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拿過獎學金,即使有A大的牌子也不怎麽樣,比起容容厚厚的一疊榮譽證書真的差很多。

為什麽我接到面試通知容容卻沒有?難道真的是那個師姐看在莊序的面子上?

怪不得容容這麽生氣了。

我以前做事總是漫不經心,這次面試卻戰戰兢兢的準備了許多,背了個英文的自我介紹,還和小鳳模拟了幾次,大概……是因為這個面試機會是莊序幫我得到的吧。

有時候又胡思亂想,莊序說我靠着父母的關系找工作很丢人,可是這份工作算不算因為他的關系而找到的呢?

這樣想着,忽然覺得心酸又甜蜜。

第五節

結果,我準備了半天,到了上海,一點都沒用上。

那個負責面試的李經理比我還客氣,一口一個聶小姐,什麽都沒問,客氣的和我聊了一個小時,然後就說歡迎聶小姐加入。還問這次來上海是否安排好食宿,如果沒有公司可以代為安排等等。

我一頭霧水地應付完,起身離開的時候,李經理拉開門送我出去,笑容:“聶小姐,代我向聶先生問好。”

原來如此。

父母離婚後,我和父親聯系漸稀,差點忘記了我父親是聶程遠。我的父親,我傾向用比較英俊的中年大暴發戶來形容他,年輕的時候窮得揭不開鍋,只有我老媽肯嫁他,人到中年身份地位都有了,卻追求起愛情,和老媽離了婚,和當初抛棄他的初戀情人在一起。

還好我老媽豁達,跟我說:“你爸年輕英俊的時候都歸我了,現在老頭子一個誰稀罕。”不過她卻不許我從父親那裏拿一分錢,說我是歸她的,我想老媽心中其實還是介意的。

前幾天久未聯系的父親忽然打電話給我,問我何時畢業有什麽安排,聽我說投了簡歷,問我投了哪家公司。我哪裏記得那些公司的名字,唯一知道的就是莊序幫我投的那家叫什麽盛遠的公司,就說了這個,父親當時沒說什麽,然後又問了些事情就挂了電話。

現在想來,他之後肯定通過關系做了安排。

原來不是因為莊序的關系,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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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南京的火車上,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去盛遠工作。本來按照跟媽媽的約定,我是應該拒絕的,可是我忘不了走出盛遠大廈的時候,擡頭看到的對面大廈的那個标志。

金色的,在陽光下閃着耀眼光芒的圓弧型标志——A行。

将來莊序工作的地方。

晚上回到宿舍,宿友都關切地問結果,我有些苦惱地說:“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去。”

結果第二天和思靓一起在食堂吃早飯的時候,思靓埋怨我說:“曦光,你昨天說話也太不小心了,容容一直沒有接到面試通知。你倒好,還說沒決定要不要去。”

啊,這我倒沒注意,的确太不小心了。我點點頭說:“知道了。”

下午那位李經理又打電話來,詢問我簽約的意向,我遲疑了一下說要考慮,他立刻又擡高了薪水福利,其實我所投的職位不過是個閑職,就算在上海,也不過三四千的薪水而已,哪裏有他給我的那麽誇張。

他大概以為我嫌薪水太低在拿喬。

挂了電話,忽然覺得有點難受,在學校的湖邊來回的走。

幾乎可以想象如果我去盛遠工作會是什麽樣子。其實在無錫的事務所也是這樣,和我同去的其他幾個實習生都被指使來指使去做牛做馬,唯獨我最好過,就算有人讓我辦事,也是滿面笑容客氣萬分。

可是別人心裏是怎麽想的呢?雖然我并不太在乎別人的想法,可是做一條莊序說的那種寄生蟲,好像也很沒意思。

在湖邊游蕩了一會,我打電話給媽媽,跟她說我想自己找工作試試,媽媽先是反對,後來說着說着卻又高興起來,說我終于曉得自己謀劃了,然後又叮囑我如果找不到別死扛着,她再給我找。

其實打電話前我還是模糊的一時性起,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麽樣,可是媽媽高興欣慰的聲音卻讓我堅定了起來。

自己找工作吧。

至于盛遠……我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發呆。

我大概還是會拒絕的吧,不是因為爸爸,而是因為那裏太近了。

想去和不想去,都是因為那裏離莊序太近了。

打定主意,定下心來後,我繼續趕論文,這幾天煩惱工作的事情,論文進度又落下了。

這天我正在圖書館雜志室抄資料,手機中傳來短信,是思靓的——曦光,回宿舍一下,有事。

咦,難道晚上要聚餐?

