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性。
可是……他為什麽要寫這個給我?
莊序這個人,很有幾分清傲的脾氣。據說去年有大四的師兄想請他代寫畢業論文,開出了五千的高價,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容容一直說他過于清高不知變通,然而現在,他卻違背原則幫我寫了論文,甚至還明白的告訴我可以直接使用。
我趴在電腦前,喃喃自語:“難道,剛剛打電話給我的是外星人……”
好吧,我承認,錯愕過去,寫不好論文的羞愧過去,浮上心間的是一絲絲的甜意,好像忽然和那個人拉近了關系,享有共同秘密的那種暧昧的甜。
我滑着鼠标滑輪快速的浏覽着論文。亂七八糟的想,他這是變相的道歉嗎?還是……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冒出來,我按在鼠标上的手停住了,一時間好像被點了穴道那樣一動不能動,心中剛剛冒出來一點點快樂退得幹幹淨淨。
還是……他在代容容道歉?
我盯着論文,越想越可能。誤會解開後,小鳳打了好幾次電話向我道歉,思靓阿芬她們也打過電話問過我,可是那天指責攻擊我最多的容容卻至今只字片語都沒有。
而且,莊序不是以前就讨厭我麽,怎麽會因為這次我受了冤枉就幫我寫論文。
所以……只有這個解釋才合理吧。
我茫然的關了信箱。還好剛剛那些心動只是心裏想想,沒有人知道,不然又是笑話一個。
在床上躺了一會,我拿起手機,想了幾句臺詞,回撥剛剛的號碼,打算禮貌的把論文退回去。
接電話的是莊序宿舍的人。“你找莊序啊,等等。”
一會那人又拿起電話。“你有急事嗎?沒有的話晚點打來把,莊序睡着了,喊了兩聲沒醒。”
“現在睡覺?”現在是吃晚飯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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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電話那頭說:“他最近弄什麽資料熬夜了好幾天……哎,他好像醒了,等下。”
熬夜好幾天?我發怔,是因為這篇論文嗎?
從上次在辦公室裏遇到,也不過幾天時間,這麽短的時間裏,用同一個論文題目寫一篇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萬字論文,即使是莊序,大概也不容易。
不知為何忽然就有些心軟。心裏默默的想,他就算不是直接為我,也算間接為我吧。可是又愈加覺得難受,大概是嫉妒莊序可以為容容做到如此地步。在這樣複雜得連我自己都快搞不清的情緒下,我已經開始後悔打這個電話。
可是挂電話已經來不及,那邊莊序已經接起。
“喂。”略微困倦的聲音。
“呃……我……”心緒被打亂,那些設計好的不卑不亢的臺詞全忘了,“我……那個……”
那邊靜了一會,問:“聶曦光?”
“嗯,是我……”
“是論文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有。”
然後又是沉默。
“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
“哦,好……那再見。”這次不等他回應,我就飛快的挂了電話。
我想電話那頭的莊序大概很莫名,完全不明白我打這個電話說些廢話是做什麽吧。
最終我還是沒有用他的論文。
可是卻好像被武林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忽然間福至心靈,醍醐灌頂,有了許多新的思路和想法,然後花了以前幾倍的功夫,熬了幾個通宵,自己重新找資料寫了一篇。
有時候忙碌着會忽然停下來,想起他說有什麽問題可以找他。他說了兩遍呢,大概不是客套吧。如果真的找他,估計他也會耐心的解釋,就跟他以前當表弟的家教一樣,那我之前選和他一樣論文題目的目的倒是實現了。
不過現在,我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這麽做了。
他已經那麽明白的表現出,他已心有所屬。
再送論文給指導老師,老師明顯滿意了很多,又指出了幾個要修改的地方,論文基本上已經塵埃落定。
論文三稿出來後,差不多就是答辯了。
時間已經是五月底。
還有半個月,我就正式畢業了。
第九節
時間進入六月,南京驀的就炎熱起來。
在南京待了近四年,最大的感覺就是南京似乎沒有春天和秋天,不是熱就是冷,長袖襯衫都很少穿到,可以直接在短袖T恤和毛衣中過渡。
不過這樣炎熱的天氣,倒是正好符合了眼下焦躁的心情——不是因為我的答辯,而是因為表弟的高考。
舅舅舅媽自然是如臨大敵,我爸都打電話來關心,雖然舅舅不太領情。我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走過表弟房間時腳步會不自覺的放輕,唯恐打擾到他休息。然而在這一片緊張的氣氛中,準考生卻優哉優哉得欠扁,一點着急的樣子都沒有。七號就要高考了,六號他還在研究游學手冊。
“這個學校看起來滿漂亮的。”
“……你還是先考完再說吧。”
表弟高考完去歐洲游學是很早就決定的事情,不過我沒想到我也會被拉去,本來說是舅媽陪同的。結果現在舅媽臨時有事去不了,只好我上陣,一想到要在飛機上坐十幾個小時,我就開始發怵。
“姜銳你要不要看看書啊,明天考試了。”
“誰在考試前看書啊。”表弟很不屑地說,“臨時抱佛腳有什麽用。”
誰說沒用。我鄙視他,我就是臨時抱佛腳考上的。
當年得知我要考A大,父親準備了大把關系,誰知道成績一下來,我居然恰好卡在分數線上。一家人驚喜莫名,差點把我當成平時深藏不露的天才。其實也就是運氣好而已。一進A大我又懶惰了下來,現在的成績不死不活的,我大概就是那種應考類學生吧。
站起來去廚房端綠豆湯吃,順便給表弟帶了一碗,他嘩啦啦地喝完說:“對了,聶曦光,明天你要陪考。”
“舅媽說明天她送你去啊。”
表弟撇嘴說:“不行,他們神經兮兮的,會搞得我精神緊張。”
于是,時隔四年,我又一次來到了高考現場。第二天一早,老張把我們送到考點門口就回去了,下了車,姜銳四處張望。
“你找什麽?”
