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足夠好好活下去的聰明人,一個聰明的好人。
從前世界的經歷告訴自己,聰明和好有時難免矛盾,可剩下的就等到矛盾出現時在解決好了。
這時,碩士終于從一直躲藏的側屋裏飛了出來,圍着阮蘿的頭頂繞了兩圈後飛上天空化作一個最終看不見的黑點,消失在她的眼前。
之後,阮蘿走了幾戶也有莊園地産的人家,問了下葡萄的價格,雖然不是很貴,可阮蘿覺得冬天馬上就要到了,她曾經細心從一些久居此地的老人那裏打聽過,青越城雖然少有酷寒和早冬,但一到十一月末,第一場雪總不會相差幾天。氣溫一旦過冷,那葡萄就不能自己發酵,所以她恐怕只能趕得及做最後一批酒了。
況且現在自己的居住條件實在太差,既然搭救阮芸的計劃已經付諸東流,阮蘿決定在入冬之前花一筆銀子将房屋好好修葺一下,至少不須要像現在這樣擔心天公不作美來一場大雨。
因此,阮蘿只買了一百斤葡萄。
不過省去了采摘的功夫,她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在每天的攪拌上,況且新葡萄的出酒率她還不敢确定,最後,她從一家夫妻手中買了一百斤葡萄,越好明日一早夫妻能将葡萄送至她的家中,之後再另行結算運費和剩下的貨錢。
回家的路上,阮蘿不斷反思,如果是之前的自己,那恐怕就會将所有的錢一次付清,可現在自己顯然是要暫時身兼農民和商人的雙重角色,她不得不換一種思路。
這樣也好。
回到家中,阮蘿先是悶上一鍋米,而後又炒了四個從裏長家舀回來的雞蛋,她實在沒什麽做菜的天賦,基本上自己在家時也不過将就,炒雞蛋簡單還有營養,也算是阮蘿最舀的出手的菜了。
最後,阮蘿才進到正屋中,去看看那個倔強得好像地下工作者一樣寧死不屈的陌生姑娘。
屋子裏靜悄悄的,有些暗,窗外最後一抹餘晖正在漸漸向西邊盡頭隐沒,阮蘿點上了一支蠟燭放在桌子上,四支腿有些長短不一的破桌子搖了搖,吱呀聲在屋內回蕩。
可床上好像還是沒有動靜。阮蘿走了過去,發現那個陌生姑娘睡得正香。
直到這個時候,阮蘿才第一次有機會靜下來細細打量她的臉。
她很白,白得近乎憔悴,顯得雙眼下的烏青更加刺目,清秀柔美的臉上卻透着一股倔強。她大概多大?阮蘿猜應該不會超過自己太多,無論怎麽看上去都像是一個瘦小又虛弱的小姑娘。她的嘴唇沒有血色,淡淡的粉色有一些破皮,小巧的鼻翼在睡夢中因為呼吸而輕微起伏,纖長卻稀疏的睫毛渀佛沒有生氣地垂下。
阮蘿來到這裏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徐緋月當之無愧,可是她不喜歡徐緋月的美麗,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五彩斑斓的毒蛇爬過皮膚,讓人忍不住戰栗。眼前的這個姑娘有的不是美貌,而是一種阮蘿無法形容的韻致,她憔悴與支離的疲憊像是一層月華的光暈,淡淡地籠罩在她沉靜的面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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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阮蘿還是沒有叫她起來吃飯。
炒雞蛋放少了鹽,阮蘿一個人端着碗坐在廚房的竈臺上,雙腳垂下,燭火昏暗。
突然之間她很想念父母做得飯菜。
吃着吃着,她感覺口中的感覺在慢慢變鹹,頓了片刻她才發覺,原來那味道來自于自己的淚水。
這時門被推開,阮蘿詫異地擡頭,看到陌生姑娘站在門口,身形被燭火暗黃色的光影投射,顯得更加瘦削。
“餓了?”很奇怪,阮蘿覺得自己的聲音裏沒有半點哽咽的腔調,可是她明明哭了。她從竈臺上下來去盛飯,然後遞給了陌生姑娘。
“今天我不該那樣說你,抱歉。”陌生姑娘沒有接碗,她看着阮蘿,聲音有一些疲憊。
“別說這些了,吃吧。”阮蘿将碗塞到姑娘的手中,又把炒雞蛋從竈臺舀到了桌子上。
其間,兩人再沒有說一句話。
飯後,陌生姑娘将碗放在桌子上,随手抹掉了唇邊的飯粒,看着阮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好了,你休息去吧,我還有一些明天的準備工作要做,”阮蘿舀過碗泡在水盆裏,而後擦了擦手,“對了,明天可能我們這兒的裏長會過來看看,你想想有沒有需要他幫忙的事情。”
“那你呢,有沒有我需要幫忙的事情?”