最近大四聚餐熱,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看看的确是吃飯的時間了,我立刻把書還了,興奮的背着書包往宿舍沖。

回到宿舍,推開門,先把書包扔床上,“誰請客啊?”

沒人回答我。我這才發現宿舍裏的氣氛有點陰沉古怪,宿舍裏的人除了小鳳去了上海,其他都在,莊序竟然也在,我奇怪的看了他兩眼,難道他又要請客?

只是,他們幹嗎都看着我?

過了一會,容容首先開口,語氣絕對稱不上友善。

“聶曦光。”

“幹什麽?”我莫明其妙。

“你還問我幹什麽,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容容冷笑說:“你做了那種事難道一點都不心虛?”

“我做了什麽?”我被她這種指責質問的口氣弄得有點火大,腦子裏的雞鴨魚肉一下子全飛走了。

“容容,你理智點,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思靓從椅子上站起來,凝重的對我說:“曦光,你星期一下午,有沒有接到容容盛遠的面試電話。”

我搖頭,這什麽跟什麽啊。

“到現在還不承認,聶曦光,想不到你居然會這麽做。”容容說話的時候表情很奇特,似乎很氣憤鄙薄,可是又好像藏着幾分得意。

阿芬小聲的插嘴:“會不會是西瓜忘記了,那天我們走的時候她不是在睡覺嗎?可能接了繼續睡,起來就忘記跟你說了。”

阿芬這麽一說,我總算有點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容容難道是在懷疑我接了她的面試電話沒通知她?心中好笑的感覺多于氣憤。“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沒接到容容的面試電話。”

“何必否認。”容容還是那種口氣,“可惜你機關算盡太聰明,如果不是我打電話去詢問,恐怕真讓你瞞天過海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按捺住往上冒的火氣,轉向思靓。“思靓,你能不能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思靓點頭。“是這樣,容容一直沒接到面試電話,所以打電話詢問了一下盛遠公司,結果盛遠人事部的人卻說星期一下午一上班就統一通知了,容容也在名單內,還問容容為什麽沒來面試。”

“你知道,容容的手機在上星期六的招聘會上被偷了,所以公司只可能打電話到宿舍,那天下午,我,容容,阿芬,小鳳一起出門,當時你在睡覺,老大那天在老家,星期二才回來,所以……”

思靓停頓了一下,說:“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當時接了電話忘記了?”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其實你們走了一會我就起來去圖書館了,根本沒接到什麽面試電話。”

“撇得真幹淨。”容容譏諷的說。

我不理會她,皺眉思索。我當然沒接到那個電話,可是照思靓這麽說,這個電話還真只可能是我接的,到底怎麽回事?

腦子裏靈光一閃,我說:“可能盛遠的人根本沒打這個電話啊,說不定漏掉了,或者打了沒人接,後來她又忘記再打一次。”

“可惜人家有通話記錄,整整兩分鐘。”容容的語氣篤定而嘲諷,她顯然已經認定這件事情是我做的。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的保留着最後一絲理智,凝聲說:“我沒有理由這麽做。”

“沒有理由嗎?”容容冷笑,“你難道不喜歡莊序了。”

我臉色一白。

容容毫不給我說話的機會,繼續冷笑的說下去:“盛遠和A行那麽近,你不想我和莊序在一起吧,所以……”

“容容!”

