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子裏都種了的最能抵抗嚴寒的蔥,也都盡早收割放在了地窖中。鞋底泛上泥土中的寒氣,阮蘿縱然披上了之前買來的绨袍也能感覺到寒意侵襲。
這些日子,痕城城主莫子痕駕臨青越城,與秋後的市集一并成為城中最熱鬧的事情,四周的小鎮人流全都聚集過來,每日出入城中的馬車絡繹不絕,作為必經的城郊官道,阮蘿在田地裏一走就是一日,總能聽到不斷的車轍伴随着馬蹄的聲音。
她手中握着買來的地圖,是地圖,可不過就是一些簡單的形狀加上了标字,阮蘿只能通過一些去過不同地方的人來為這份地圖自己添加注解。其實,她覺得自己可以去詢問足跡遍布大江南北的雲天之,可是想到這個人還有洛白的話,阮蘿便在心中先打起了退堂鼓。
尴尬只是小事,她只是莫名其妙的害怕。
好在手頭的事冗雜又沒有頭緒,阮蘿梳理起來費時費力,很多萌動的心思就漸漸隐藏到了忙碌的背後,不會打攪她充滿疑惑的心。
刺殺的事情告一段落,洛白也此事太多蹊跷卻全無頭緒,黎揚期間曾經來過一次問她可曾見過襲擊她的人是誰,或者今日與誰發生過沖突,阮蘿實話實,卻只隐瞞了雲天之搭救她的真相。
她仍然記得黎揚也對她過與洛白一樣的話。
帶着一身的寒意,阮蘿回到家中,買來的粗炭和幹柴讓修補好了的屋子裏充盈着溫熱,她将绨袍脫下,把這一日做出的筆記放在桌子上逐類整理。
“你不是你的酒近些日子就可以出窖了麽?怎麽這幾日你還成天呆在地裏。”洛白将熱水倒在碗裏,遞給阮蘿。
“這些葡萄的種類與之前不一樣,需要多沉澱些時間,更何況溫度越來越低,這是最後充分發酵的機會了,”阮蘿頭也不擡,接過瓷碗,卻不小心被熱度燙了一下手,“對了,你前兩日去過城中,這個痕城城主到底是什麽來歷?”
“你每天抱着地圖,這還要問我?”
“這是信息的重要性,知道得越多想法自然也就越多。”
“信息?”
“就是情報一類的東西。”
“雲天之或許會更喜歡這個話題,”洛白坐下後輕輕一笑,她的身體已經漸漸複原,只是有時看起來仍然像行将被秋風掃落的枯葉一樣單薄,“你想知道什麽?”
洛白最近很喜歡用這三個字來調笑,阮蘿雖然無奈但已經習慣,她擡起頭像是嗔視一般看了洛白一眼後緩緩開口:“比如坊間流傳她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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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荒。”洛白想都沒想道。
“怎麽都是饑荒?”
“痕城在跡州島之上,整個島嶼都是屬于莫家,島上盛産一些本陸絕無的稀有藥材,還有多種多樣的需産與樹木,但惟獨沒有……”
“糧食。”阮蘿打斷。
“對,你是怎麽知道的?”
“跡州島是溫帶海洋性氣候區,在這種氣候下不适合任何農作物生長,即便生長出來也會因為缺乏光照而沒有足夠充足的蛋白質,但是這裏最合适生長的作物就是牧草,可惜經濟局限在家庭單位的畜牧業并不需要這種大批量的生産環節,所以島上的經濟來源一定是其他東西,至于藥材,溫帶海洋性氣候适合草本植物生長,所以許多喜歡濕潤氣候的藥材一定會喜歡那裏。荃灣今年遭到風災人盡皆知,從盛行西風的一貫軌跡的方向來講,跡州才是第一個登陸的地方,那裏的情況想必會更慘,”阮蘿一口氣完,看着滿面驚訝的洛白,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和一個遙遠時空中的人話,急忙補充,“沒關系,這些話裏肯定有你聽不懂的詞,無視就好,總之,今年跡州島的冬天很難捱,對吧?”
“沒錯,跡州的糧食全靠荃灣與西都三者之間的往來貿易,可荃灣雖然儲備充足卻因為風災而不再進行與糧食有關的貿易,西都今年霜凍來得太早,所以自己也是捉襟見肘,跡州沒有法子只好就來豐收的青越城了。”洛白在短暫的語塞之後匆匆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告訴了阮蘿。
“那麽,”阮蘿腦海中突然閃現了一個念頭,可是這僅僅是個念頭,她不敢在沒有确認前就形成想法,“荃灣緊鄰天河平原這一帶盛産小麥與稻谷,還有甜菜?”
