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因為失血過多,莉安娜感覺身體越來越冷,濃厚的血腥味包裹着她,就連大腦也昏昏沉沉的。

“姐姐……”莉莉仍然緊緊地抱着她,試圖傳遞一些溫度,城主帶來的牧師也趕過來了,為莉安娜釋放了幾個治愈術,随後嘆氣,搖了搖頭。

牧師可以治愈中毒,輕傷,驅散,解除負面狀态,提供戰鬥支援,就算再強大的牧師,也不能讓人死而複生——利用屍體,那就是死靈法師的範疇了。

莉安娜雖然還沒死,但也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而且,她的身體太虛弱了,幾乎只是個空殼在撐着而已,難以想象她居然能活到現在。

牧師問:“她化羽的時候,受傷了是嗎?”

莉安娜聽不清他的聲音,而城主阿特利擡起頭,示意他閉嘴。

莉莉的心沉下去,她覺得自己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一部分覺得絕望痛苦,另一部分卻有一種詭異的平靜,仿佛在接受早已安排好的命運。

她想起來姐姐化羽發生的事。

當時她也受了傷,太痛了,所以沒有關注到姐姐的情況。莉安娜一直在安慰她,抹掉她的眼淚,安撫她的情緒……然而與此同時,莉安娜也受了傷。

在最脆弱的時候受了那種傷,因此傷口再也無法愈合。

莉莉感覺自己的靈魂和身體一直墜落下去,不僅是因為愧疚和後悔,有一種更沉的情緒壓在她身上。

如果莉安娜就此死去,她将背負這種罪惡感過一輩子。

莉莉喃喃道:“姐姐……對不起……我一直都是拖累了你……”

如果沒有這個妹妹的話,莉安娜恐怕并不會提前化羽,也不會受傷,以她的機敏,并不需要為了活着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這只是莉莉剛剛知道的一部分代價,也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莉安娜還做出了更多的犧牲。

莉莉低下頭,靠在莉安娜的肩膀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和憤怒席卷了她。

為什麽,姐姐你要做這些事……

她深切地感受到了姐姐有多麽的愛她,然而這種愛,變成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

這樣的話,其實不是顯得我完全是個累贅了嗎……

并不需要你做這些啊。

我只要你好好的,能發自內心地笑出來,就好了。

“你不是……我的累贅……”莉安娜像往常一樣,伸手抹掉了莉莉的淚水,她露出溫柔的笑,如同那天在山洞裏一樣,安撫着妹妹的情緒。

“是你拯救了我。”莉安娜強撐着一口氣,她眼裏閃爍着光,帶着輕松的笑意:“無數次,當我走進絕境,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是因為還有你在,我才堅持下來的。”

莉莉拼命地搖頭。

“以後,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為自己而活……謝謝你,莉莉,一直包容着我……還有城主大人,謝謝……”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手無力地垂落下來,被城主阿特利接住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

阿特利一只手懸空放在莉安娜的額頭,片刻之後,她放下了手,眼睛裏透着一絲疲憊。

莉莉驚訝地看着莉安娜,只覺得她現在的狀況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和剛才那個黑影很像。

“我暫停了她的時間。”阿特利低聲說,僅僅是瞬間,她眼裏又多了一分蒼老:“她将一直停留在這一刻,直到我們找到救她的方法。”

牧師在一旁說:“最重要的,還是羽化時期的傷。”

莉莉愣愣道:“可是,要怎麽解決……”

阿特利黯然道:“我要是知道,就不會讓她拖到現在了。”

羽化時所受的傷,幾乎等于羽人的絕症。

莉莉茫然地問:“那該怎麽辦呢?”

事情好像終于得到了緩解,但也沒有任何突破的辦法。

薩米爾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生命之泉,他看向了一旁的蘭洛,蘭洛搖了搖頭。

薩米爾并沒有慷他人之慨的習慣,因此并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卡門說:“灰羽之城沒有解決的辦法,但整個瑞德拉斯大陸肯定有。”

莉莉擡起頭來,他的意思是說,離開灰羽之城,去尋找救出莉安娜的辦法。

卡門看向莉莉:“你要不要跟我走?”

莉莉一愣:“什麽?”

卡門淡淡道:“難道你不應該親手找到救你姐姐的方法嗎?”

