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身陷囫囵命懸浮

惠帝下诏,命秦天羽入宮觐見。

太極殿內,唯有他二人。惠帝與他聊了些關于陰山之戰的信息,只是秦天羽那跌傲不遜的面龐。流露着對于惠帝的不滿。惠帝自然也不傻,他明白秦天羽并不是一個糊塗人。

“朕老矣,多少會想的多了些。為了這大晉,朕沒得選擇。”

一臉不屑的笑他。

“既然是為了大晉,就可以随意操弄他人生死?陛下乃一國之君,若是連自己的臣子都信不過,何談天下安定?”

重咳數聲,喘着粗氣。身心疲累的靠在龍椅之上。

“陛下既已無力掌控朝政,那便早些傳位太子,以保大晉安穩。”

惠帝再無話說,渾濁的雙眼,盡顯迷離。他的時日不多了,可是他仍寄希望于奇跡的出現。上天讓他的身體恢複康健,還能繼續執掌大晉十年,二十年。

晉歷一百三十七年元月之末

行李收拾妥當,秦天羽便打算過幾日返回陰山城。然而惠帝的一紙诏令,命其留京待查。

蕭璟華正欲前往香山大國寺,卻不想被惠帝诏進宮去。

“你将他殺了,皇位,朕傳與你。”

惠帝找他入宮,便是要他尋機殺了秦天羽。

擡頭望着那純金所鑄的龍椅,金碧輝煌,惹人心往。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了那個位置,即使連性命搭進去都沒有一步退縮。

那原本就是屬于自己爺爺與父親的龍椅,這個弑兄殺侄的人,用一條性命作交換歸還自己。

“此乃朕親诏,待你殺了他,朕便通告天下,傳位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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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手中的傳位诏書,顫顫而抖,将它藏于袖間,轉身欲去。

“璟華,這大晉江山。朕就托付與你了,念在列祖列宗情面上。”

“天羽從未有過篡逆之心,不知爾等為何要如此對他。”

一句充滿了疑惑與斥責的回他,惠帝一時無言。

後仰而坐,想着那個記憶中的秦天羽。是啊,自始至終,他都未曾有過半點篡逆的言行,甚至為了大晉更是提出了定國五策,更是舍生忘死的為大晉守住陰山重鎮。可是,他怕,他怕自己死後,沒有人能夠制衡住秦天羽。

秦天羽火急火燎的趕往蕭府,方才一個老叟前來秦府彙報說蕭府被羽林衛所圍。

然而當他來至門前,卻是安寧一片。翻牆而過,卻是未見半點人影。

“璟華,璟。”

秦天羽的呼喊,被數道寒光打斷。站定,八位黑衣死士便将他圍住。

“你們是什麽人?竟然敢擅闖當朝右相府邸?”

只是黑衣人似乎并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一哄而上,劍劍刺他命穴。

不肖幾個回合,在将兩名黑衣人擊傷後,秦天羽的背部便被砍了一刀。

身在危急時刻,卻是仍不忘他。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不知是第幾聲後。

飛煙推着他出現在了府院中。

“璟華快走。”

見他安然無恙,心中萬分安矣。卻是不想他也置身于危險之中,只是還未等到秦天羽多看他兩眼,頓覺胸口一涼。

‘噗嗤’。血湧于口,濺于他面。

“為什麽?”

苦笑着,秦天羽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來此只是一個局,而這個生死局,就是心裏一直深深念着的他為自己設的。

“為了大晉。”

你淡然一語,卻是荒涼了我萬分俱念。

原來,我對于你,從來都只是一個心外人。可是,為什麽你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搭救與我。

伸手,為他拭去濺在面頰上的一點血紅。

任由他,蕭璟華只是靜靜看他。

璟華,你可知道,因為你,即使刺我這一金絲,我都覺得是前世修來的福。

“既然如此,那便取了天羽性命便是。”

言畢,他卻抽回了金絲。側過頭,冷面而語。

“你走吧。從今往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捂着胸口顫顫而起。心中默念着他對自己說的最後那幾字。

