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陣聲響,一個穿雪地靴的女孩子花蝴蝶一樣撲進關陸懷裏,“果然是你,我隔老遠就看到你那輛車了!”

王琦看見他們蘇總的親妹妹,又呆了,任良忍笑,關陸把她放穩,一彈鼻尖,“蘇小優,會吃大戶了啊。還帶着姐妹來的。”

蘇優伸手捂鼻子,抱怨說關陸你又彈,人家是幫你照顧生意。

關陸對她身後的文靜女孩笑笑,看蘇優穿着短裙、羊毛襪,招手說別站着吹風了,一起吃,給你個宰我的機會。

五個人進門,蘇優在景安十幾年,也沒見過北方大炕,興奮得眼睛閃閃發光,脫掉靴子爬上去,仰頭看玻璃上的紅窗花。看完,才想起介紹女伴,竟然是孫家旁系的小姐孫倩如。關陸和任良耳聞過她那位二世祖表哥的事跡,再看這個輕聲細氣的白淨女孩,像爛泥塘裏浮出一朵蓮花,隔朦胧煙霧,不太真實。

蘇優點了點人數,拍手說,倩如也是京大的,現在咱們這一桌,京大比景大三比二。言下頗為得意。

關陸心說哦,這小姑娘和魏南同校。便故意夾着煙點王琦,說蘇小優你是怎麽把這小子劃入京大陣營的?他南大的,你少發動群衆鬥群衆。

景安兩所大學素來合不來,幾乎成了歷史傳統,遇事總要較勁。這麽一說,大家都笑了。上菜的時候,關陸找小妹開了幾句玩笑,把氣氛炒熱。等到生客熟客都不再拘束,就一個人安穩坐着,抽煙吃肉。

羊是綿羊,做成凍的手抓羊肉。蘇優原本看肉裏有細細的血絲,還有白膘,聞着實在香,卻不敢下手。被關陸兩句話一挑,也學着他們夾了肉蘸着細鹽吃。肥嫩的羊肉入口即化,帶着胡椒、姜片的香味兒,吃到胃裏暖融融的,便不要淑女風度,撈起袖子從王琦手裏搶湯勺,舀一碗熱騰騰的土雞湯喝。

手抓羊肉是西北的吃法,難得肉酥脂滑。關陸吃過一次,心心念念忘不掉,好不容易在自己出資的館子裏鼓搗出來,當做招牌菜。

孫倩如都不禁多動了幾塊羊肉,神情越發腼腆。蘇優對一盤金黃的涼瓜炒蛋放不下筷子,“怎麽這麽香呀,難怪你這家店在美食網上排名那麽高。”

當然香,土雞蛋還是拿豬油炒的。蘇優沒吃出來,關陸知道她在減肥,藏着壞心不告訴她,自顧自地吞雲吐霧。

一餐飯吃完,已是下午兩點,聖誕酒會即将開場。大家各上各車,各回各家。

關陸回家換了套衣服,姍姍來遲。

酒會在建工大廈一層開,關陸邁步進大堂,被很洋派的裝飾逗樂。看看這玻璃球,這羽毛,這水晶星星,這小天使,後勤部小姑娘們的審美早給資本主義腐化了。

蘇邕喜歡熱鬧,這種場合就分外熱鬧,也不怕促成幾對辦公室戀情。天花板上挂滿萬千小燈,全是今年的新人鼓搗的。驟然亮起來,耀眼得把整個大廳照亮,好像滿天星河傾倒。一串串霓虹燈纏在應節的聖誕樹上,樹下長桌擺成幾排,雞尾酒、香槟、甜點、水果、小食,琳琅滿目。音響放得很低,場內暫時沒人跳舞。

Advertisement

關陸靠在牆邊看了一會兒,滿場亂打的大燈忽然掃到他身上,燈光太刺目,他毫不留情地皺眉擡頭,盯了兼職的燈光師一眼。蘇優笑嘻嘻地上來挽走他,“關陸關陸最帥就是你啦,不許抽煙,第一支舞必須陪我跳。”

圓舞曲的聲音轉大,關陸略低頭聽她說話。對着穿小禮服的公主擺出邀請姿勢,舞步純熟地帶她轉起圈,舞池正中,燈光下,珍珠白的裙擺飛揚。

任良和他愛人也在跳舞,聽見蘇優的笑聲,江念萍望了一會兒,對丈夫輕聲贊美,跳得真好。

媳婦誇別人,任良憋了一肚子氣,等到一支舞完,對蘇優說我借你男伴幾分鐘。蘇優大方地提裙擺行個禮,皺鼻子說那你們有事兒慢慢談呀,我先去陪倩如。

關陸和任良避坐到外圍,任良從托盤裏端了一杯雞尾酒,關陸掏着耳朵聽他訓話,總結說師兄,你不能因為江師姐畢業的時候找我跳舞就一直記恨到如今,十年了啊都。

任良冷笑,關陸低頭半天,不懷好意地問,良兄,腹肌只剩一塊了吧?

