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百年繁華空唱盡

對于前任左相的到來，秦天羽雖滿是疑慮，卻也快速接見了他。

杜相與他是有過交道的，而且與秦铮，也是互為同僚數十年，彼此尊重。

秦天羽翻看着晉帝親筆诏書，杜相老淚縱橫的向秦天羽哭訴着。

涼州作亂的羌人已攻入新平郡，距離長安已是不足二百裏，如若新平陷落，長安必将覆滅。晉帝在诏書中懇求秦天羽能夠率軍入京，守護長安。

因為晉帝已經無兵可調，僅有的數萬羽林衛也已在與羌人的交戰中損失過半。如今的長安城，僅有三萬之餘的弱旅駐防，形勢危急。

“縱然陛下先前有所犯錯，但老臣懇請平陽王與将軍看在長安無辜百姓的面上。發兵南下，挽救大晉，護我子民。”

杜相說着撲通跪地，連連磕頭。秦铮趕忙将其扶起，看向沉思的秦天羽。

“丞相如此做，真是折煞天羽。潼關一役，陛下已是降旨免我罪責。如今朝廷危急，天羽身為晉臣，自當為國效命。我先修書一封，命駐守潼關的李靖将軍發兵三萬馳援京都。過幾日，待我集結大軍，進京勤王。”

杜相感激涕零，連連道謝。随後，秦铮便帶着杜相先下去休息了。

秦天羽一聲令下，幽州與陰山軍民便為戰事忙碌起來。

除下必要的守軍，姜仁初抽調了過半都是新兵的十萬兵馬及數萬擔糧草。

因為秦铮的堅持，此次南下的統帥就交由他來擔當。而秦天羽則另外挑選了數千精騎，殺往涼州。他要在羌人空虛的大後方，攪他個天翻地覆。

蕭璟華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然而他卻不為所動，絲毫沒有在意。

長安城內，已是盡顯蒼涼。羌人雖是逼近，卻是仍有多數的百姓自願留下一同駐守長安城。而李靖親率的三萬紫虎軍入城後，晉帝當即升他做前殿将軍，統領全城兵馬。

秦铮大軍浩浩蕩蕩的奔赴戰場，并于始平一帶将羌人的兩萬先鋒擊潰。

為保長安不受戰火波及，秦铮便率大軍于岐山駐紮。作為長安的最後一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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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天羽率領的數千精騎，将涼州一帶攪得天翻地覆。

一切都向羌人不利的局面進展，然而，荊楚王唐明玮卻以勤王之名，親率數十萬大軍自漢中而出，近逼長安。

晉帝遣使譴責唐明玮不顧家國安危，幫助胡族企圖颠覆大晉江山。然而唐明玮不為所動，将來使驅逐出營。

秦铮不敵羌人大軍，與岐山大敗。若不是馬鎮将其硬拖而走，秦铮還想着以身殉國。

秦天羽率軍南下，救援陷入困境的秦铮所部。而荊楚軍也與羌人合軍，向長安發起猛攻。

身先士卒的殺入荊楚軍中，在留下數百屍骸後，沖入了城中。

太極大殿，唐武德獨坐于龍椅之上，呆滞的目光中，盡露哀傷。

或許他從未想到，局勢會發展到如今這番地步，他不願相信，大晉江山在自己手中瀕臨覆滅。

如若不是當初的貪念，又怎會發展到如今這般局勢。

“你來了。”

秦天羽只是微微作揖，算是回應了他。

“當初，朕亦有雄心壯志。朕總是幻想，大晉在朕手中，定然更加昌盛，傲視諸國。可是，我卻毀了大晉。”

那發自內心的苦笑，竟是令人感傷，令人心碎。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時此刻的秦天羽，在他心中，早已沒了恨意。更多的只是與那個‘高高在上’的人一樣，滿是惆悵與無奈。

“陛下放心，有天羽在，定保長安無憂。即使搭上性命，亦保大晉江山永存。”

秦天羽的一番肺腑之言，卻是換來晉帝連連擺手。

起身之時，竟是險些摔倒。顫巍巍的走下龍臺，走到秦天羽的面前。

秦天羽這才看清，年過半百的晉帝竟然已是如此蒼老。渾濁的雙眼黯淡無力，甚至連抓起自己的手都顯得那般費力。

“此生，我做了無數錯事。因果報應，現在終是到了我償還的時候了。鑄此大錯，朕愧對歷代先帝。待朕死後，天羽可否為朕收屍，燒為灰燼，撒在皇家陵園。算是我與先帝賠罪。”

秦天羽有些發怔，他沒有想到唐武德竟然會要求自己将他挫骨揚灰。這在天下都是禁忌，因為被挫骨揚灰者，将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沒有想到唐武德會這樣懲罰自己。

“陛下。”

秦天羽也不知該說什麽了，只得垂首嘆氣。

“天羽年紀尚輕，便有今日這番成就。來日必将成就一番大業，大晉的百年社稷，終将随朕而去。天羽可否答應我，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請善待璟華。為我大晉皇室留一血脈。”

秦天羽沒有再說，只是點頭應允。

良久，晉帝才拖着疲倦之軀返回龍椅之上坐下，重咳聲響徹大殿之中。

秦天羽并未依照晉帝之意，率軍突圍。而是于長安城駐守，面對數倍于己的敵軍，秦天羽除了不斷激勵将士外，再想不出有效的退敵之策。

“璟華。天羽好想你，好想你出現在我面前。”

恢複了短暫的平靜，獨立于城牆之上，恍惚的看着城中各處濃煙滾滾的大火。凄嚎聲不絕于耳，攝人心魄。

秦铮所率的殘軍雖是拼盡全力作戰，卻根本近不了城池一步。只得望洋興嘆。

駐守青州的老将葉達率軍馳援，然而兩地相隔千裏，遠水解不了近渴。

長安陷落，或許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手握絕情之劍，猶如感受到陣陣殺氣，不停的發出陣陣碰撞聲。

雙眼迷離的看着城外，伴随着號角聲，敵軍的新一輪進攻，如同潮水般湧來。

桃林之下，手中執筆竟是折斷。

看着眼前景象，蕭璟華有些發怔。

遠隔百裏之外，喊殺聲卻是不絕于耳。

良久，蕭璟華終是喚來飛煙，一路向西，趕往長安。

然而，這遲來的決定，終是不及。

天羽，等我。天羽，等我。

心中默念了一路，回憶翻湧了一路。

雖然他總是說放下放下，然而臨了之時，他才明白，自己怎麽可能放得下這一切，放得下他獨自一人去面對世間善惡。

你總是逼自己不愛我，可你卻在我每次需要你的時候，跨過萬千阻礙，到我身邊。

你騙得了別人，終是騙不過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