厲聲喝止她的是一直沒有說話的莊序。

對了,他怎麽會在宿舍?容容叫他來的?一起來審問我,認清我的真面目?我握緊了手,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在顫抖。

思靓連忙拉住容容說:“可能真有什麽誤會,反正你現在又有面試機會了,那就算了吧,別鬧得大家不開心。”

“事情可以過去,可是你看她從頭到尾有過一點後悔,有過一點歉意嗎?我咽不下這口氣。”

竟然是她咽不下這口氣,我怒極反笑,“葉容,你未免太小看我,如果我不想讓你有面試機會,你以為盛遠還會打電話通知你?”

她神色一僵,停頓了半天以後才開口,語氣聽得出來已經有點勉強。“你以為你是什麽人,現在這個社會到底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要不要試試?”我學她那樣冷笑。

那個李經理給我的名片就被我随手扔在書桌的雜物裏,我翻出名片,拎起宿舍的電話,開始按號碼。

宿舍的其他人好像都料不到會有這樣的發展,一齊愣在那裏。

“喂,李經理嗎?我是聶曦光,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說一下……”

話還沒說完,話筒就被人果斷迅速的搶走,被一只男生有力的手,是莊序。

他搶過話筒的一剎那,我擡頭,清晰的對上他的眼神。

然後我愣住。

他的眼神……和去年我跟他說我喜歡他時的眼神一模一樣,那時候我還鬧不清楚看不明白這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現在卻好像醍醐灌頂,一下子明白過來。

是厭惡。

原來是厭惡。

居然是厭惡。

他讨厭我。

我失魂似的任他把話筒從我手中輕易的拿走,呆呆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會動,腦子裏一時只盤旋着這個念頭。

他讨厭我……

他讨厭我,為什麽?

而且不是因為現在這個原因,很早以前,他就讨厭我,那時候我甚至剛剛借給他一筆錢,讓他的媽媽能順利的手術……

“抱歉,我們是……”

他對着話筒說了幾個字,随即皺着眉頭,把電話挂了,對着一臉緊張的容容說:“是空號。”

是的,我撥的是空號,我本來真的想打這個電話,可是在撥最後三位數的時候,還是放棄了,亂按了一氣。

容容松了口氣,随即冷笑着說:“我還真以為錢能通神,原來是裝模作樣。”

思靓扯了她一下,她才不甘的停下。

我沒心思去想她酸不溜丢的話,我只是看着莊序,我知道現在這個樣子只能讓人家更加看笑話,可是我抑止不住,只能看着他。

我想問他為什麽讨厭我,是不是也相信我故意隐瞞容容的面試通知,可是我問不出口,他讨厭不讨厭,相信不相信,對我有什麽意義?

可還是覺得委屈得想哭。

眼淚要流下來以前,我轉身跑出了宿舍。

第六節

跑出宿舍樓,被夜風一吹,我稍微清醒了一下,腦子裏模糊的想,我就這樣跑出來,他們會怎麽想?

做賊心虛?或者畏罪潛逃?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以莊序對我看法,十有□會這麽認為吧。

真可笑,今天以前我還一廂情願的以為莊序就算不喜歡我,就算看不慣我不求上進,至少也會感激我,會覺得我是個不錯的人。畢竟我幫過他不是嗎?

結果又一次證明我是白癡。

從認識莊序開始,我好像就不停的往白癡那劃等號。開始的倒追像個鬧劇,我扮演一無所知卻自以為是自鳴得意的小醜,後來弄清楚了,收拾情緒退出,甚至發短信向他解釋——“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和容容在一起,不然我不會那樣跟你說。希望沒有造成你困擾。”

因為自己的喜歡而解釋,想想都覺得可笑。

可是不想讓他誤會我是故意的橫刀奪愛。

那條短信和以前發他的絕大部分短信一樣沒有回音,現在想來,也許他根本沒有相信吧。

是啊,他怎麽會相信。

他怎麽會相信我和容容一個宿舍,卻半點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暧昧。他怎麽會相信那時候我甚至問過容容,得到的卻是“我們雖然是鄰居,可是也不太了解”的回答。

眼睛越來越酸,擡手擦了兩下想止住眼淚,結果反而越來越多,胸臆間泛濫的酸脹讓人只想大哭一場。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歡天喜地好像花開的那種心情,為什麽會這麽難受這麽難受。

