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節
第 46 章節
得也一塌糊塗,毫無睡姿可言,讓人幾乎想把他叫起來重睡。
別的時候他哪怕睡着,看起來也總有些不耐煩。像是打出告示,警告人不能輕易招惹。可是這些天過得心累,也太安穩,他連警覺都降低不少,這麽看上去,意外地顯得安份。
魏南就多看了會兒。關陸這人太随性,太獨,但不是做事沒有交待的人。出門一趟,辦點什麽,細節可能不提,然而日程上的事,走了,到了,總會跟魏南報備一聲。這回只怕他真是和蘇櫻折騰累了,在逗別人家孩子的痛快之餘,領略到帶小孩的痛苦,回房倒頭就睡,其他暫且顧不上。
關陸雖然從來精力充沛,但是按理論上的每日健康作息論,睡眠時常不足。現在睡了,晚上八成要失眠。魏南本想叫醒他,後來一想,能睡是福,站了會兒,最終沒打擾,由他睡去。
到了九點,仍不見關陸醒來找他,才覺得有些不對。
魏南放開茶杯,走到關陸那邊,開了客廳的燈。先前室內太暗,這會兒魏南借着壁燈照到床邊的光,上前仔細打量他。細看之下,魏南的臉色越來越差,伸出手,貼着關陸的額頭試他體溫。
關陸正睡得昏昏沉沉,很不踏實,這麽一來也醒了。
他下意識地抓住那只手,因為手勁大,抓得略緊。魏南不急着掙脫,而是打開床頭燈,慢慢調亮光線。燈光明亮而不刺目,關陸眯眼去認,辯認出是魏南就松手了。
他一時不适應這燈光,還擋着眼睛,含糊問,“什麽事啊?”
魏南沒回答,問關陸客房的醫藥箱放在哪裏,又問他蘇家家庭醫生的工作電話,有備無患。
關陸理清思緒,看魏南那神情,也懂了。他懶得開口說話,只動手,指出方位。
托蘇櫻的福,蘇家常用藥品備得妥善周全。關陸一直覺得感冒低熱、小病小災不斷是別人的專利,不想而今輪到他倒黴中獎。
直到含着體溫計,望着天花板,關陸猶自想,自作孽,怪不得誰。
這次關陸帶蘇櫻去鄰市,訂的溫泉度假酒店套房外面,涼亭下就有露天溫泉。巧的是今年鄰市溫度突破新低,下了場雪籽。在空中飄雪籽的天氣泡溫泉,十分享受。
酒店提供的浴衣是日式的,蘇櫻喜歡女浴衣的白底紅花,矜持地穿給關陸看。她人小衣服大,空空蕩蕩的。關陸剛出了身汗,揭開臉上蓋的毛巾就樂了,評價說沒胸沒屁股,還套個不顯腰身的麻袋。氣得蘇小小姐跳起來,把他趕上岸。關陸冷風吹着,透心涼,心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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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陸自己的錯,他當然不打算跟魏南承認。量完體溫,他默讀數字,貢獻了個解釋,說我天生這毛病,一泡溫泉就發燒,沒想到這麽多年還是這樣。
魏南聽着,不置可否。他想,關陸是真不知道,他每次打算蒙混過關,臉不紅、氣不喘是做得到的。但眼神吧,太實誠,落在對他知根知底的人眼裏,到底透着股反常則為妖。
魏南信不信,其實無所謂。關陸也沒指望他會信。
魏南遞退燒藥給關陸,關陸沒接,盯了會兒他手上的藥,考慮說,“專家研究表示,亂吃退燒藥會導致智力下降。”
魏南一聽就皺眉,關陸平常不病不痛的時候,沒少拿所謂專家開涮,到這節骨眼上反倒言必推專家。魏南拿藥盒給關陸,關陸把他晾着,看看藥盒,再回望他,态度張揚又專注,呲牙似的,擺明了是故意。魏南瞥他一眼,勉強耐下性子打開藥盒,按說明倒出兩片藥來,道,“你已經夠聰明了。”
關陸嘿嘿一笑,這才從善如流地接了。
他不怕吃藥,只是嫌吃藥麻煩。關陸含着藥片,一口水灌下去,就想撐起精神和魏南講話。
或許是退燒藥的藥力上來,沒說幾句,關陸的聲音漸漸變低。
魏南把水杯放在床頭,告訴他,“困就接着睡。”
關陸确實身體好,抵抗力強。當晚出了些汗,熱度退了。體溫偏高,卻也接近正常範圍。
他昨夜和衣而卧,一身狼狽,今天爬起床就去洗漱。魏南出門看見他的時候,關陸的頭發還濕着,被他一通揉擦,弄得有些淩亂。
