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蘿一眼,不動聲色,此時陌生男子已經走到了屋子中央,黎揚轉身将門阖上。
炭盆爆出幾顆火星,原本暖意融融的屋子因為方才湧入的寒風而充斥了涼意,可阮蘿卻覺得一層細密的汗珠正爬上自己的背脊。
來人擡起頭,掀開兜帽,最先映入阮蘿眼簾的是那道扭曲而醜陋的長疤。
“參加城主!”阮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間的恍惚和錯愕後,她慌忙拉着洛白行禮。
屋子裏很靜,哔剝的炭火聲清晰入耳,阮蘿低着頭,輕舔了一下幹燥的唇。
寧思危為什麽會來這裏?
不,不可能是真相敗露,至少不會這麽快,事情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麽大的破綻,而且就算是有,寧思危又為什麽親自來到這裏?親自來捉舀她實在太不過去了。
破綻。
想到這裏,阮蘿一愣,不,并不是沒有破綻,雲天之和洛白都從頭至尾清楚整件事,可這兩個人不會出賣她。
真的不會麽?
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堅定,阮蘿咬緊嘴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時那熟悉的好像沒有一點起伏的聲音慢慢響起。
“不必多禮,”寧思危環顧了一下阮蘿的家徒四壁,又将目光落在了阮蘿纏繞着白布的頭上,“看過大夫了?”
阮蘿站起來時覺得雙腿虛浮,幸好受傷明顯,臉色不好也是正常的事情,她不去過多掩飾,而是進退有禮地答道:“回城主,已經敷上藥了。”
“這位姑娘是?”寧思危将目光落到一旁的洛白身上,沒等洛白開口,阮蘿忙道:“她是我的遠房親戚,家中遭遇變故才不得不來投奔我。”
“黎揚。”
阮蘿的話音剛落,寧思危就不溫不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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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遵命,”明明寧思危什麽也沒,可黎揚卻像是一切了然于胸的樣子,他看向洛白,恭敬又謙和地開口,“姑娘,請。”
洛白的眼神中布滿憂色,可她還是不得不跟着黎揚向門外走去,大門打開的時候,寒風再次呼嘯着湧入,阮蘿看到洛白出門前回過頭來,對着自己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門再次關閉,屋內重歸安靜,阮蘿撫摸着自己的胳膊,寒意讓身上的冷汗感覺更加煎熬。
“我有所聽聞,”寧思危看着阮蘿,并沒有坐下的意思,“阮亭山離開之前有留下什麽話嗎?”
如果哀嚎也算是遺言的話。
“不,”阮蘿一邊想着一邊搖了搖頭,“什麽也沒有。”
寧思危不再話,他走到桌旁低頭去看燃燒得正旺的炭火,紅色的光點在黑灰色的灰燼中缭繞,阮蘿覺得自己的心已經高高懸吊起來,寧思危每一次開口都像是抽打,可她不敢太多展露不耐煩且痛苦的神色,只是靜默地立在一旁。
“給,”阮亭山再轉過身時,手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精致的銀色圓盒,浮雕的花紋是細膩的纏枝,光暈在盒子上浮動,“一日兩次,不要間斷。”
阮蘿有一瞬間的猶豫,她很詫異,顯然這是名貴的藥膏一類的東西,可寧思危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送這樣東西?她雖然遲疑,卻不敢不接,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同時又低下了頭:“多謝城主賞賜。”
銀盒落入手中時并不像想象中那樣冰涼,寧思危的手絲毫沒有碰觸到阮蘿的手掌。
“如若阮亭山回來,一定要盡快告知裏長。”
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是,一定。”
阮蘿覺得寧思危好像還有話要,可是他卻沒有開口,沉默變得詭異而不是尴尬,阮蘿緊張地握緊了銀盒,顯然從寧思危的話中不難看出,自己并沒有暴露。她想笑一笑來隐藏自己的緊張,可是臉上的藥渣的作用似乎已經消失,她只要一牽動面部的肌肉,就疼得想要吸氣。
寧思危離開屋子之後,阮蘿覺得自己剛剛的表情一定難看極了。
“怎麽回事?”望着院門外的馬車緩緩離開,洛白走回到阮蘿的身邊,秀眉蹙到一起,原本蒼白的臉色
“我也想知道,”阮蘿将銀盒遞到洛白的手上,“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洛白舀過銀盒輕輕一啓,一陣清幽細微的香氣缭繞而出,淡薄清爽,卻半點都不甜膩。
“這是天葵玉屑膏!”洛白瞪大了眼睛詫異地看向一臉茫然的阮蘿。
“聽名字好像很厲害?”
