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抵押

與此同時, 魔界。

幽晦的宮殿中,正傳來一聲聲虛弱的痛呼。

躺在床上的男人滿頭冷汗,唇色蒼白, 緊緊蹙緊眉心低喝道:“這些傷為什麽還不好?廢物!”

在他裸|露出的大片皮膚上,那些被不知名黑色生物撕咬過的傷處翻卷着焦黑的血肉,稍微一動,就會淌出深紅的血液來。

使用靈力滋養,這些傷痕非但不會愈合分毫, 還會生出更鑽心的痛楚, 疼痛如同滴入油鍋裏的水, 在觸及靈力的一瞬間立刻沸騰不止。

此刻,随着他說話時胸膛的起伏, 那些本就觸目驚心的傷口又扯裂了些許, 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醫者跪在他床前重重叩了個頭,不敢言語。

離妄被這些尖銳的灼痛磨得精神恍惚, 他想起那個被他放在心尖的女人,在他們新婚之夜勾結其他男人, 狠狠地背叛了他。

從前的等待和思念一瞬間成了最可悲的笑話,離妄慢慢的回憶着與明琰重逢後的一點一滴, 忍不住冷笑。

是的, 她怕是從一開始就變心了吧, 她忘記了曾經的點點滴滴,轉而投入另一個野男人的懷抱。

那他算什麽?他這麽多年的等待算什麽?

這麽多年來, 他即使身處高位,身邊各色嬌軟美人不絕, 卻依然對她念念不忘。他所留在魔宮裏的, 備受寵愛的姬妾, 哪個沒有她的影子?

雖然這一次她的身份敏感,是與魔界對立的修真界劍聖之徒,可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甚至沖動行事,在最不利的時刻,将她從修真界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帶到魔界。

他為了能夠娶到她,一個人扛下了未來會面臨的所有刁難。

修真界那些迂腐匹夫定然會對此事大放厥詞,現在魔界式微,若是修真界的人借此事打壓魔界,為了她,這個苦果也不得不吞。

盡管婚房布置倉促,可他依舊喜悅歡欣,幻想着以後給她修建最精致的宮殿,送她最華貴的珠寶首飾,讓她成為整個魔界最尊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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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曾經一劍刺透他的胸膛,盡管在婚房內她依舊冷言冷語,可離妄依舊沒有生氣,他拿出了此生最大的耐心對待她,甚至願意忍讓她突然變壞的脾氣。

他為她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可她呢,她在原本喜慶的大婚之夜,聯合另外一個野男人給了他致命一擊。

大火沖天,也幾乎燒光了他最後一點妄想。

曾經口口聲聲說着劍道的人,如今卻縱容她的野男人在魔界殺戮,甚至就連柔弱無力的寵婢青炎也遭了毒手。

她這個虛僞的女人。

一陣腳步聲響起,隔着一層床帳,離妄看到有人走到他床前跪下。

“尊上,”那個人下跪行禮,聲音暗含驚懼:“魔界西北之地的深淵擴大了。”

深淵?那東西已經許久沒什麽動靜了,周圍被黑霧覆蓋的區域不再住人,怎麽會突然擴大?

此刻的離妄無心管理魔界這些瑣事,他在心中品念着明琰的一言一行,不甘和憤怒漸漸堆積。

她如此待他,就該付出代價。

“尊上,已有不少魔族百姓沾染上深淵裏的黑霧,您看該如何處置?”

離妄壓下心中的躁意,吩咐道:“先把那些人撤離出黑霧區域,看管起來,此事以後再議。”

彙報的人有些猶豫,察覺到離妄的心情不佳,還是忍住沒有多嘴。

底下有人彙報,那些黑霧裏時常傳來奇怪的聲音,怕是——那些東西又要出來了。

上次有幾只逃竄出來,他們耗費了大力氣才将那些東西弄死。

仆婢都被離妄趕了出去,他一個人渾身傷痕的躺在床上,思緒雜亂。

他自從登臨魔尊之位,就再也沒受過這樣重的傷,現在只需稍微閉上眼睛,就能回憶起當時被撕咬血肉的痛苦。

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麽?他在魔界從未見過。

渾身漆黑,幽暗不詳,仿佛生來就屬于見不得光的角落。

離妄想起那些黑色的東西徘徊在封于斯身邊,畏懼卻又親近的樣子,仿佛此人是它們的什麽主人。

主人。

離妄慢慢品味這這兩個字,突然萌生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曾經明琰還是念生殿掌司的時候,身邊養着一個少年。

——那是個衆人皆知的惡種,是一切暴動的根源,是注定要死在她劍下怪物。

他的存在是所有人罪念的疊加,他本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那個人本該死在明琰之前的。

***

客棧中,掌櫃正不厭其煩的向明琰解釋:“确實如這位公子——”

感受到那飽含警告的視線,他幹笑兩聲:“如您的夫君所說,二位房間裏的東西都是我真心實意相贈的,請不要客氣。”

掌櫃在心中叫苦,本來這些東西都是主上要求備下的,他自己不說清楚,眼下把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但凡說錯什麽話,或是出了什麽偏差,單憑那眼神就能把自己活剮了。

賞賜也不是那麽好得的。

這天上可不會自動掉餡餅,明琰當然不信。

她不知道這裏面到底有什麽貓膩,反正天已經亮了,這裏自然無需多留。

只是動過一套衣服,她不想承情,将手中的浮白劍放在了桌子上。

掌櫃有些不知所措:“您這是?”