關陸站門口和魏南說了兩句話,魏南透過門,看見他床上空空,問他怎麽回事。
關陸打個哈欠,“昨天弄太亂,剛看見Celine,讓她順便拿去洗了。”
他穿一T恤,套一條灰白的運動褲,懶洋洋地靠門框站。魏南看關陸這樣子,想提醒他,不過提醒也晚了,就沒說,只讓他收拾好了下樓吃早飯。
今天年二八,蘇家吃面點,早餐是粥和現蒸的小饅頭、銀絲卷、棗糕。
關陸下樓,人都到齊了。蘇女士在和家務助理說話。
等蘇女士回頭,看關陸一副縱欲過度的尊容,一大早去洗澡,又讓人換洗床品,那臉色便轉變得相當微妙。
關陸在蘇家這段日子,平心而論,那是非常謹慎。跟地下情似的,要越點男男大防,還得事前克制,事後清場。關陸自我感覺,來這兒不像做兒子的,倒像當孫子的。因為他昨晚沒做賊,不心虛,并沒想太多,看見他幹媽的表情,才領悟到之前魏南沒說出口的是什麽。
這種事沒法提,更無法辯解,好在關陸臉皮夠厚。
今天蘇家所有人都在,吳懷莘提議下棋,關陸想想閑着沒事,就響應了。
十一點多,魏南接了個電話。他這邊剛結束,就看見關陸也走出客廳,手上還拿着煙。
沒等魏南說,關陸自覺地深吸一口,把剩下大半根摁滅了。他看看魏南手機,問,“誰?”
魏南說,“張建軍家裏。”
關陸哦一聲,揮散煙氣,從口袋裏掏出個紅包,裝一張卡進去。
關陸會記得給蘇櫻壓歲錢,不一定能記買紅包。
這紅包還是吳懷莘替他準備了,剛才拿給他的。關陸知會魏南,“過兩天要給蘇櫻壓歲,我替你出了啊。”
他折一下,封完口,又笑了,說我記得八十年代,MTV還是哪兒的市場營銷針對青少年不斷增長的購買力做了調研,給這種錢起了個名字,guilt □□。意思是“我沒空陪你玩兒,所以你自己拿着預付卡上網愛買什麽買什麽”。
關陸說着,和魏南對視一剎,就想,幸虧沒造子孫孽。
關陸很早明白何謂任性終不失性,卻到如今才猜懂,為何多情必至寡情。他們待彼此的溫柔、容忍已至極限,這樣的關系中,原就不允許一個第三方憑空出現,分薄雙方太難得的感情。
他和魏南都不是适合做父親的人。投胎好如蘇櫻,關陸有時看着,都覺得小丫頭可憐。如果哪個小孩真成了他和魏南的義務,那孩子指定要比蘇櫻可憐百八十倍。
人心這碼事,本就沒有一碗水端平。他既已對一個人多情,對其餘種種人事,難免有寡情的時候。
兩人站外面說了幾句,關陸提到卡內金額,對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而言,絕不是個随便的數目。
這段日子,關陸花錢大手大腳的,想來財政略有壓力。
魏南笑了一下,有心問,“沒人給你?”
關陸聽出魏南的潛臺詞,擡了擡眼,心說我倒是敢要,由你給又算怎麽回事啊?于是手臂一抱,回敬曰,免了,經濟問題事小,別亂了輩分。
下午天氣晴朗,風不大,站久了還是有些冷。
魏南見他穿得不多,問他不是下棋嗎,怎麽還不回去。
關陸半轉頭,望裏面一眼,玩着打火機說,“不下了。剛發現,和吳叔叔下吧,贏他我不好意思,讓他他不好意思。”
總之,就是本來不知做什麽好,下棋不知怎麽做好。吳懷莘也發現了這情況,主動提出,老城區這幾天有舞龍舞獅,關陸少回宣臺,明天可以去看個熱鬧。
關陸說,反正我打算去,你來不來随你。
吳懷莘愛靜,蘇嘉媛更不可能赴那種人山人海聽鑼鼓的集會。就連蘇小小姐,也學媽媽嫌鬧,不願同行。
魏南原想壓着關陸安安定定休息兩天,可聽他口氣,不出門放風,實在憋得難受。
第二天,兩人就去了老城區。
宣臺的老城區有幾條街是保存下來的民俗街,街道不寬,逢着年慶,滿滿的都是人,像下了一整鍋餃子。
關陸走得又快,不斷和人擦肩而過,還能分出心來看路邊的攤點。
路邊多是賣各種吃食,最多的是糖畫和糖葫蘆。其餘鍋煎油炸、蘸糖泡湯,看着有趣,卻不好吃。魏南跟着他,他們吃了午餐才出來的,關陸在賣烤紅薯的爐車前停下來看看,因為不餓,沒買。而是進了家小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