家主子，河套與燕雲九郡，到時要無償贈與我鮮卑。”
簽訂合約之時，便是将大晉十萬将士生死置之度外。而鮮卑來使滿意的收下合約後，兩人寒暄一番，便各自匆匆而去。
或許，這一戰，還未開始，便已危機四伏。
大晉的這位密使也永遠都不會想到，陰山城外那一輪號角，奏響了大晉覆亡的前奏。大晉百年的繁華，終将淪落亂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