莉莉看着懷裏的姐姐,莉安娜的狀态,永遠停留在剛才那一瞬間,臉色蒼白,形容枯槁,透露出一種如朽木般的虛弱。然而因為時間在她身上凝固,她仿佛又變成了一尊冰冷的雕像。

“但是,姐姐……”

阿特利說:“莉安娜必須留在城主府,只有在這個範圍,我才可以一直保持她身上的時間暫停。”

莉莉感覺自己仿佛走進了一個漆黑的房間中,四面八方都看不到方向,如堕煙海。

她甚至向薩米爾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薩米爾思索片刻,認真地對她說:“莉莉,這次由你來做決定。”

莉莉猛地一震,薩米爾的話振聾發聩,讓她茅塞頓開。

一直以來,都是莉安娜在做出選擇。

這次輪到她了,她才終于感受到這其中的壓力,但有另外一股勁從心裏湧上來,讓她手腳發熱,心髒砰砰地鼓動着。

她把莉安娜交到城主阿特利的懷裏。

阿特利鄭重地接過去了,莉莉想拜托城主好好照顧姐姐,但覺得以她們的關系,并不需要自己多說。

“我跟你走。”莉莉說,她看向那個雄性羽人,卡門只冷淡地點了點頭,好像之前不是他提議的一樣。

這麽多年過去,還是很冷淡啊。

薩米爾心想,不過他也納悶,卡門是那種徹頭徹尾的獨行俠,和別人一起行動只會覺得礙手礙腳,怎麽會主動邀請莉莉呢。

這個問題并沒有讓他考慮太久,之後阿特利将莉安娜帶回到城主府,那幾個殺手也全都抓了起來,衛兵們維持着秩序,薩米爾他們也回到了城主府中。

之後兩天,盛海宴會照常舉辦,莉莉畢竟是主持這次宴會的管理,因此宴會結束之前,沒法離開。薩米爾和蘭洛也暫時留在城主府,解決了麻煩事之後,他們終于可以好好逛逛盛海宴會,這畢竟是人族範圍內榜上有名的盛大活動,幾乎可以和獸人帝國每年一次的冰雪祭相比了。

相比起薩米爾的悠閑,城主阿特利就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變出十幾個分/身出來幹活。

“今天就是盛海宴會最後一天了。”阿特利放下了手中的筆,經過兩天的審問,她基本已經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場襲擊,不僅有奴隸販子,還有國王陛下的實力和來自北方聯盟的力量。阿特利已經掌握了證據,接下來,就是要好好和那批奴隸販子與國王陛下結算的時候了。

她揉了揉手腕,看着桌子上空空的水杯,莉安娜的身體被存放在城主府最深處,莉莉也忙着給盛海宴會收尾。阿特利又不習慣有其他貼身服侍的侍從,因此忙了一整天,到現在連口水都沒有喝。

至于現在站在窗邊那個雄性羽人,自然是完全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這次的事辛苦你了。”阿特利說:“如果沒有你的話,要找到他們背後的人,恐怕還有些困難。”

卡門淡淡道:“反正你已經付過報酬了。”

阿特利眼裏閃過一絲苦澀:“真的能找到解決莉安娜的辦法嗎?”

卡門:“如果找不到,你會怎麽辦?”

阿特利思索片刻:“我會倒轉她身上的時間。”

卡門:“那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阿特利苦笑一聲。

“玩弄時間的人,終将被時間所玩弄,就算擁有時間的力量,羽人也落到現在的地步。”卡門搖了搖頭,他認為将希望放在這種手段上是沒用的,不論是倒轉時間,停止時間,還是跨越時間,必須還是要靠自己做一些事才能改變現狀。

“不過,在你出問題之前,我會好好帶那個小羽人的。”

阿特利:“她叫莉莉。”

卡門毫無感情地哦了一聲,名字這東西又不重要。

“你為什麽要我帶莉莉離開?”卡門問:“這可比其他任務麻煩的多,得加錢。”

“莉莉本來就想離開,她只缺一個理由。”阿特利說:“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會成為你的累贅。”

卡門立刻擺手:“我可沒那種同族情。”

他這種羽人,也完全無法理解莉安娜和莉莉之間的感情。

對他來說,莉莉完全就是累贅,可不存在什麽“作為支撐”的想法。

主要還是阿特利給的太多了,不然他絕對不會答應的。

阿特利正色道:“卡門,莉莉從來都不是累贅。”

“她擁有控制時間的天賦,甚至已經無意識中使用過幾次了。”

否則,當初那兩個小羽人,怎麽可能無數次從獵人和冒險者,奴隸販子的追殺中活下來。

莉莉在無意中,已經多次加速過她自己的時間,或者暫停過敵人的時間,只是太過于短暫,就連莉莉自己也沒有察覺過。

卡門:“你還沒告訴她?”