“哎,我要進去了,姐,你多注意這些陪考的人啊,說不定有豔遇。”
他朝我眨眨眼,然後賊笑着進場了。我茫然,按着他的話看了看陪考的人,一群大叔大媽……豔遇……寒了一下。
趁着姜銳考試,我在附近酒店訂了個房間,然後在酒店的中餐廳研究了半天菜單,點了幾個菜,囑咐好上菜時間。弄好了之後再附近逛了逛,看時間差不多了,我便回到校門口等姜銳。
姜銳出來得極快,神采飛揚的樣子不用問就知道考得很好,我迎上去,笑眯眯地說:“恭喜恭喜,終于甩掉了一門了啊。”
姜銳一甩頭發,臭屁無比地說:“姐,你說我考上省狀元可怎麽辦啊?”
我暈,無語了半天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那也只能節哀順變了。”
姜銳切了一聲:“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啊。”他一邊說一邊賊兮兮地左顧右盼:“姐,遇見豔遇了嗎?”
我沒好氣,“豔遇你個頭啊。走啦,去吃飯。”
“等等等等,”他依舊不死心地張望着,然後一拉我的手,“在那。”
我還沒弄清怎麽回事,就被他拉到一個男生面前,姜銳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那個男生的肩膀,叫道:“莊非。”
然後扭頭跟我介紹:“姐,他是莊非。”
莊非?
似曾相識的名字,我還沒反應過來,姜銳說:“我同學,莊哥的弟弟啊,你忘記了啊?哦,莊非,這是我姐。”
原來,是他啊。
我打量了一下那個男生,瘦高俊秀的樣子果然有幾分神似莊序,我笑了笑說:“呃,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們在一個考場啊?”
姜銳點點頭,問莊非:“你家沒人陪你來嗎?”
莊非搖頭說:“沒有。”然後生怕我們說什麽似地,飛快地解釋說:“我讓他們不要來的,我哥高考的時候也是一個人,我也可以。”
姜銳說:“你家那麽遠,肯定不回去吃飯吧,不如跟我們一起吃?”
說着看着我,我當然也只好點頭:“歡迎歡迎。”
莊非的個性大概很害羞知趣,怎麽也不願意來,但是我這個表弟很擅長說服人,什麽“都是一個學校的啊”,“下午的考試科目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啊”之類的,幾句話就把人忽悠得跟我們一起吃飯了。
我在旁邊聽得黑線無比。
我們回到酒店的時間比我預料的時間早了一點,菜還沒上,就先給他們要了茶水解渴定定神。
莊非依舊比較沉默,安靜地聽着姜銳胡說八道,我分神觑了他兩眼,發現他的狀态似乎不太好,臉色很蒼白,眼圈有點浮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想了想,直接問:“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莊非先搖頭,停了一下有點小聲地說:“我早上起來有一點點發熱頭暈。”
高考裏任何狀況都是大事,我趕緊問:“現在還暈?”
“現在不暈了。”莊非搖頭,“就是有點擔心早上沒發揮好。”
姜銳大咧咧地說:“不暈就好了,早上這種程度的題你閉着眼睛都能考好,安心吧。”
莊非點頭說:“題是都做出來了。”
“那還擔心什麽,你這不叫狀态不好,是興奮過頭,跟我姐似地。”
我怎麽了?我在一旁瞪姜銳。
姜銳跟個說書人似的,開始抑揚頓挫:“你不知道我姐啊,平時成績最多中上,就高考前幾個月拼了一下,誰知道考試那天還發燒,我們都以為她完了,誰知道最後成績出來比平時多了好幾十分,我們都說她是暈了頭才考這麽好的。”
“實力啊實力。”嘿嘿,對哦,怎麽忘記這茬了呢,這可是我生平最得意的事情,連忙吹噓一下。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其實我平時就有實力,因為莫名奇妙的原因發揮不出來,正好那天一發燒,我的小宇宙終于被點燃了……”
我跟着姜銳一起胡說八道,莊非總算看起來不再那麽緊張,有些羞澀地笑起來,輕輕地說了一句:“你和容容姐說得不太一樣。”
話一出口,他好像自知失言,有些緊張得看着我。我心下一愣,看他一副緊張的樣子,假裝沒注意,伸頭張望。
“菜呢菜呢,怎麽還不上。”
姜銳嘻嘻哈哈的和莊非說起別的,莊非跟他說着話,卻不時地偷偷看我,臉上是有些擔心的表情。
他真是非常敏感的孩子。後來看我始終神色如常,才徹底放下心來,松了一口氣。
我也為他松的這口氣松了一口氣。
很快飯菜準時一起端了上來,姜銳看了一眼菜式,抱怨說:“姐,你也太小氣了,怎麽沒大餐啊,今天我考試好不好?”
