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節

第 9 章節

就兩次。第一次在同居以前。

他們同居以前就是關陸和莊慈一拍兩散以後,關陸那段時間頹廢得像八十歲老頭死了老伴,遞申請給蘇邕,說要身先士卒去印度分公司開拓市場。建工的大本營原本在宣臺,後來重心移至景安。關陸當年空降景安,做出的成績有目共睹,這份申請不算離譜。蘇邕對他是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聽,惱怒之下差點真讓他去印度喝恒河水。這事傳到魏南耳裏,算是到了頭。魏南當他的面把申請放進碎紙機,兩個人各占辦公室一隅,關陸僵持半個鐘頭,推門走了。

任良那天在門外看見關陸出門的臉色,一下子明白過來,臉唰地青了。別人不知道,他知道關陸對魏南存有什麽龌龊心思,關陸和莊慈打得火熱還不是因為莊慈有五分像魏南。只是現在再看,魏南哪裏不知道,他把關陸的沉迷看得一清二楚,偏偏不回應。哪怕在關陸最荒唐的時候,魏南也給他設了一條底線,關陸看不清那條線究竟在哪,而魏南就守在那裏。

模糊有了這個概念,任良不禁重又審視關陸和魏南的關系。關陸被魏南吃死了,他對莊慈可以你不仁、我不義,以牙還牙絕不含糊,和魏南在一起,無形中将主導權拱手奉上。不越雷池還好,要是再進一步,再出點事,天曉得該怎麽收場!

這個師兄刀子嘴、豆腐心,關陸不喜歡對人交待,剛登堂入室搬去魏南家的那陣子,成天躲着他走。如今任良和江念萍鬧成這樣,他心裏挺不是滋味。想了一路,到車庫才發現漏了什麽,順口問魏南,小徐呢?

魏南說我讓她先放一周假,見關陸訝然,又簡要提一句,她父親身體狀況不好。

人都有惰性,魏南也不例外。頭緒衆多,往來繁雜,少了個用慣的得力秘書,接下來幾天處理事務很難像往常那麽順手。

關陸看看魏南,很有看好戲的打算。他的狀況與魏南截然相反,辭了職,就脫離朝九晚九的工作應酬。關陸很有當甩手掌櫃的覺悟,根本不為他口中那幾樁小本生意操心。明天找個館子打包點燒雞、鹵肉、肘子、豆幹、花生米,暖氣吹着,啤酒灌着,游戲打着,吃飽喝足來支煙,這才是生活。

在魏南眼裏,這種生活無疑是不健康、不科學的。他老人家在出門前叫醒關陸,關陸半睡半醒地簽了一堆喪權辱國條約,下床之後全不記得了,煎了兩個雞蛋,開冰箱去找啤酒。還沒喝上,就聽見通訊電話響,屏幕亮起,裏頭是小徐略帶憔悴的臉,她短促地笑笑,說關先生,我來送份文件。

魏南有些東西不經手他人,關陸迎小徐進門,覺得她矮了點兒,仔細看腳下,發現她沒穿高跟鞋。

她畫了淡妝,和前天比像是照片和鮮花,乍一眼看不出,久了看出氣色差。小徐站在玄關處将文件遞給關陸,說這件事一直是我在跟的,交給別人不太好,就提前趕完送過來。我還有事,就不進門了,您能幫我放進書房嗎?

關陸接過文檔掂掂,對她說你沒開車吧,等我換件衣服,待會要去哪我送你去。

小徐愣了一下,聽關陸的語氣,無法推辭,便真心笑了,說謝謝您。

雖然暖氣很足,像關陸一樣大冬天穿短袖,袖子挽到肩膀的人還是少見。關陸随便扯了件深色毛領夾克罩上,拎鑰匙帶小徐下樓。

小徐給的地址是景安和諧醫院,關陸因為昨晚聽魏南提過她父親可能身體出了問題,并不意外。他上次胃出血還在病房住過,熟門熟路,就抄近道往醫院開,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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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徐坐在車上絞手指,坐姿有些拘謹。她膚色白,再用上力,手指頭紅紅白白的,像被掰碎的花。女孩子的指甲留得比男人長,在虎口一掐就是一個小月牙。

關陸第一次見她這麽不安,不由問道,“很急?你父親怎麽樣了?”