任良不像關陸,天南海北跑銷售,有機會還攀岩、蹦極,至今有肌肉無贅肉。坐辦公室的,雖說修長高挑,到三十多歲,也覺腰帶漸緊,預備長肚腩了。

現實如此沉重,任良又給狠狠氣了一回,看關陸穿着軍裝風的翻駁領中長外套,肩寬腰勁腿長,便推推眼鏡,涼飕飕地笑,說還穿這個牌子?你倒是長情,人家設計師都分手了。

說完有點後悔,怎麽能跟關陸這混賬一樣嘴上不靠譜,這話倒像是把他和那誰咒了。

關陸明裏暗裏喜歡魏南那麽多年,任良最早看穿——鐵打的魏南流水的伴兒,太明顯了。好在魏南持身端正,不像搞師生戀的。任良三天兩頭譏諷關陸,關陸也覺得這事有趣,我憋着口氣惦記誰又不影響我工作生活,這師兄怎麽那麽外冷內熱一事兒媽。

關陸到底記了這筆人情,等任良抱得美人歸,他身為伴郎,洞房夜竟沒讓新郎被灌一杯酒。關陸自己吐幹淨了從盥洗室出來,江念萍要扔給伴娘的捧花恰巧砸他頭上,隔年還真把魏南追手裏了。 任良暗想這捧花太邪門了,不敢說媳婦砸錯,只是越來越對關陸和魏南心生愠怒,不盼他們好也不能盼他們散。

關陸不知是真沒聽出來,還是不往心裏去,跟任良揮揮手,領着他滿世界問蘇總在哪。

董事會秘書李曉佳偷偷摸摸指聖誕樹,關陸朝着他手的方向看,枞樹枝上挂着很多圓形小徽章,其中一塊黃底的,上書“熊出沒注意”,蘇總正威風八面地坐在那塊徽章後下方,在衣香鬓影以外,形單影只,埋頭苦吃。

這個場合可以帶家眷,蘇夫人身體不好,不出席也正常。關陸一看,嫂子不在,缺人打圓場,速戰速決為上,叫着“老哥”就奔過去了。

蘇總今年三十八,比較忌諱人提年齡。自覺是個少壯派,奈何長得糙,顯老,生意場上人人口稱老兄、大哥,他都能臉不紅氣不喘地答應。見關陸土匪一般撲将上來,暗道來者不善,登時挪開甜點堆成塔尖的餐盤,剔牙迎敵。

關陸一門心思想着怎麽說辭職,沒發現蘇邕護食的動作,就近坐下,兄弟兩人滿世界亂扯。蘇邕不介意任良旁聽,嘆着氣跟關陸傾訴蘇優的擇偶問題。蘇家兄妹相差十四歲,當哥哥的被代溝理論整得危機感十足,唯恐蘇優生出逆反心理,為妹妹介紹青年才俊的計劃常流産,每次對關陸談起必捶胸頓足。

關陸父母去世後,跟爺爺奶奶住了兩年,十一歲搬入蘇家。他的監護人變成幹媽蘇嘉媛,就是蘇邕的小姑姑。 蘇家內部親情淡薄,在蘇邕眼裏,除了小姑姑的女兒蘇櫻,其他堂兄妹都是狗屎。倒是關陸這個外人,算得上他的鐵杆兄弟。

關陸見機從蘇邕手下撿了塊巧克力布朗尼,說老哥,我要辭職。

蘇邕滿肚子話正待往外倒,一口氣嗆肺裏,噎住了。

關陸當即抽走任良手裏的酒杯,給蘇邕送上,賠笑說蘇老哥,老大哥,別急啊,不至于。你先喝口水。

要喝就真是喝任良的口水了。蘇邕把高腳杯往桌上一拍,開始訓人。蘇邕在大江南北的酒桌上闖過,各地方言懂幾句,罵起人毫不含糊。關陸粗略聽個大概,覺得蘇老大氣勢驚人,要是蘇優再像他點,更嫁不出去了。

蘇邕嗓子幹了,喘口氣說,要辭職,先給老子個原因!

畢竟在大庭廣衆之下,他壓了嗓門,雷聲小,雨點大。關陸被唾沫星子濺到,不敢學任良挪開,也不擦,就一個人坐在原地,吃手上的半塊布朗尼,滿嘴烘香的碎核桃仁。

任良一向旁觀,看蘇邕罵累了,幫腔說蘇總,先息怒。

關陸吃完了,被任良使個眼色,舔着嘴角的巧克力說那我再友情贈送一個原因啊,幫你湊成倆。主觀原因是我聘期到了,剛好;客觀原因是今年你打算升任良,再加個我蘇豐肯定不批。你不升我吧,我壓得手下一幫人動彈不得,大家都鬧心。

蘇邕怒不擇言,“扯你媽的蛋!”

關陸攤手,說你要堅持升兩個,沒準誰都上不去。他瞥一眼任良的肚子,笑嘻嘻站起身,另外,良兄這身材可比我像領導多了。

任良正要開口還擊,轉頭聽見細微的腳步聲。孫倩如穿着素淨的長裙,踟蹰地走過來,赧然道,“關先生,小優在找你。”

她站在高大的枞樹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