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佛說

阮原來到書房門口,如畫站在外面守着。

見四周沒有其他人,阮原于是開口道,

“王爺在裏面嗎。”

如畫搖頭,笑了一下,“回王妃,王爺去審案了,只怕要些時候才能回來。”

阮原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他手上那傷,包紮了嗎。”

“回王妃,已是有大夫來看過了。”

“王爺走之前吩咐,若王妃擔心,便多燒幾壇寧神靜氣的香,先就着香歇下。”

阮原微微低下頭,藏起臉上綻開的笑,好一會兒才又擡眼,

“那我回去了。”

如畫行了個禮,垂首道,“恭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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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牢房裏,池晉年靠在椅背上,漆黑的目光緊鎖在前面那具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身子上。

好一會兒,他突然勾起唇角,

“你以為我抓你過來,是在審你?”

說罷起身走到那人身前,血腥味撲鼻,他卻好像一頭嗅到了葷腥的猛獸,眼中閃爍起狠戾的光芒。

“你錯了。”

“是在折磨你。”

“該從你這裏知道的東西,本王早就知道了。”

他拿起鞭子的一頭頂上那人的下巴,耳邊響起那小巧公子摟着自己肩膀的驚叫,眼睛瞪大幾分,

“載着王妃的車,你也敢棄。”

“看來你上頭那位還沒真正理解,動了我的人是什麽下場。”

說罷轉過身,把那沾上血的鞭子的往地上嫌惡地一甩,對着一旁靜候的幾個侍衛沉聲道,

“舌頭拔了,十個指頭都剁了。”

“包在一起,送到七皇子府上去。”

那幾個侍衛在那車夫的驚恐的叫聲中一擁而上,這心狠手辣的王爺則拍拍胳膊上的血跡,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在回蕩的嘶吼聲中平靜如水。

“對了,”

看了一會兒,他突然擡起胳膊,

“包得精致一點,到時就說,是皇後娘娘的上元節回禮。”

見那人死得差不多了,他于是滿意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出了牢房,跨上一匹黑馬,趁着夜色潇灑回了王府。

池晉年把外面那件衣裳脫下,挂在旁邊的架子上,如畫有些不解,卻還是從櫃裏拿了另外一件外裳給他穿上。

池晉年把玉佩系回腰間,掃了架上的衣服一眼,對如畫說,

“這件不用洗,扔了。”

“是。”如畫應下,伸手想去拿那件衣服,卻又被池晉年喊住了。

“你過來。”池晉年看着她,看得她心頭微微震顫了一下。

如畫擡腳走過去,低着頭。

“聞聞,我身上有沒有血腥味。”

如畫于是就着瘋狂跳動的心髒湊近了些,

“回王爺,沒有。”

池晉年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一句話都沒多說便走了出去,毫無意外地走進了阮原的院子。

阮原房裏還點着燈。

池晉年推開門,那小巧公子跪在外廳的佛像前,不算厚重的白色裏衫貼着身子,聽到聲響轉過身來。

視線觸及面容的那一刻,難以掩飾的憂慮瞬間被喜悅替代。

“晉郎!”

他抓起衣擺站起身,急匆匆過來撲進懷裏,沒有一絲猶豫。

池晉年掩上身後的門,另一只手把他攬緊,微微低頭在他頭頂印下一個吻。

“還沒歇,香點了嗎。”

那小巧公子顫顫巍巍撫上他纏着紗布的手,擡起下巴對上他的視線,

“晉郎的手疼嗎。”

好像一只無依無靠的小鹿,将所有柔情都傾注到了自己身上。

池晉年心頭一熱,嘴角微微揚起,

“這點小傷算什麽。”

說罷把那小人兒攔腰一抱,打橫揣進懷裏,

“倒是你,深更半夜不睡,跪在那做什麽。”

阮原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進裏間,眼睛忽閃,

“睡不着,心慌,便去求一求佛。”

說完被輕輕放在床塌上,見那人表情凝重了幾分,解玉佩的動作也頓了一下。

“心慌什麽,怕我護不好你。”

阮原搖搖頭,直起身子朝他靠近,手指放在那系着玉佩的紅繩上,替他解起來,

“是怕晉郎把我護得太好了,好到忘了自己。”

“晉郎,”他喚一聲,把玉佩放在旁邊,雙手又攬上那人的脖頸,把下巴枕在那人肩膀上,“很多人想要殺你,想要害你。”

“我想從他們手中守好你的命,可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求佛。”

