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節

第 11 章節

事近了。”

關陸詫異地瞥了他一眼,轉念一想,魏南說話一向準,小徐父親入院這幾天都由男友照顧,估計雙方家庭已達成一致,施加壓力。再則小徐今年二十七,難找理由再拖。她父親這回差點中風,這場婚事應了沖喜的名頭,更要抓緊辦。思及此,靠着門咧嘴一笑,抱臂道,“恭喜你,當嫁女兒了。”

第二天下午,江念萍來約。她大概是從蔣美願處得知關陸那天晚上原本要去雲生劇院,所以請客致謝。

關陸開車到一家親子俱樂部接她,大堂裏劃出一大塊兒童樂園,地用軟軟的膠板拼成圖案,從棱角圓滑的圍欄往裏看,五顏六色的塑料搭出童話城堡的輪廓。裏頭喧鬧得很,都是些四、五歲的孩子,打扮得時髦鮮亮,還有兩個小金毛。

江念萍穿着灰色的真絲套裙,雅氣而凝重,已經比平常襯衫西褲的打扮柔和多了,在幾個媽媽中仍是很顯眼。關陸站圍欄外,彎腰撈起見了他就高興的任小寶,扛在肩上。一位太太認得任先生,見關陸一路抱着任小寶,訝然地“啊喲”一聲,向江念萍打聽,“任太太你看看,這位是?”

江念萍拎起提包,沖她微笑道,“我弟弟。”

選定的晚餐地點是一家不錯的扒房,高度當然比不上七十九樓,但是對于五歲的小男孩而言,二十來層的高度就足夠令他滿足。趴在窗上往下望,臨近傍晚,車流如織,車燈連成線條,又沿馬路的弧度曲折,任小寶看呆了。

室內更亮,玻璃上映出成排的吊燈和裝飾,富麗堂皇的,餐具酒杯都熠熠生輝。江念萍坐在燈下,被光暈暈染,鼻梁高挺,眼睛明亮,顯得溫文又和藹。任小寶和她不親,也轉過身,鼓起勇氣依偎到她身邊,小聲央求。

關陸還沒點單,饒有興趣地注視這一幕。不知江學姐俯身和任小寶講了什麽,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到他身上,非要關叔叔陪着吃一模一樣的套餐。

這家扒房聖誕前後搞活動,點兩份特色套餐可以在擺滿店主收藏的小工藝品的陳列櫃裏選一樣禮物。任小寶想要那架袖珍望遠鏡。

事實上,店主是江念萍的一位朋友。她要了一份午茶組合,對關陸解釋,“我跟任源元說,我開口問李阿姨要望遠鏡,人家給,看的是我的面子。他要能讓你答應陪他吃套餐來拿望遠鏡,才是他有面子。”

套餐還沒上,任小寶先拿了望遠鏡去望夜景。關陸喝着餐前酒,和江念萍聊天。等到餐包上來,江念萍才問他辭職以後有何打算。

關陸想了想昨晚處理掉的郵件,說業內沒秘密,有獵頭公司找上我,好像是宣臺一個老板要搞工程機械。

江念萍舉杯示意,說你從來有價值,怎麽回複的?

關陸笑道,推了啊。你也知道,和建工有協議,高管離職三年內不得到同行業其他公司打工嘛。其實就算沒這條我也不想做工程機械了,我回他們說我要尋找人生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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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萍笑吟吟地望着他,重複那三個字,新方向?

關陸點頭,說對,我要正式進軍餐飲業。他見江念萍面露沉思之色,一攤手,暢快地笑起來,“準确點說,就是賣羊肉串。”

江念萍露出笑容,說這麽多年了還是這樣,你知不知道,大三你幫任良追我,最開始我對你更有好感。

關陸愣了一下神,江念萍玩味地看他一眼,說你怕什麽,任良知道。她問,“你記得我畢業前,玩真心話的時候你怎麽說的嗎,你說你要找的是能陪你一起冒險的人,今天說去西藏保護藏羚羊,明天就買火車票過去,走到半路變卦,也能樂呵呵的陪你去找尼斯湖水怪、神農架野人。我聽你這麽說,就清醒了,你就是要個人陪你玩兒,做夫妻,你不行,你不是甘于被束縛的人,有多少女人,不,不管男女,有幾個人能陪你耗着,不要安逸,跟你這麽折騰?”

