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坦誠的交流
不過,這個反應雖然乍一看有一點離譜,但認真想想也沒什麽,算是沙爾卡預先想到的可能性之一:雄主不是在隐瞞他,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高等雄蟲。雌蟲和雄蟲大眼瞪小眼了一小會,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清了清嗓子說:“是的,請不要懷疑,您絕對是高等雄蟲。雖然您還缺乏對精神力的控制技巧,可能沒辦法娴熟地應用于戰鬥當中,但您絕對是高等雄蟲!”
郁孟若偷偷撇了撇嘴,“真的嗎?我不信。”
雄蟲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你可別騙我”,讓沙爾卡産生了不想馬上回答問題,卻想反問“您到底為什麽不信”的念頭。偶爾,就連自認為非常懂雄主的沙爾卡,也會搞不清楚雄主每天都在想些什麽。
郁孟若等了一會,沒有等到沙爾卡的回答,懷疑地問,“你到底是怎麽判斷的啊看,沙沙?”
沙爾卡這才回過神來,“因為您生氣的時候差點直接用精神力殺掉萊特,我為了保護他不得不打暈他……”
郁孟若恍然大悟,插嘴道:“啊——!原來那個時候你是為了保護他!可是沙沙,你的保護也太可怕了,都直接把萊特送進牆裏給他制造三面掩體了,我真的很感謝你沒那麽保護過我。還有,你不說我差點忘記了,你和萊特當時把走廊的牆弄壞了。不知道那裏有沒有監控,我需不需要和飛船的員工報備啊?他們會不會認為我們肇事逃逸加倍罰錢啊……”
沙爾卡有點奇怪——雄主在他剛才說的那些話裏,最關心自己是不是高等雄蟲,但聽到他判斷的标準是精神力可以攻擊,立即就不像剛才那麽關心剛才的話題了。就好像他自有一番道理,能夠說服自己,合理解釋D級雄蟲為什麽能輕易秒殺B級雌蟲。所以,他甚至還有閑心關注被弄壞的走廊和罰款。
沙爾卡覺得,要想在今天就說服雄主相信自己是高等雄蟲,可能有點困難,但他還是耐心地繼續擺事實講道理:“還有,雄主,我作為A級雌蟲,您在标記我的時候,應該也沒覺得很吃力吧?這其中當然也有我自願和配合的原因……”說到這裏,沙爾卡又補充道,“當然,還有我精神狀态的因素。但是,普通的D級雄蟲要完成标記,過程仍然會非常艱辛。您的表現也說明,您的精神力并不是D級水準。”
郁孟若眨了眨眼睛,在心裏默默感謝了系統小十,然後矜持地點了點頭,盡力掩飾住被誇獎後的得意,讓自己顯得寵辱不驚,有來有往地商業互吹道:“謝謝,沙沙你還是很厲害的,我也沒有你認為的那麽輕松,還是很艱難的,我只是堅持住了而已,這沒什麽。”
沙爾卡:“…………”雌蟲有點想說不用謝我并不是在誇獎您,而是在說服您。
但想到雄蟲小時候的生長環境,他堅強地說:“這……這也只是一個佐證而已。雄主,您在日常生活中應該也能夠感受到雌蟲的情緒和部分想法吧?這才是判斷雄蟲大致等級的最簡單方式。您對我的情緒判斷一向都非常準确,說明您至少同樣是A級。”
郁孟若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被雷劈了,磕磕巴巴地說:“……什、什麽?!”
沙爾卡慢慢地伸出手,在眼前雄蟲反應過來做出什麽過激行為之前,拉過了雄蟲的手,安慰地握住。郁孟若果然像他想的那樣瞬間變得警惕起來,手指僵硬,指尖冰涼。
沙爾卡只好離開自己的座位,單膝跪了下來,仰視着郁孟若,希望能給他多一點的安全感:“看來,您并不知道高等雄蟲能夠感知雌蟲的思想,雄主,您這些天不是都在看科普教材嗎,您竟然一直沒有看高等雄蟲的內容?我記得上學時,不管是年幼的雄蟲還是雌蟲,大家得到教材後最關心的就是高等蟲族都有哪些能力……”
郁孟若覺得自己真是冤枉極了——時間有限,他要賺錢養家、要補習太多常識,要籌備建立自己的基地,還要做J10的系統任務鍛煉精神力,他在學習的時候當然要有輕重緩急,優先補上低等雄蟲和高等雌蟲的相關知識啊!前者關系到他會不會因為搞不清自己的身份露出馬腳,後者關系到他能不能拿下沙爾卡這個目标。
還有,截至目前他全部看完的唯一一套科普教材,就是面向蟲族幼崽科普的那套,壓根就沒有提到沙爾卡所說的高等雄蟲的判斷标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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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爾卡看到雄蟲的表情,又一次準确猜到了他的想法,“當然,您可能是太過信任厄洛斯的測評結果了,覺得高等雄蟲和自己完全無關,所以才沒有去看,我理解您,這很正常,所有蟲族都信任厄洛斯。”
郁孟若虛弱地點了點頭,表示沙爾卡說得對。
沙爾卡:“您不知道高等雄蟲有這種特殊能力,在現實中也沒機會與高等雄蟲接觸。您以為這是您所特有的能力,因為擁有這種特殊的能力,所以您理所當然會比一般的低等雄蟲強,但您害怕被當做異類,所以才會一直遮掩它,我說得對嗎?”