我在學校僻靜的小樹林呆坐到老晚,直到肚子餓得難受才站起來。擡頭看看,天已經全黑了,不知道幾點鐘,手機和錢包什麽的都扔在宿舍沒帶出來,幸好褲兜裏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塞的幾十塊錢,不然不僅被冤枉還要挨餓,未免太凄慘了。

手插在衣兜裏,慢慢的走出學校,北門外的夜市正當熱鬧,流行歌曲夾雜着喧嘩的人聲撲面而來,瞬間将我心中的煩悶沖淡了不少,深吸一口氣,感覺情緒似乎平複了些,只是眼睛被夜市的燈光照得一陣陣刺痛。走進夜市旁邊一家平時常去的牛肉面館,坐下點了一碗面,然後就轉着筷子繼續發我的呆。

轉筆轉筷子是高中時候養成的惡習,戒掉好幾年了,今天不知不覺又玩了起來,筷子飛快流暢的在我手上旋轉着,似乎一點都沒生疏。

然而在看見正走進面店的兩個人時,我的手指一滞,筷子飛了出去,“啪”的打到了對面在吃東西的女生身上。

是莊序和容容。容容挽着莊序的手,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狹路相逢。

他們來這個店不稀奇,A大的學生本來就經常在這裏吃面,這個店牛肉面是一絕,南京都很有名。可是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容容拉着莊序在面店的另一個角落坐下了,似乎并沒看到我,臉上帶着笑容不停的和莊序說話,我這麽遠都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和我惡劣的情緒完全成反比。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在公衆場合這麽親密,容容一向矜持萬分,對誰都說和莊序只是朋友。現在表現得這麽親密,不會是我的功勞吧。這麽說來我還真是高效催化劑。

我自嘲着,心底剛剛壓抑下去的酸澀又開始蠢蠢欲動。

跟對面的女生說了聲對不起,把筷子拿了回來。服務員恰好把我的面送上,我低頭吃面,只想趁他們沒看到我吃完快走。

可惜天不遂人願。對面的女生吃完了,居然沒找到錢包付帳。服務員态度還不錯,嗓門卻實在太大。一句“沒帶錢?”,讓不少人看了過來。

雖然莊序他們還沒朝這邊看,但是這個服務員再大嗓門下去,難保他們不會回頭。我也沒心思吃下去了,搶在服務員再次說話前,從褲兜裏面拿出一張二十塊遞給服務員:“結帳,我和她一起。”

我以為服務員拿了錢就會走了,誰知道他卻熱情的喋喋不休起來,說沒帶錢的女生好運氣什麽的。我被他說得頭大,不等他找錢了,起身就走了出去。

容容還是看到我了,起身的時候正好和她目光相接,她哼了一聲轉開眼睛,一副不想多看我的樣子。

我握緊拳頭,壓抑住上前和她吵架的沖動,僵硬着走出了面館。

心情越來越惡劣。

宿舍無論如何今天是不想回去了,我向公車站走,打算去舅舅家過夜。

到了舅舅家,表弟已經下了晚自習,坐在沙發上吃夜宵看電視,一看到我先把盤子抱在自己懷裏。“姐,你今天怎麽回來了。我餓死了,你別跟我搶。”

“你自己吃好了。”我無心搭理他,草草說了一句就跑上樓。

在床上躺了幾分鐘,表弟就來敲門。“喂,聶曦光,我吃不掉你要不要吃,是張阿姨做的小包子,有肉的。”

我沒理他。

表弟在外面敲個不停,“姐,你不會又失戀了吧?”

今天怎麽所有人都這麽煩?我下床,拉開門,面無表情的說:“是又怎麽樣?”

“又失了一次?”表弟先是張大嘴,然後開始竊笑,“不會還是莊哥吧,你不是早放棄了嗎?”