明琰指了指身後的封于斯,“您看是要他留在你們店裏做幾天苦力抵債呢,還是要我這把劍扣留在你們這裏?”

做,做苦力?

掌櫃的手抖了一下,他快速的看了封于斯一眼,立刻低下頭:“姑娘可別這麽說,我們真的是做正經營生的客棧,可不敢坑騙客人胡亂收費的,您千萬不要誤會!”

他表現緊張,不住的擦着臉上的冷汗,擺明了讓人不信。

她說:“沒事,就當拓展一下新業務,你既然不選,那我就自己決定了,就把我夫君留在這吧。”

她說得過分輕松,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早有如此打算。

不出所料,掌櫃看到原本心情還不錯的主上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向來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期待什麽賞賜了,只求這燙手山芋趕快離開。

明琰抓起桌面上的浮白劍,心情暢意。

借此正好可以遠離他兩天,多麽的完美。

他越來越纏人,步步緊逼,幾乎讓她毫無退路。

中毒那一次就算了,他竟然還在昨夜為她換了衣服。

這份感情本就不該存在,再這樣糾纏下去,只會讓堆積更多的痛苦。

明琰搓着指尖,她不想這麽被動。

浮白劍瞬間激動起來,樂颠颠的在她手中晃了兩下。

果然,主人還是更愛它一點,哈哈哈哈,壞東西再生氣也沒用。

原本坐在桌邊捏着茶杯的青年擡起頭,他微抿薄唇,原本稍顯柔和的瞳孔被粘稠的墨色覆蓋。

站在一旁端茶倒水的小二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明琰忽視了封于斯幽幽的眼神,宛如哄騙小孩一般:“放心,我一定會很快就來贖走你。”

青年輕輕的扯了扯嘴角。

她分明就是想遠離他。

她永遠都是這樣。

可接受一份堅定的愛意,不會讓她産生任何損失,他唯一需要的,僅僅是她也付出一點點真心罷了。

付出一點真心,有這麽難嗎?

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樣子,封于斯心中的陰暗幾乎掩飾不住。

他可能無法再這樣沒有希望的等下去了。

他想要用鎖鏈鎖上那纖細的腳腕,遏制她所有的掙紮,切斷她所有的退路,讓她徹底獨屬于他。

三樓回廊欄杆邊趴着一個姿态柔美的女子,她一只手托着細白的臉,一只手軟軟的搭在木質欄杆上,雪白細膩,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女子微微低頭,發髻上紫色的墜子微微晃動。

“姑娘且慢。”女子笑了笑,向明琰揮了揮手。

明琰本欲離開,聞言頓住了腳步。

她仰頭望去,只見三樓木欄上趴着的美人姿态慵懶,一雙杏眼微彎,像是含着一汪春水。

樓上的女子開了口,她蔥白的手指在欄杆上畫着圈,柔聲道:“若是銀錢實在不夠,我倒是可以幫忙墊付一下。”

“不過——”她眼波流轉,目光落在封于斯的身上:“得讓這位郎君陪我一天。”

掌櫃聽到這句話幾乎要吓到頭掉,他立刻喊道:“這兩位可是濃情蜜意的夫妻,你這個人怎麽能提出這樣的要求呢?”

“夫妻又如何?”女子笑了笑,嚣張的說:“只要是模樣俊俏的,我都喜歡。”

她這麽放肆大膽,簡直就是在赤|裸裸的昭示着別樣的意圖。

這怎麽能行。

掌櫃差點咬到舌頭,快速招來小二,低聲問:“這人是誰?怎麽放進來的?咱們店裏不是全都是自己人嗎?”

店小二撓了撓頭,仔細查看了那女子的相貌,無奈道:“不認識,大家都可以随便改換樣貌,變成什麽樣的都有,我怎麽知道這張皮下是誰?”

明琰本來準備拒絕,但聽到女子後面那一句話,不禁沉默了。

陪她一天,墊付銀錢。

——也不是不可以嘛。

樓上的女子勾唇笑了,催促道:“怎麽樣,姑娘意下如何?”

明琰摸着下巴,點了點頭道:“如果他自己同意,那我也肯定不會反對。”

作者有話說:

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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