郁孟若滿心都是慶幸,多虧自己已經标記了沙爾卡,但又忍不住開始懷疑。标記過後,他可是只用近乎玩笑的“跳個舞”來測試的,他的标記真的成功了嗎,效果可靠嗎?
沙爾卡仿佛還嫌郁孟若震驚程度不夠似的,給了雄蟲一段時間消化後,繼續說了起來。
“請原諒,昨天,在您對我進行标記的時候,我也從您記憶中看到的一點片段。這讓我産生了另外一個猜想——雄主,您是否只是失去了亞成年期的部分記憶,卻保留了幼年期的一點點回憶?在您的幼年期,您是不是曾經流落到蟲族之外的外星異族之間生活過一段時間?”
郁孟若幾乎要努力克制,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劇烈顫抖,蒼天啊,沙爾卡太吓人了!
“因為您在特別小的時候并不是在蟲族社會長大的,所以您的很多想法才會和大多數雄蟲有明顯的區別。也正是由于您小時候并不知道自己是高等雄蟲,您周圍的異族又将您的天賦視為異常排斥,所以您為了更好的生存,養成了隐藏自己特殊天賦的習慣……”
沙爾卡竭盡全力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對于您的遭遇,我感到心痛。您本來不用隐藏自己的。您的天賦是一件寶貴的禮物。”
郁孟若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番話。他用盡力氣去防備,已經開始不由自主思考如果沙爾卡繼續挖掘他的秘密,他該如何自衛反擊。但沙爾卡說的話太過動聽了,讓郁孟若産生了一股沖動,非常想問,“你看到那段記憶,都已經猜到我是在異族長大的了,那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是異族,你還會這麽說嗎?!”
——既不像正常人類,也不是蟲族,這樣的天賦也能算是禮物嗎?
還好,郁孟若及時閉嘴,又一次戰勝了不理智的沖動,開始認真思考起現在的情況:在他看過的資料裏,确實曾經提到過,精神力非常高的雌蟲,可能會在精神标記過程裏,也獲得一些來自雄蟲記憶中最深刻難忘的記憶片段。
但郁孟若當初沒覺得這是一個他可能會遭遇到需要提防問題:第一,他本以為自己在人類社會裏沒什麽深刻的回憶,最有執念的,可能也就是虛情假意的養父了吧?不過沙爾卡又沒見過雄蟲郁孟若的家人,就算看到自己換着花樣作養父,也只會認為那是蟲族郁孟若的雄父吧;第二,按照他的計劃推進的話,沙爾卡在被标記時,是不會有太好的精神狀态的,他還以為能保證沙爾卡沒有餘力探知自己。
但事實就是這麽無奈,他的底牌都快被面前這個可怕的雌蟲全猜透了……還好蟲族文娛業不算發達,沙爾卡沒聽說過“帶着系統穿越異世界”這種劇情,要不然他可能撐不到現在。
——不過好在沙爾卡意外還挺會編故事的,不需要郁孟若費心,就能理順出這麽一個合情合理、符合蟲族設定常識的故事。
……
沙爾卡看着雄蟲吃驚到宕機的表現,考慮到雄蟲的接受力,決定把在自己精神領域裏追溯到雄蟲親生父母的事,曾經在雄蟲精神領域裏和他者對話的事,等再有合适的機會再拿出來說。
為了讓郁孟若有精神一點,提升自己有能力掌控局面的自信,不要再想東想西偷偷害怕,沙爾卡回歸剛開始的話題,開始主動檢讨自己自作主張的錯誤:“雄主,當我意識到您是高等雄蟲的時候,我沒有經過您的允許,把這件事直接告訴了警衛隊長沃利斯,因為我當時認為我們需要他的幫助。我還擅自決定了對萊特的處置方式,打算把他帶到您的星球上。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今後也一定會盡力改正。不過,您當然有為此生氣的權利,也可以懲罰我。現在您已經标記了我,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态也都比前一陣好了許多,足以承擔一些懲罰了,您想要試試嗎?”