洛白點了點頭。
阮蘿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因為興奮而變得通紅。
“我就知道!這地方是最适合經濟作物生長的地區,甜菜!我們春天就開始種甜菜!荃灣的風災讓今年甜菜絕收,甜菜是靠儲存塊根來做第二年的種子,也就是明年荃灣地區的甜菜将幾乎無法播種,農民會改種其他的作物來減少損失,那麽甜菜的種植面積減少後,我們的甜菜自然就物以稀為貴了!”阮蘿興奮地扳住洛白瘦削的肩猛搖起來。
“我聽不懂。”洛白一邊死命地掙紮一邊道。
阮蘿剛想繼續下去,這時洛白突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眼神在瞬間銳利起來。阮蘿一愣,剛要開口,便被洛白快速地捂住了嘴。
19.
“阮老板在家嗎?”
洛白松開手,剛剛還緊繃的身體驟然松弛。
“在,”阮蘿顧不得洛白的一驚一乍,急忙走了出去,發現竟然是香韻閣的薛老板,“薛老板?怎麽是您大駕光臨?”
雖然這麽問,但阮蘿知道,一定是為了酒的事他才來到這裏。想到之前在香韻閣的不快經歷,阮蘿并不喜歡眼前這個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阮芸的事,可是卻因為生意而根本不将話挑明,再将阮蘿的注意力轉移到與買酒事宜沒有關系的徐緋月身上,這讓阮蘿發自內心的厭惡。
“自然是被阮老板的酒香引來。”薛老板還是一副老氣橫秋又溫和可親的模樣,阮蘿只是熱情地笑着看他,聽他将話完。
“早就聽聞新酒上市的日子,不知現在能不能跟阮老板談談價錢?”
“當然,薛老板是老顧,價格自然有得商量,這次的葡萄出酒率不低,如果七十斤酒薛老板有心包下來,我便按照一壇十斤二十兩的價格如何?”
薛老板的臉方才還滿面春風,而此刻卻僵硬得不得了,阮蘿心中莫名升騰起了報複的快感。
“阮老板在笑吧,之前的酒不是一壇十斤十兩嗎?怎會驟然将價格擡得如此之高?”
“之前不過是新酒第一次上市,價格自然不能太曲高和寡,可是這些日子下來到我這裏訂貨的人只多不少,再加上……”阮蘿突然停頓,有些無辜又哀傷的眨了眨眼睛,“再加上從前我之所以青睐香韻閣也是因為我姐姐的緣故,可是我姐姐已經香消玉殒,再談情分只會顯得你我二人虛僞,可我還是顧忌咱們兩人的情分,阮蘿在生意場上的第一課便是薛老板指點,所以這個價格已經很是讓步了。”
看着薛老板的笑容在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表情變為冰冷,阮蘿一點都不感到害怕。
事到如今還想以這種幼稚的口吻來诓騙她,那才是真正的幼稚。
“阮老板話裏話外的意思竟是一點餘地也沒有?”
“當初我因為姐姐的事情備受薛老板照顧,今日有機會定然加倍奉還,這便是生意上的餘地。”
阮蘿笑着看薛老板拂袖而去,馬車漸漸在黃昏的掩映下消失不見。
她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笑聲,滿含從未有過的歇斯底裏,碩士原本停在籬栅上休息,被這聲音吓得撲扇着翅膀飛了起來,洛白也忙從屋裏趕了出來。
阮蘿像是沒有看到這些一樣,兀自地捂着肚子,彎下身來。
這是她覺得最痛快的一天,後巷的眼淚像是變成了久遠的記憶,雲天之的話猶言在耳,可是阮蘿一點都不覺得出剛才的話需要任何猶豫。
她在變,一點一點的,被這裏的人和事改變,可是阮蘿又隐約覺得改變自己的不是這裏的那些所謂人事,而是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将她從前敢都不敢想的那個自己釋放出來,吞噬掉曾經的魂魄。
三日後,新酒出壇,阮蘿特別帶上兩壇入城直奔寧府。
寧府依舊是老樣子,刻板的規矩和似乎隔開喧嚣的深宅大院,只是因為痕城城主的到來,院子四周都是崗哨。
阮蘿依照規矩通傳,來見她的人果然還是黎揚。
“這酒之前城主大人和我提過,”阮蘿将酒交給黎揚喚來的家仆,兩個人并肩走進前院,“如果痕城城主莫大人來得早些,恐怕就沒機會喝到了。”
“城主曾對我提過這酒是你們莊上今年的租子,你如若需要面見他,我會代為轉告。”黎揚不溫不火的笑了一下,可是阮蘿卻看出他似乎有些閃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