“這需要她自己領悟,每個羽人所得到的時間的力量,是不同的。”

卡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只是個普通羽人而已,并不擁有任何特殊的能力。

他唯一擁有的就是那把匕首。

想到這裏,卡門撐着窗戶,準備跳下去。

阿特利問:“你要去哪裏?”

“找薩米爾。”

卡門的聲音飄散在夜風中,阿特利先是想卡門為什麽認識薩米爾,随後又想,他為什麽不走門?

阿特利看着外面的夜空,最後一天,街道上的人已經很少了,呈現出一種熱鬧之後的荒涼感。

阿特利揉了揉手腕,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她這幾天忙得頭昏腦漲的,終于告一段落,因此想去庭院走走。

今天的月色很好,庭院的花随着夜風搖曳,散發着陣陣幽香。

阿特利獨自行走在庭院中,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如果是以前的話,不管身後是莉安娜還是莉莉,雖然她們并不會說話,但兩個影子并排行走,也會讓人覺得心裏妥帖一些。

夜風吹過她的長發,阿特利揉了揉眉心,心想自己這是怎麽了?

難道因為年齡大了,所以心裏格外脆弱,甚至開始害怕孤獨了?!

阿特利因為自己的這種想法哀嚎一聲,她擡起頭,然後看到了亭子裏的精靈。

蘭洛今天意外地将頭發紮了起來,手裏拿着什麽東西,十分專注。

他這個時候,不陪着薩米爾,在這裏幹什麽?

阿特利好奇極了,走過去,才發現蘭洛手裏拿着的是一把刻刀和一塊木頭,他正專心致志地削着木頭,手法看上去還有些生疏。

“你這是……?”阿特利誇張地問:“精靈族終于混到這種地步了嗎,就連精靈始祖都要出來發展副業了?”

蘭洛擡起頭,借着月光端詳着手裏粗糙的模型,說:“薩米爾想要。”

“為什麽不直接給他買一個呢?”阿特利問。

蘭洛放下木頭模型,沉思了一會:“大概是我自己想做吧。”

阿特利坐在他對面,手臂靠在欄杆上,撐着下巴看向天邊的月亮,喃喃道:“真難得啊,始祖大人……”

蘭洛聽出來她有自己的心事,因此沒有回應,繼續低頭雕刻着那塊模型。

“千萬年的時間,都不曾改變你,但你和薩米爾僅僅相處了近百年,性情就發生了如此劇變。”阿特利:“時間真是神奇啊,千萬年如一瞬,一瞬又如同千萬年。”

她看着亭外的月亮,樹影婆娑,風聲蕭蕭,讓夜晚寂靜而幽深。

阿特利最先想起的,是五年前和莉安娜在月光下的交談,再之前,就是她穿越時間蘇醒後見到的月亮,更早更早的時候,就是她第一次睜開眼睛所看到的月亮。

盡管最開始的時候,她也認為每天的月色是不一樣的,然而時間久了,好像每天又只是在重複昨天的經歷一樣,就連那輪月亮,無論是圓是缺,都沒有區別。

阿特利有時候從恍惚中醒來,會想,我這是在哪裏,我在做什麽,旁邊的人是誰。

城主府裏的人,都知道城主大人有時候會出現記憶缺失,反應遲鈍的情況。

就像是普通人老了一樣。

但大部分時候,只是因為阿特利剛從時間縫隙中掙紮着出來。

她已經在裏面過了幾百年,在現實中,只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我是誰。

我為什麽存在。

我要去哪裏,才能找到自己。

“時間……如果連時間都無法客觀地在身體留下痕跡,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就沒什麽常理可言了。”阿特利緩緩道:“始祖大人,有時候我會想,像你和我,到底是被時間所眷顧,還是被時間所禁锢。”

“他們說,人人都是時間的奴隸,而我們是時間的主宰。”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蘭洛放下手裏尚未成形的雕塑,注視着阿特利的眼睛,半晌後,說:“你應該少用時間的力量。”

阿特利按了按自己的眼睛。

蘭洛淡淡地說:“你在別人身上停滞的時間,全都返還到你身上了,這樣下去,你遲早會崩潰的。”

阿特利輕聲道:“是嗎,我感覺還好。”

“尤其不要嘗試逆轉時間,我看到的是你在主動往火坑裏跳。”

阿特利:“反正一時半會也燒不死。”

蘭洛瞥了她一眼:“那個莉安娜值得你這樣做嗎?”

阿特利反問:“你會為薩米爾這樣做嗎?”