黑衣人讓開了路,任由他離去。

秦天羽不甘的回顧,卻只見他撥車掉頭離開。

連夜,秦铮帶着重傷的秦天羽,自東門而出。

一夜之間,整個秦府便空無一人。第二天,羽林衛便帶着惠帝诏令查封整個秦府。同時通告天下,全力捉拿叛黨秦铮爺孫倆及其所有有瓜葛的人。

數天後,廬陵太守,秦天羽的族叔,被斬于市。同時派人前往陰山捉拿秦光遠。

令世人震驚的是,與秦天羽交好的絕世公子蕭璟華,也被同時問罪,冠以欺君之罪,押入天牢,交由刑部定罪。

一時間,陰山之戰的兩位首功之臣全被革除身份,冠以罪名,一逃一押。

秦铮帶着重傷的秦天羽北循入了陰山城,幾乎是與惠帝所派使者黃公公同時到達。

盧凱與馬鎮本欲同黃公公解釋一番,請求朝廷重新審查。黃公公的強硬,為他帶來殺身之禍。秦光遠聯合陰山老将葉達圍殺了黃公公一行百餘人。

諸将迎請秦铮以都督身份暫領陰山城,不過秦铮拒絕了,轉而讓重傷的秦天羽上位。

葉達以第一總兵身份,下令陰山全城警備,關閉城門,不得出入。

諸将聽了病榻上秦天羽的言辭,紛紛義憤填膺,想不到朝廷竟然如此對待有功之臣。不過他并未将自己受傷一事告知大家,只是說自己是在去蕭璟華住處路上被一夥黑衣人所傷。

在聽聞蕭璟華被捕入獄,秦天羽更是一陣激動,當場心血上湧,昏了過去。

葉達一衆日夜商議着怎樣為秦蕭二人,向陛下請旨重查。不過這個方案,直接便被秦铮否了。

“璟華,璟華。你不要走,璟華。”

噌的一聲,秦天羽猛然坐起,衣襟全然汗濕。

“醒了?”

秦铮焦急上前查看,秦天羽呆愣了片刻,随即痛苦的捂着胸口。秦铮将他扶下,端了碗水讓他喝下。

“你那胸口的傷,可是公子所為?”

秦天羽顯得有些慌張,不過看到秦铮那雖是疑問卻是一臉肯定的面情。恍惚間,點頭。

秦铮哀嘆一氣。其實他一早便看出秦天羽的傷勢到底是怎麽來的,他身上的傷,最致命的還是胸口那個針眼般大小的穿透。天下除了蕭璟華所用的金線纏絲,他還真沒見過第二個用的。

“據京城傳來的探報,陛下親指刑部吏部一同審判。我想以公子的身份,朝廷理當不敢貿然采取過激行為。”

秦铮只能盡力安慰秦天羽,畢竟現在他傷勢未愈,還需調養。

惠帝所派的使臣被殺,以及秦铮爺孫倆入主陰山城,引起朝野一陣震動。

為平逆臣,惠帝下旨趙王唐嗣倫為平陰大将軍,與并州刺史聯軍二十萬,進攻陰山城,将一衆叛逆剿殺殆盡。

唐嗣倫為保完全,竟遣使前往漠北,請求鮮卑與匈奴出兵相助。劉淵單頓合兵五十萬,又一次浩浩蕩蕩朝陰山城殺來。

秦天羽一面疲于應對聯軍攻城,一面派人潛入長安打探蕭璟華下落。

邊關又是一輪圓月,在不知擊退了敵軍第幾次攻擊之後,陰山軍民疲累的喘氣。

這一次,他們的敵人不僅僅是關外的那些胡人,還有與他們一脈相承的大晉同胞。如今卻是刀兵相見,又怎能狠下心來不顧殺戮。

沒到安寧之時,衆人便見秦天羽獨自一人立于城門之上,遙望南天。誰都明白,那是在為故人相念。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還請都督寬心,暫以陰山為重。”

盧凱心憂而勸,秦天羽淡然點頭。雖然大家一致安慰自己,卻仍是平複不了自己心中所起的陣陣漣漪。

璟華,你可還好?你可知,天羽在此猶如失魂浪兒,沒有你,我怎能傲渺天下。

長安天牢中

在這個充斥着腐臭,陰暗,毫無生氣的地牢中。唯獨他,絕世公子,出污濁而不染的風華,為這人間地獄,帶了一點清風之息。

“蕭璟華,難道你還不明白?想要活着離開這天牢,就聽父皇之言。以免死無葬身之地。”

唐武德惡狠狠地警告着,只是他,卻是未有理會。

淡然将衣袖上的蟑螂捉住,淡然看它,淡然放去。

“生死又有何顧?蕭璟華明白的是,自我生來那一刻,死,只是一代詞罷了。”

超出常人之外的闊達,仿佛看盡世間繁華,越盡萬千喧嘩,歷盡塵世滄桑。生死,對于他,真的還會有,區別麽?

“恨,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這麽想死,那就等着吧。”

直到唐武德離去,自始至終都為看他一眼的蕭璟華,苦笑着側首望外。

透過狹隘的牢窗,看着天下元月,不禁悵然淚下。

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回想着那夜自己決然無情的對他說出了最傷人的話,想必他現在還在恨着自己。

這是蕭璟華此生第一次流淚,即使是歷經多難的少年,即使是自己親手将母親推下斷念崖,即使是自己的恩師離世,他都從未有過半點流淚。

然而,如今,為他,流下了此生第一滴淚水。

如若這便是我們的結局,天羽,你可有過後悔與我相遇?

璟華只想對你說,此生,與你,不負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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