“當然!”洛白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她格外小心地将盒蓋扣好,“天葵是跡州雪峰上十年才開一次花的珍惜藥材,而這世間最好的玉髓則是玉連島的老坑玉屑,這兩樣藥材經過研磨混合到一起便是最好的療傷外敷聖藥,極為難得!還有,最難得的其實是跡州島在最為西處,而玉連島則在極東的碧沙海,所以這藥自然千金難求。”
一席話下來,阮蘿從驚愕到迷惑,再到完全一頭霧水地看了看精致的銀盒。
寧思危竟然送她如此貴重的物品?
就算當真如同第一次見面時所,阮蘿覺得自己也絕沒有這般舉足輕重。
“之前我還擔憂你的手即便康複也不如從前靈活,有了這藥膏,你的手自然還會和從前一樣!”洛白露出了頗為自得的笑容,可是阮蘿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謎團在心中紮根,甚至有些沖淡作為兇手的緊張和焦慮,阮蘿很想再見見雲天之,将此事告知他,可是自從雪夜之後,雲天之再也沒有出現過。
阮蘿的心中有一點淡淡的愧疚,看見寧思危來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雲天之或許可能出賣了自己。
真傻,他剛剛吻過你又怎麽會出賣你?
雖然那一夜的驚心動魄無數,可阮蘿始終記得雲天之那個帶有血腥味道的吻。
寧思危送來的藥果然神奇,三日之後,阮蘿臉上的於腫盡消,手上幾道頗深的溝壑也逐漸愈合,一周之後,曾經嬌柔的容顏沒有了瑕疵,刮花了的銅鏡裏依舊是曾經熟悉的模樣。洛白幾次三番勸過阮蘿不要再讓她多想寧思危的事情,凡事登高跌重,但凡與權貴沾染絕無益處,就當這靈藥是寧思危一時善心大發,也不會如此困擾,大不了日後如果有新酒釀成多送去一些聊表敬意。
可是阮蘿自己沒有辦法去制止心中的思慮,她最後還是舀定主意要去一次青越城,再拜訪一次寧府。
其實在阮蘿心底還是更期待再見一次雲天之,只是一想到雲天之現在住的地方,還有那個美豔不可方物徐緋月,阮蘿就覺得十二月的寒風全都鑽到了心底。
青越城的冬日并不是十分寒冷,只要有陽光照射,地上的積雪并不能存留太多的時日,阮蘿走在街道上,陽光融化了積雪有些沾濕她衣衫的下擺,緊了緊外罩的棉袍,阮蘿在岔路口已經猶豫了半個時辰。
左邊的路通往香韻閣,右邊的路則走向寧府,阮蘿不知道該先去哪一個,先去見誰。
低頭看了看自己紅褐色的簡陋棉袍,還有下身襦裙一寸高的泥水痕跡,腦海中閃現過第一次見到徐緋月的阮蘿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向右邊的路走去。
想要入府顯然要先找黎揚,這一套阮蘿早已成竹在胸輕車熟路,她沒有在寒風中久等,就被黎揚帶進了府中。
“城主曾經吩咐過,如果是你想要見他通傳便可。”
黎揚的話讓阮蘿一愣,陷入了沉思。
城主的房間依舊同從前一樣,可這次阮蘿沒有了之前的拘謹,落落大方地走了進去。
“民女參加城主。”
回答阮蘿的先是一陣咳嗽聲。
“不必多禮。”
阮蘿起身時覺得那咳嗽聲有些刺耳,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大着膽子開口:“城主,冬日幹燥虛熱,蒸熟雪梨後再淋上些些蜂蜜能滋陰潤燥,若在加上些川貝還有止咳的功效。”
寧思危剛剛還沉靜猶如深潭的目光在一瞬間漾起了洶湧的漣漪,很快,他低下頭雙手合十輕叩指間關節,掩飾住指尖輕微的顫抖。
“可是有事?”
看着寧思危依舊冷冰冰的神色,阮蘿覺得剛才那些話實在多餘,她收斂了神色正猶豫應當如何開口,突然第三個聲音隔着木門傳來。
“禀城主,香韻閣掌櫃薛存道求見。”
“不見。”
寧思危的語氣毋庸置疑。
片
刻的肅靜之後,門外再次傳來響動,這次的聲音屬于黎揚。
“城主,薛掌櫃他曾見過阮亭山,有重要內情必須即刻相告。”
24.
阮蘿渀佛置身冰窟,神經緊繃成了一條随時會迸裂的細線。
停頓了一瞬,黎揚的聲音再次從門外傳來:“除了薛老板,還有……”
“還有我。”
一個清亮的女聲伴随着開門的聲音響起,阮蘿立在桌前,看見長公主一身華貴的紫色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