蘭洛沒說話。

阿特利話音落下之後,頹然地癱下來。

她自己醒悟過來了。

她竟然用莉安娜和薩米爾作比較。

莉安娜之于她,難道已經和薩米爾之于精靈始祖一樣了嗎。

“同族之情?”蘭洛反問。

阿特利癱着,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過沒事,反正莉莉馬上就要走了,除了你,不會有人知道的。”阿特利安慰自己,随後對蘭洛說:“我對之前嘲諷你老牛吃嫩草表示真心的歉意,請您原諒我……好慘啊,莉安娜甚至沒喜歡過我,我比你慘多了,始祖大人。”

始祖大人至少還有挽救的機會,甚至可以利用化形術和小銀龍卿卿我我,睡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

蘭洛呵呵一笑。

阿特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神色。

她自己被時間折騰成這樣了,蘭洛居然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她反正不信。

薩米爾正在屋子裏擺弄着這兩天從盛海宴會中買回來的各種小玩意,這幾天蘭洛晚上都不在,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牆壁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飛快閃過的影子,薩米爾沒有轉身,直接朝窗戶那邊扔了道冰刃,冰刃殺傷力強,隐蔽性高,在這種時候,比扔個火球要好的多。

那個聲音靈敏地躲過冰刃,折身彎腰從窗框外跳進來,輕輕地落在房間內。

薩米爾這才轉身,看着對方灰色的眼睛和輪廓深邃的臉,打了個招呼:“卡門,有什麽事嗎?”

這兩天,卡門一直沒來找過他,甚至也沒出現過,薩米爾差點以為他早已經離開了。

卡門垂下眼,羽人族的眼睛一般都比較深,灰色的瞳孔看上去既深邃又平淡,而卡門身上那種冷漠感更加強烈一些。

他現在和薩米爾最開始遇到他的時候比,看上去好多了。

薩米爾記得他第一次在奴隸市場看到卡門,卡門被關在籠子裏,身體上遍布傷痕,反正已經是殘缺的羽人,奴隸販子也沒想至少把表面上弄得好看點。

而卡門站在籠子裏,脖子上和手腕腳腕上都帶着沉重的鐐铐,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外面走來走去的身影,眼神混雜着冷漠,死寂和極其平靜的仇恨。

薩米爾當時就是被這種眼神所吸引的。

卡門長得并不是很好看,只是五官尚可,輪廓鮮明而已,特別是他當時又瘦又黑,臉上都是傷疤,還有不知怎麽搞的燒傷和淤血,從賣相上來說,奴隸販子賣十個銅幣都有人嫌棄。

薩米爾蹲在那裏,聽奴隸販子給別人講:“這真的不是我打的啊,是他自己弄的……誰知道他會往火堆裏跳!……沒有,現在已經很聽話了,不信你抽他一鞭子,他也不會動彈的!”

奴隸販子還在和客人交流,薩米爾就蹲在那裏,注視着殘缺羽人的眼睛,過了不知道多久,小羽人的視線,終于和他對上。

薩米爾啧啧兩聲,覺得那些人真不識貨,隐藏在這雙眼睛之後的靈魂,簡直是無價之寶。

他對小羽人笑了笑,然後沒有講價,買下來卡門。

之後,他給了卡門一支匕首。

再之後,卡門提着那個奴隸販子的腦袋,把十枚銅幣還給了薩米爾。

“好久不見。”卡門說。

他說話的風格,還是和以前一樣。

“确實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居然和城主認識。”薩米爾聽之前他們對話,便知道城主早已經安排了卡門在暗地裏查探消息。

“我為她做一些事,她付給我報酬。”卡門說:“你為什麽在這裏?”

“我出現在哪裏都很正常吧,這不是長了兩條腿,也還沒有被打斷。”薩米爾笑着說。

卡門心想,他也和以前一樣,并沒有什麽變化。

雖然他現在身邊的那些人,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卡門從很早之前,就認識到一件事。

對他來說,薩米爾改變了他的命運,但對薩米爾來說,那只是順手為之。

同理,薩米爾離開他,并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就像薩米爾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一樣,他的心從來沒有被束縛。

卡門也不想被束縛,所以他們兩人最終分開,簡直是水到渠成,理所當然。

薩米爾笑了笑,還是解釋了一下:“之前瘟疫那件事,我也中毒了,所以在城主府休息。”

卡門:“你一直在城主府嗎?”

薩米爾攤開手:“是啊,天天只能躺着,可慘了。”

卡門:“……”

如果知道你在的話,我就早過來看看了。

但他并沒有說出這句話,面對薩米爾,這種話說與不說,并沒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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