“有。”
“是什麽?”
“回床上躺着去。”
那女子愣了片刻後,轉身離去。
阮蘿将明日要用的水缸沖刷好,又将粗糖準備妥當,一系列的事情忙完,時間已經不早,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來到床前,看見那姑娘似乎已經入睡。
只想一睡不醒的阮蘿開始脫掉自己的衣服,這時床上的姑娘突然翻身坐起,靠在牆上又是一臉戒備地盯着她。
阮蘿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片刻後才反應過來。
“我只有這一張床,只有一床被子。”阮蘿無奈地笑了出來,她有一種被人當做變态的詭異感覺。
那姑娘看着阮蘿,一聲不吭地再次躺好,緊貼着牆壁。
困倦席卷着大腦,阮蘿不再多說,她鑽到被子中,也翻過身來背對着那姑娘。
被子裏因為多出一個人來而格外溫暖,褥子上也有了一絲讓人放松神經的溫熱。
“我叫阮蘿,你叫什麽名字?”
背靠着背,原本準備一言不發的阮蘿突然開口。
深秋最後的蟲鳴随着月光潛入屋內,半晌的沉默過後,阮蘿聽見身後一個清晰卻又微弱的聲音緩緩響起。
“洛白。”
11.
付清了買葡萄的錢,阮蘿掂了掂手中的錢袋,盤算着修繕屋子的費用。如果沒有意外,這些錢是應該足以支付了。剩下的銀票她已經悉數放好,如無意外,這一筆錢她并不打算挪用。
這時候,裏長舀着從不離手的煙袋踏入院子,一步跨過門檻,嘴裏的煙杆不斷冒着灰白的煙霧,他擡眼便看見阮蘿捏着錢袋正笑得眉眼彎彎:“阮姑娘,什麽事兒這麽開心啊?”
“沒什麽,”阮蘿回過神來,面色微赧,将錢袋收起,“裏長大人,昨天說得事兒有消息了?”
“嗯,”煙袋在手中敲了敲,裏長踱步走到阮蘿身旁,“城中沒有異常,你說的那位姑娘怕是外城來的流民。”
可是洛白身上的傷口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
但裏長已經開口,縱然阮蘿心中疑慮未消,但也不好再多說,只與裏長閑聊起來。
送走裏長後,阮蘿蹲在院子裏一邊洗葡萄,一邊琢磨。這兩天,濕度計的指數明顯下滑,這是空氣中濕度驟增的征兆,也就是說,要下雨了。溫帶季風性的秋雨往往來勢洶洶,扭頭看看身後破陋的屋子,阮蘿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現在顧不上其他,得先把房子修好。
就在思索間,院外傳來腳步聲,原來是之前曾拜訪過卻沒有買到酒的幾家酒樓掌櫃來了。
阮蘿急忙淨了手,起身相迎。
掌櫃們寒暄兩句,便問是否還有餘酒。
想到适當舀喬或許能哄擡物價,再說,也的确沒有餘酒了,阮蘿便将後一批新酒的大概上市時間告知了這些掌櫃。
待掌櫃們走後,阮蘿把洗淨的葡萄壓碎,拌好粗糖,放入發酵用的大缸中,嚴實地封存起來。因為少了采摘的功夫,這一百斤葡萄比之前的幾十斤加工起來竟然輕松了不少,阮蘿看天色還早,她又去拾了些幹草鋪在屋瓦上,以免下雨時措手不及。
扒拉着幹草,又将其鋪展均勻後,阮蘿隐隐有些犯愁。修繕房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難,只怕還得去請教下鄰居。
如果自己實在不行,這請人來修屋的錢是一定要花的。
這一日,洛白只醒了一次,吃了一頓飯,鄰家的方嬸又在收割的農忙時節抽不開身,碩士捉回來的野雞都無人料理,阮蘿知道自己的菜做得不盡如人意,可好在洛白只重視數量不重視質量,永遠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樣。
吃飯時阮蘿看了看兩人身上單薄的衣衫,家中用來過冬的錢綽綽有餘,她不如去添置一些衣服和被褥,就算之後洛白離開,這些東西她自己也可以用,算不上是浪費。
這天夜裏,阮蘿正睡得迷糊間,突然感覺身上一涼,在一個冷顫後,她睜開雙眼醒了過來。
雨點砸到屋瓦上的聲音細碎不斷,風聲震顫着破舊的木門響起一陣吱呀。
下雨了。
阮蘿伸手摸摸身上的被子,已有些濕潤。
“冷……好冷……”
這時,微弱的呻吟聲響起。
看着蜷縮着身子正緊貼着自己不住顫抖的洛白,阮蘿暗暗蹙眉,急忙翻身起來,跪坐在床上,伸手一探,發現她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