最後在我怒目下言不由衷的安慰我:“好啦姐,不是失身就好。”

“……”我看了他兩秒,當着他的面把門踢上了。

在舅舅家當了兩天縮頭烏龜,還是不得不回去,我的筆記本電腦還在宿舍,論文草稿在裏面。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走在學校路上,總覺得有幾個半生不熟的同系同學朝我眼神閃爍,我心中郁悶,可是又不能上前揪住別人問什麽。後來事過境遷,阿芬和我說當時系裏很快許多人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傳得極難聽,什麽聶曦光陷害情敵之類的好幾個版本,充分展現了大學生們的想象力,連輔導員都打電話到宿舍安慰容容。

我本來是想着下午宿舍一般沒人才選在三點多去的。結果推開宿舍門,發現很不巧的宿舍人居然好幾個都在,容容站在宿舍中間,笑容滿面心情很好的樣子,看見我面色一凝,随即又笑吟吟的。

“聶曦光,那件事就算了吧,大家同學一場。”

我已經不想辯解了,木然的看着她。

她玩着手裏的手機:“這是莊序昨天送的,提前的生日禮物,凡事有得有失,古人的話真有道理,有時候,何必機關算盡太聰明。”

她意有所指,宿舍其他人都沉默着,我看着那個顏色刺眼的手機,淡淡說:“這麽普通的手機有什麽好炫耀的。”

她臉一紅,随即恢複正常:“是,手機是普通,才一千多塊,聶大小姐自然看不上,不過難道你沒聽過?”她重重的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我呆住,然後慢慢地說:“是,難得有情郎,那恭喜了。”

宿舍我是徹底住不下去了,收拾了一下就跑去舅舅家。

也許當初我本來就不該搬回來的。

第七節

我的生活變得安靜規律。現在是徹底沒課了,我偶爾去一次學校圖書館,找論文資料,相關的都複印了帯回來研究。

然後研究着研究着就開始玩電腦。

表弟臨近高考,正是水深火熱的時候,看着我每天很閑的樣子嫉妒得不行,我跟他說:“我馬上要工作了,連寒暑假都沒了,你考完就可以由你玩四年,多舒服啊。”

表弟很不屑的說:“姐,我大學是要奮鬥的,爸爸已經為我完成了原始的資本積累,我要做大企業家,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啊,沒志氣。”

“哎,其實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是很有志氣拉,不然幹嗎拼死拼活考名牌大學啊,不過,我已經覺悟了,姜銳你最好一輩子別覺悟,将來勞心勞力作牛作馬賺錢,姐姐就靠你養了。”

表弟一副痛苦的表情:“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就養你。”

“不是吧姜銳,你暗戀我。”

表弟大怒:“聶曦光,你什麽邏輯啊。”

樓下電話響起來,我笑嘻嘻地跑下去接電話。

“喂。”

“曦光,是我。”

我頓了一下,“哦,思靓——有什麽事嗎?”

“沒事情就不能找你了,你很大牌嘛。”

我笑了兩聲,有點勉強,本來心情已經漸漸有些好轉,聽到她的聲音烏雲好像又向我聚攏了。

那天宿舍裏的人,沒一個開口幫我說話。誠然她們沒有這個義務,誠然我們交情也許還不足以讓她們可以無條件信任我。

可是我還是心寒。

“曦光。”思靓過了一會開口,“小鳳昨天從上海回來了,她說那個電話是她接的,那天她本來已經到車站了,結果發現自己忘了拿身份證,回宿舍拿東西正好接了這個電話,挂了電話還記得要留紙條的,結果她急着出門轉身就忘記了。哎,這個小瘋子做錯了事,容容雖然不計較了,但她請客賠罪是請定了,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們狠狠敲她一頓。”

思靓的聲音異常的輕松活潑,我想她大概是想營造“這件事已經過去,沒什麽大不了”的氛圍,可是這樣的輕描淡寫只是讓我更加難過而已,只能僵硬着聲音說:“哦,我知道了,我就不回去了,在舅舅家準備論文答辯。”

思靓說:“回來不一樣準備嘛,而且大家一起也可以讨論一下怎麽應對老師。”

“還是不了,宿舍裏太熱了,舅舅家有空調。”