池晉年怔愣一瞬,被忽視,被利用的憤恨不甘積累多年,如今竟然全數湧向一片極樂。

他攬緊那小巧公子的身子,長年披在身上的冰冷铠甲轟然破碎,下巴在餘震中往下,終于也靠上了一個肩膀。

雖然柔弱,雖然不堪一擊,但是愛他。

池晉年深吸一口氣,滿滿都是那公子的發香,側過臉往他白皙的脖頸上輕啄一口,算作他心底此刻奔湧的那片深情的回應,

“你不用做什麽。”

“好好做我的夫人。”

然後好好愛我,就好。

“那晉郎也要好好活着,”阮原把腦袋從池晉年的肩膀上移開,兩只手溫柔又放肆地捧起他的臉,目光怔怔,卻生生,“然後再說護我。”

說罷閉上眼睛,微微歪着頭吻了下去,千萬柔情,千萬珍重。

池晉年張嘴含住他的唇瓣,舌尖在他的柔軟上勾連,而後抵開牙關深入。

兩只手鑽進裏衣輕探,那衣服便自覺脫落。

情意混着暧昧一同上升,壓了公子,卸了帳簾,只剩一夜芬芳。

時候正好,萬物都睡沉了,誰或是誰的呢喃輕哼,斷不會擾了誰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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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瑤的傷好了以後,洛州知府便派人來接了。

小姑娘穿得比平時華麗不少,頭上多了好幾只珠釵,眼裏也多了好幾分不舍。

她看着那一抹清麗的身影站在房檐下,與她隔着一層厚厚的早春雨簾,突然轉過身,丢下那給她撐傘的知畫就跑了過去。

珠釵搖搖晃晃,那人眼中閃過一抹擔憂,而後溫柔地揚起嘴角,朝她伸出胳膊,用瘦弱的身子接住她的懷抱。

“走出那麽遠了,還回來做什麽。”

他用手帕一下下擦着碧瑤被雨打濕的發尖,然後替她穩了穩珠釵。

“你以後再沒有我陪着了。”碧瑤吸着鼻子哭了出來,聲音抖着,“我真的舍不得….”

阮原攬緊她的身子,一只手放在她頭頂,

“我一個人在王府,也會好好的。”

“等你回了阮家,替我和爹娘問聲好。”

小姑娘聽到這裏哭得更狠了,直接把頭埋進他的肩膀,

“可是王妃再回不去阮家了。”

阮原垂眸,那些翻湧的心事和過往哽上喉間,如今卻悠悠多出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王府才是我家。”

“瑤瑤,替我好好孝敬爹娘。”

說完接過知畫手中的傘,親自替小姑娘撐了,摟着她的肩帶她走進雨簾,送到王府門口才停下,鞋尖都濕了。

“王妃…”

“走吧。”

阮原把傘遞給知畫,點點頭,眼中是少有的不容質疑。

碧瑤合上嘴,擦幹淨臉頰上的兩行淚,又看了他一眼,方才轉過身,提起裙角,走下臺階。

阮原看着她小巧的身子鑽進馬車,情緒才脫缰,眼淚才決堤。

瑤瑤穿婚服的樣子,一定很美。

瑤瑤今後,也一定會圓滿。

池晉年和碧瑤是對他最好的兩個人,也是他向佛祖獨求的兩個願望。

“王妃,鞋濕了,回去罷,別着涼了。”

知畫替他撐着傘,小聲提醒一句。

那馬車消失在視野中,車輪聲卻還在耳邊旋轉,阮原回過頭,

“回去吧,你也別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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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走了。”

阮原坐在槐樹下,腰被人突然一攬,肩膀上也多出一顆腦袋。

“走了。”

池晉年聽出他的不舍,也不挑破,側過身往旁邊的石椅上一坐,

“這幾天下雨。”

“等哪天出太陽,帶你出去。”

阮原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把腦袋往他肩頭一歪,放松地靠上肩膀,擡起手穿過指尖去看那滿樹的花苞,

“槐花要開了,我有晉郎,怎麽會舍不得。”

池晉年順着他的視線擡頭,看見一片葉子飄飄悠悠落到他的發頂,伸手替他摘掉,

“明天他們拜堂,你想去,我帶你去便是。”

阮原搖搖頭,側過臉對上他的視線,萬分乖巧,

“比起阮府,這裏才是家。”

“只有在晉郎面前,我才是我,不是阮瑛。”

“與其說舍不得,”阮原坐直身子,咧開一個笑容,“ 不如說是解脫。”

槐樹下公子笑得燦爛,槐樹下誰的心房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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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探頭】:“婚後幸福生活了屬于是。”

阮原:“雖然但是,我覺得那塊玉佩有點奇怪。”

作者君【眼神飄忽】:“額…沒什麽!玉佩真的沒什麽!”

作者君:“池晉年!快把玉佩拿走!”

池晉年【不屑】:“為什麽。”

作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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