她咽下了後面的話。就是魏南,也不會是那個陪你上天入地、樂此不疲的人。

關陸聽她說完,倒笑了,向後一仰,說江師姐你不能學任良,請我吃飯怎麽改批鬥會了。

這時侍者來送餐,放下例湯,江念萍招手讓任小寶回來吃飯,對關陸輕笑道,“誰說我是請你吃飯,叫你陪我吃而已。你坐到這裏就坐上被告席了。”

關陸投降,“是,江大狀。”

陪學姐吃飯耗時兩個多鐘頭,既然上菜,雙方都默契地避免交談,只有間或三、四個短句。小孩子不想多坐,江念萍難得由着他離席。到甜品收走,解膩的咖啡上來,才進入第二輪談話。

隔着熱氣騰騰的咖啡,江念萍的臉看不真切。她向杯中加入淡奶油,緩緩攪勻,說我和任良的問題是心病,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建議我多和任源元相處。她看看窗邊任小寶的背影,笑着問,“害你跑了一趟,聽蔣姐說,你前天晚上和魏南約了去雲生的?”

關陸喝清咖,味道太酸苦,又加糖,聞言說沒關系,那天是牡丹亭,我不愛看。

任良對江念萍說過,關陸看脫衣舞都能睡着。江念萍來了興趣,側臉問,那你愛看什麽?只能選昆曲。

關陸花費好一番思量,他說魏南沒什麽真喜歡的戲,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喝了半杯咖啡,不怎麽确定地說,長生殿吧……

江念萍搖頭,故意說我沒想到,你居然不嫌皆大歡喜的結局太俗。

關陸樂了,說我現在特別俗,就喜歡大團圓。他頓了頓,說我就知道,任良肯定到處冤枉我沒藝術細胞,你別信他,長生殿我現在都記得幾句,什麽“精誠不散,終成連理”。

江念萍畢竟是景安大學出來的才女,想了想,說給他聽,那是一曲南呂引子?滿江紅,頭兩句是: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

她笑笑說,“你選的這兩句很好,要說煽情,還是古人厲害。後面有一句‘萬裏何愁南共北,兩心那論生和死’,這種情懷,以前還好,現在我是沒有的了。怎麽說呢,雖不可得,心向往之。”

關陸有點想笑,說這就看出師姐你是典型的文化人思維了。他放下咖啡,随口道,“我喜歡這句純粹因為小時候專門問過“連理枝”的原理,就是兩棵樹的枝幹的形成層長到一起了。換句話說,随便找兩樹枝,扒了樹皮拿繩子綁上,過段日子也能弄出人工嫁接的連理。所以吧,說什麽真心、精誠,太牽強。”

吃完飯是晚八點半,關陸跟江念萍道了別,打算去趟必勝客。

江念萍管得嚴,不讓孩子碰洋快餐,任小寶站在她身後,露出半張臉,一雙大眼睛盯着關陸眨呀眨,非常羨慕他沒媽媽管。江念萍睇關陸一眼,“你是怪我選的地方不好,東西不合你口味?”

關陸辯解說不是,關鍵是必勝客有款湯讓他特別感興趣。他回任小寶個眨眼,說,“血肉模糊湯。”

江念萍愕然,“什麽湯?”

關陸樂了,“你也聽錯了吧?是蟹肉蘑菇湯。”

江念萍臉上沒繃住,莞爾一笑說就沒見過你這麽窮極無聊的,我還沒耳背呢。

關陸跟這位才女吃了一頓飯,被書香之氣一熏陶,自覺幹涸多年的文藝氣息都回來不少,心思活泛了,正想順水推舟的感嘆兩句,諸如人人都會老、百代之過客雲雲,最終還是沒貧下去,只是手插大衣口袋,站在餐廳外對江念萍微笑,身後大幅的背景是景安城夜幕下繁華的街道、高樓、車流,霓虹燈斜照在他臉上,燈光和五官陰影上帶着的陰影混雜成一種銳氣的英俊。

一聲喇叭響起,江念萍驀然吃了一驚,仿佛一怔的功夫裏,時光停滞再飛速倒帶。她還清楚的記得景大梧桐道上被她随手抓來搬書的高大男生,那時候關陸比現在更沒定性,她端着文藝部長的架子和和氣氣地折騰人,關陸怕下次被再被抓壯丁,就僞稱自己和她同屆,名叫任良。十幾年的經歷像一個夢一樣消散,她醒過神來看關陸,忽然有一種欣慰,就像大家庭裏的長姐親眼看着自己的弟弟長成可以依靠的男人。

她走到關陸面前,擡起手臂輕輕擁抱他一下,說,“你最壞的一點是什麽?不是愛玩,而是消極,你不相信感情能天長地久。其實能也好,不能也好,總要勸自己去相信,才能盡可能長久的走下去。”

關陸想,這種心理倒是積極,整個一積極地自欺欺人。他當然不會不接受江師姐的好意,也不好回這句話,正好看見任良的車開來接人,就偷換概念很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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