我睜眼說瞎話,五月的天還沒到,哪裏會熱了。

思靓也沒再說什麽。

後來陸續有小鳳阿芬發消息來說什麽聚餐,我一律找借口推掉了,人突然變得很懶。

好象什麽都無所謂了。

反正……

也快畢業了,不結束也結束了。

四月二十幾號,我的論文指導老師打電話來,叫我去取論文修改意見。于是我一大早騎着表弟的腳踏車去A大。

可能今天不宜出行,路上為了躲避一只亂竄的狗,我狠狠地摔了一跤,回去換衣服的話就趕不上跟指導老師約的時間了,于是只好灰頭土臉的來到A大商學院。

找到導師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進來。”

我忐忑的推開辦公室的門,第一眼居然先看到了莊序。他站在指導老師旁邊,聽到開門聲,擡頭向我看來,目光在我身上停頓了一下,很快就移開。

我愣在門口。他怎麽會在這裏?

我的指導老師是我們院的副院長,一向以嚴厲著名的一個老頭。他看了我一眼,推了推眼鏡,“你先在旁邊等一下。”然後就繼續和莊序說話。

聽他們的對話,也是在講論文的事。這麽說莊序和我抽到同一個指導老師嗎?我們雖然不是一個系,但是同屬商學院,抽到同一個指導老師也是有可能的,不過幾率卻很小。

這麽巧的事情要是發生在以前,我大概會很興奮,現在卻只覺得倒黴透頂,尤其在我知道今天我其實是來挨罵的情況下。心裏只希望他說完快走。

誰知道等了幾分鐘,莊序倒是說要走了,老師卻攔着不讓。“你別急着走,一會我再跟你詳細說說,我先跟這個學生說幾句。”

然後老師就把我叫過去。“聶曦光是吧?”

我點頭。

指導老師把我的論文抽出來,然後就盯着論文不說話,好幾分鐘辦公室一片靜寂,我緊張得要死。

終于,老師開口了。“我負責的學生裏,你是初稿交得最晚的一個。”

“老師,我……”我的初稿交得太晚,來之前我就知道肯定會因為這個被老師質問,早就編好了借口,可是莊序在一旁,我張口結舌,事先編好的借口一個都講不出來。

“也是結構水準最差的一個,完全是拼湊。”

毫不留情的批評讓我的臉蹭的燒了起來,真有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的感覺。

老師還在繼續批評:“你這樣肯定不合格,我是不會讓你這樣的論文參加答辯。你放棄這次答辯吧,好好準備下,明年再來。”

雖然以前就聽說這個老師每年都會狠狠的恐吓學生,可是親耳聽到,還是被他這麽嚴重的批評吓懵了。再加上這麽難堪的一幕被莊序看到,我羞憤交加,想要辯駁,又好像被什麽扼住了喉嚨,讨好求饒的話我怎麽也說不出口。

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莊序忽然開口了。“老師。”

我擡頭懷疑的看着他,心想誤會都解除了,你不會還要落井下石吧?

“老師,也許她二稿會不錯,論文都是修出來的。”

一貫沉穩的聲音,可是我過了好久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居然……是幫我求情?

他幫我說話,照理我應該開心,可是不知怎麽的,心裏卻反而生出一股怒氣。

這算什麽?我才不要你為我說話!

我沖口說:“老師,我明年答辯好了。”

聞言,莊序和老師齊齊一怔。莊序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退回一旁,再也沒有開口。

老師有些火了,敲桌子。“你看看,說你兩句就鬧情緒了。現在的學生啊,一屆不如一屆,剪刀加膠水,能寫出什麽要好論文?一個個脾氣還大得很。”

老師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把另一份論文放在我面前。“看看,同樣的題目,為什麽別人就能寫得嚴密翔實,寫出新意,而且別人已經差不多可以定稿了,你卻還是初稿。”

我擡眸看過去,只看到那份論文上“莊序”兩個字。是了,我和莊序的論文題目是一樣的。當初就是跟着莊序選的,那時候許多事情還沒發生,我一心想着選相同的題目能給自己制造些和他接觸的機會。

指導老師自然不會真把別人的論文給我看,收回去,把我的論文扔給我。“意見都寫上面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你自己照着改,要是二稿再不行,我絕對不會讓你參加答辯的。”