郁孟若失神的眼睛總算慢慢有了焦距,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
沙爾卡剛才說的一大堆話,對郁孟若來說實在很不友好,由于要處理的信息過多,導致他的腦袋亂哄哄的,有一種生怕燒毀自己硬盤的恐懼。他現在的狀态,沒什麽興趣和沙爾卡你來我往地試探。就算沙爾卡擺明了要做出讓步來取信自己,但雌蟲想要獲信的思路,一直都是——你來試試,我願意服從你到什麽程度。
但就算郁孟若沒和任何人類或者蟲族曾經建立過相互信任的親密關系,理論上他非常明白……這根本就沒法試探。如果他的要求或者懲罰只是普通過分,一點都沒有觸及沙爾卡的底線,那試探就毫無意義。如果試探超過了沙爾卡的底線,那等于是他在主動摧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夢寐以求的珍寶。
人類表忠心的思路,和蟲族、或者僅僅沙爾卡是截然不同的,上梁山的投名狀是要殺個無辜路人提着頭,讓郁孟若完全徹底相信沙爾卡絕對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做法,大概也得看雌蟲願不願意聽郁孟若的命令劫持安德羅號判離蟲族,和自己到外星球過日子。可要真這麽試探,對郁孟若本身來說,風險也太大了,得不償失。
既然穿越成了蟲族雄蟲,當然還是落在蟲族地盤上,享受雄蟲的特權,才是對自己來說最有利的選擇。所以試探毫無意義,就算郁孟若嘴上總是想要诘問,實際上也一直都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在沙爾卡上次要求驗證的時候讓他跳過舞,觀察他在出于意料的情況下情緒會如何變化。但是這一次,郁孟若已經沒了再施展這種小心機的精力,而是決定憑理智努力克制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
——既然沒法驗證,那就先說服自己相信他和沙爾卡是完完全全的利益共同體,并且用實際行動把他們兩個的利益徹底同化!想清楚了目前的狀況後,郁孟若勉強提起精神,越過了沙爾卡剛才的提議問:“小沙,你那個前上級中将,到底為什麽要一直盯着我們?能講講你們到底有什麽恩怨嗎?”
沙爾卡徹底折服在雄主轉進如風難以追随的思考回路上了。但看到雄蟲如此艱難地消化掉不安,并且看起來真的完全不在意他的又一次自作主張,轉而又從最開始的對話中提煉出了另外一個關鍵重點,雌蟲又一次對自己能有現在這樣的雄主感到欣慰和慶幸。
過去,他不想被拷問和利奧伯德的關系,是由于他本以為他們出了在軍營短暫的會面外将再無交集。利奧伯德趁他重傷插手他的婚配,已經是他們不愉快上下級共事一場後最後的了解。沙爾卡是真的沒想到,他都已經被逼着徹底離開了軍隊,利奧伯德竟然還死盯着自己不放。
沙爾卡解釋道:“利奧伯德中将,希望把他麾下的軍隊打造成自己的私軍,可能還抱着把軍團當成自己家族世襲財産的可笑想法吧。因此他會向每一個上升到一定職位的雌蟲求婚。但我當初不想止步于軍團少将,也無法接受以後必須無條件聽命于利奧伯德那種雄蟲,所以立即拒絕了他,可能是因此被他記恨了吧。
之後利奧伯德在戰場上決策失誤,造成了相當大的損失。我為了救出自己部下的殘兵,只好在戰況不利的情況下被迫應敵,受了重傷,一度陷入昏迷,他趁這段時間準備了各種證據把失敗的責任推到我頭上,等我在醫院裏清醒過來才發現已經錯過了自辯申訴的最佳時機。後來,我猜可能是為了讓我徹底喪失翻盤的機會,他應該是插手了我的婚配,發現我曾經冒犯過您,于是把我放進了您的婚配候選名單裏。我和利奧伯德中将之間就只是這樣,希望您能信任我。”
郁孟若聽完之後,覺得沙爾卡真是太倒黴了,不過也不算是倒黴到極點。他抽出一直被握住的手,同情地摸了摸沙爾卡的腦袋,溫柔地安慰道:“沙沙,往好了想,多虧這個中将沒公器私用把你強行分給他自己,不然你可就太慘了。”
沙爾卡順着郁孟若的思路想了想,搖頭說:“我已經拒絕過他,在中央智腦厄洛斯那裏留下過記錄。根據智腦的分配原則,是不會在短時間內重新給他選擇的機會的。”
反正已經被掀了不少老底,郁孟若破罐子破摔,也就不打算在沙爾卡面前僞裝白蓮花了,發散思維道:“那就把你分給他的下屬,或者其他會聽他話的雄蟲。”
沙爾卡提醒道:“他的下屬也都曾經是我的同僚,就是您在軍營裏看到的那些雄蟲……”也大多數已經被拒絕過了。
再說,利奧伯德很可能是覺得,他自己認識的雄蟲和雄主比起來可能都更優秀點,等他經不住折磨死掉,折磨死他的雄蟲難免會受到一點輿論影響,所以才想找個無關痛癢的雄蟲背鍋吧——不過這純屬利奧伯德眼光不行,沒必要和雄主說得那麽清楚明白。
于是,沙爾卡難得示弱求饒道:“雄主,您可以不要再帶入利奧伯德中将,替他琢磨本來可以怎麽收拾我了嗎?如果您想對我做什麽,根本不需要像他那樣費腦筋的,您只要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魚魚:被怼到無話可說.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