小徐說不急,是腦-血-栓,好在我男朋友發現得早,在醫院休息幾天就能好。她低下頭,輕聲說,“他有高血壓,我後來才知道,在那之前他就流鼻血,還頭痛,不止一次,但是不許人跟我說。說怕影響我工作……”

照這麽估算,小徐她父親入院時她正忙着趕今天送的那份東西。關陸平常天文地理的話題都能插幾句,在父母這件事上只能閉嘴,他和幹媽蘇女士怎麽相處怎麽一團糟,更別提對別人發表看法。

魏南平日不臧否人物,難得說過小徐事業心重。關陸的邏輯是在其位,謀其政,盡其用。在他看來,中層以上員工加班、開會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和小徐站在同一戰線,回魏南說事業心重是優點,事業心不重怎麽當你秘書。現在看來,魏南說得對,一心撲工作未必是好事,關陸前幾年也确實有很多嚴苛招人恨的地方。他是孤家寡人無所謂,非要那些家有父母、為人子女者陪着他超時工作,就太不近人情了。

關陸聽了一會兒,在紅燈前停車,抓起紙巾盒往後座遞,“車上沒濕巾,你将就一下。”

到醫院門口,小徐忽然開口說關先生能不能停一下車,我想買束花。

她的下巴蹭着大衣領子,眼角發亮的水及時拭掉,眼妝弄花了一些。

關陸看她眼圈發紅,這樣從車上走下去,白白引人側目,就說得,還是我去吧。

小徐道謝,又補一句太麻煩您了。關陸停車進花店,看了看。開在醫院附近,店裏多是玫瑰、雛菊、康乃馨、滿天星、金魚草之類五顏六色紮成一束,熱熱鬧鬧的,小徐捧着不合适,反倒是一個釉色深紫的水仙盆裏幾叢莖葉挺拔,含苞待放的讨人喜歡。正應季,他便端走那盆水仙,順帶買了罐冰咖啡,一并給小徐。

小徐會意,慢慢用咖啡冰眼睛。臨下車前猶豫了一下,自嘲說其實,我不敢進去。

關陸一想,這事她也難。長輩病了,馬上弄間特需病房不是難事。但是老人難受,做子女的不能陪在身邊,到底不孝。小徐畢竟是魏南的下屬,認識得久,關陸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不該再往深說,只無關痛癢的開解幾句。

或許小徐心知今天說謝太頻繁,走時只對關陸點點頭,不好意思地一笑。

關陸坐回車上,給魏南發了條短信,問你什麽時候去宣臺,我今年也回去。

魏南回複一個日期。

關陸看了一下,說你叫人訂票吧,我回宣臺看我幹媽,順便拜訪令堂。

被關陸觸了逆鱗,魏南那邊就沒回音了。

關陸放着他不理,想到醫院有位熟人,在一樓買杯咖啡,熱騰騰地端上三樓去。

三樓是中醫科,今天坐診的副主任醫生裏有位姓張,叫張國慶。關陸一進診室就樂了,張大夫歪着腦袋,皺着眉頭,脖子上貼着膏藥,旁邊還放着一臺東西,對着他的歪脖子照。見到關陸就嘆氣,說落枕了,家裏閑着無聊,當班還不适合看病。哎呀悟空你來得正好,山人給你把個脈。

關陸把他桌上的文竹盆栽推開,拆臺說你一婦科大夫上趕着給我把哪門子脈。

張大夫其實擅長心血管、呼吸、胃腸方面的病症,然而他夫人是婦聯的,三八紅旗手們有問題都來找他看,久而久之,耐心細致的張大夫在治療月經不調、産後不适方面越來越有口碑。

張大夫一邊把脈一邊說,你懂什麽,山人這手,昨兒還給我哥把過脈呢。

張家和魏家交情很深,張國慶不着調,好在他哥張建軍還算襯得起家門。張家老大四十剛出頭,少壯派,經常被稱贊是年少有為。張國慶有自知之明,雖然有點家世,他哥又幹得風生水起,但是像他這樣無心鑽營的,也沒必要再想着往上挪。

張大夫樂呵呵給關陸把完脈,點頭說還成,回去多吃倆梨,少喝咖啡哈。看了看關陸,甚是關心,說悟空呀,你印堂發黑,此乃不祥之兆……

關陸說夠了啊,打住。你個根正苗紅的黨員家庭出身,少宣揚封建迷信。您老要想幫我消災解難,就跟我說說魏南他媽的事兒。

張大夫愣了一下神,撓頭說你怎麽問這個,不好說哇。

話沒說死,不好說不是不能說。關陸看他一眼,想抽煙,偏不能在這抽,就慢悠悠地回他,你不說我也知道大概,主要想弄清幾個細節。哦,實話告你,他媽找上我了。

魏南他媽姓楚,她今時今日早不是魏家人,張國慶便稱她作楚女士。

要真說,他們長輩裏随便拎出誰來,經歷都夠攢本風雲四十年。楚女士的往事倒不是講不得,由一個女人做主角,比他們半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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