被指導老師打發出來,我暫時松了一口氣,總算還有機會,不用延期畢業。慢慢走到樓梯口等電梯,好久電梯才下來,我踏進去按下關門鍵時,依稀聽到有人喊等等。

反射的按下開門鍵,等想起這個聲音屬于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莊序邁進電梯。

然後長臂越過我按下一樓的按鈕。

電梯下降。

電梯裏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液晶顯示版上的數字。第一次覺得學校的電梯慢得實在離譜,明明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居然才下了一半而已。

“或許我可以幫你。”

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我以為我幻聽了,遲疑了一下才看向莊序。

電梯裏只有我和他,所以他肯定是對我說話,可是幫我?幫我什麽?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的視線落在我手中握着的紙,簡短的說:“論文。”

我頓時滿臉通紅。剛剛指導老師把我的論文貶得一文不值,他在旁邊一直聽得清清楚楚。

又丢臉了。

可是我也說不出什麽來,這時電梯到了底樓,我快步的走出電梯,頭也不回。

第八節

快出校門的時候居然碰到思靓,她難得不淑女地大聲叫我,聲音大得我想裝沒聽見都不可能。

“曦光。”

我停下車,“思靓。”

她瞥見我手中的論文,“來拿修改意見?”

“嗯。”

“論文怎麽樣?”

“一團糟。”

“回宿舍來吧,大家也好幫忙看看,畢竟快畢業了,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她見我不出聲便停住了話,端詳着我的表情說,“你還介意那件事?那件事是個誤會不是,容容也沒有惡意,你不用這麽記仇吧。”

我側了一下頭,其實我一直不理解她為什麽這麽熱衷于我和容容和莊序的事,從很早開始就是。

我想了一下問:“思靓,你真的覺得容容對我是沒惡意的嗎?”

“會有什麽惡意?”她笑着說。

“有一次,你和容容在宿舍,其實我也在,簾子擋住了,你們大概沒看到我,我聽見你問容容,怕不怕莊序被我搶走。”

她的笑容凝住了。

“你還記得容容怎麽說嗎——你難道不覺得她是最好的試金石嗎?家裏有錢有勢,長得也不錯,如果莊序拒絕這架青雲梯,我大概可以相信他以後也不會變心了。”

我學着容容的語調惟妙惟肖的将那句令我呆怔許久的話複述出來,看着思靓有些尴尬的臉色,笑笑說:“然後當天我就回無錫了。”

思靓一言不發地看着我上車,沒再攔我。

我想經過這麽一次談話後,思靓大概不會再熱衷于做和事老了。果然,接下來幾天手機安靜了很多。

其實我也沒心思想這些了,按照指導老師的意見,我的論文簡直是要完全重寫,我頭痛無比,又不知從何下手。只怪自己當初選了這個不熟悉的題,現在後悔也于事無補。

正撐着下巴望着電腦屏幕發呆,手機忽然響起來,是一個似曾相識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按下接聽鍵。

“聶曦光?”

我一愣。

“我是莊序。”

我知道是你。我默默的想,卻只是僵硬又平淡地說:“哦,是你。”

然後就沒話說了。

那邊頓了頓,好像和我同樣不自然。“你看一下電子信箱,我給你發了一封信。”

道歉信?表揚信?總不會是情書吧?

打開信箱前,我腦子中閃過各種各樣的猜測,但是絕對沒想到,居然是論文。

我望着下載打開的word文檔,大大的黑體标題正是我這幾天煩惱的根源——網絡經濟中的寡頭壟斷分析。

電話還沒挂,莊序在那頭說:“論文是我重新寫的,和我自己的那篇完全不同,你可以直接使用,不會有什麽問題。”

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生氣和欣喜好像都不妥當,而逐漸加快的心跳更是讓我難受。

他等不到我回答,草草的說了句:“就這樣……我挂了,有問題再找我。”

然後就挂了電話。

我發了一會呆,才想起看論文。莊序國金系大才子的名氣果然不是假的,論文條理清晰,論據充足,不像我寫的論文,為了湊字數,東寫一句西寫一句,完全沒有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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