我瞪他一眼:“考試就是要吃平常的。”
雖然是按着兩人的量點的,不過三個人吃也夠了。吃完飯趕他們上樓休息,我一個人坐在樓下,無可避免的想起莊非那句話來。容容和莊家是鄰居多年,莊非和她熟悉是自然的,我倒沒想到她對莊序的弟弟都會提起我。不知道算不算榮幸。
容容對莊非說什麽我不想去想,只是覺得好沒意思,甚至有一絲後悔,不該叫莊非和我們一起吃飯的,若這一時好意又被看作別有用心,我情何以堪。
不過後悔歸後悔,下午數學考完的時候,我還是叫莊非和我們一起走,我記得我們應該是順路。莊非沒有拒絕,帶着略微羞澀的表情上了車。
第十節
第二天我依舊跟着姜銳去考場,下了車,姜銳一張望,立刻興奮起來。“哇,姐,我沒騙你吧,你的豔遇真的來了!”
他故态複萌地拉我沖到人家面前,很哈皮地跟人打招呼:“莊非,莊哥。”
于是我看見了莊序。
一時間耳邊好像只剩下姜銳咋咋呼呼的聲音,莊非跟他說話,莊序靜靜站在我身邊,人群中獨一無二的清俊無匹。我這才明白姜銳說的豔遇是什麽意思,霎時對他簡直惱恨起來,搞不懂他怎麽高考了還有這種惡趣味。
過了片刻聽到莊序說:“你們該進去了。”
“走了走了。”
姜銳朝我眨眨眼,和莊非一起走進了校門,我裝作目送他們,但是很快他們的身影就看不見了,我裝不下去,只好打了個招呼:“真巧。”
“不算巧。”莊序頓了頓說,“我本來不打算來的。”
這句話如果換個人說,我大概會衍生出無數個意思,比如本來不想來,知道我來了才來之類的,但是莊序……還是算了。我覺得算打過招呼了,便想撤退。
然而還未等我開口,就聽他問:“昨天,你們在哪裏吃的午飯?”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不解他為何問起這個。
“謝謝你照顧莊非,今天我請你們。”說着,他的目光略略地移開。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莊序是為這個來的。莊序還是這個樣子,一毛錢都不願意“欠”我,我請他弟弟吃了頓飯,于是他就算有事也要趕過來請我們吃一頓。
我想起那時候借了他錢,後來還錢的時候居然按10%利率還我,搞得我好像在放高利貸似的。
他跟我,大概一定要兩不相欠才安心。
“聶曦光。”
聽到他叫我,我才發現我已經走神了,我眼睛酸,不想看他,輕聲說:“我帶你過去。”
到了昨天那家酒店,我們找了位置坐下,然後一人一本菜單開始點菜,我望着菜單上的圖片發呆,感覺莊序似乎看了我一眼,然後也不問我,就把菜點完了。
那些菜,比我昨天的要豐盛很多很多。
服務員記錄了菜名後走了,他靜了一下開口:“你昨天送我弟弟回去……”
我不待他說完,便打斷說:“不用謝了,汽油錢你已經折算在菜錢裏面還回來了。”
話音一落,眼角的餘光中,我看見他握着菜單的手一緊,我不由擡起眼神,正好捕捉到他眼裏閃過的難堪。
我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可是剛剛簡直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似地脫口而出。我們都沒了聲音,我說不出道歉的話,也無法呆下去,起身潦草地說:“我出去逛逛,到時候我會過來。”
周圍其實沒什麽好逛的,但是我還是在外面逛了一圈又一圈,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買了本書往回走。書是随手買的,書名都沒仔細看,不過是為了表明我真的是有目的地在逛街而已。
轉過一個拐角,就能看見酒店了,我在路口停下腳步,遠遠地,看着玻璃窗內莊序的身影。
他一個人坐在那,背影孤傲而挺直,他正望着窗外的路面出神,渾身充滿了壓抑的氣息。
好像被他感染了似地,我忽然也備感低落起來。
今天他出現的時候并不是這樣的,那麽,是我的話刺傷他了嗎?
我的确是失控了。他不喜歡我,又不是他的錯,我又何必這樣刺人,被他感謝一下又不會死,算得清清楚楚又有什麽不好。
我思緒紛雜,站在那裏看着他,一會他忽然若有所覺似地,身影一動,轉首向我的方向看過來,準确地捉住了我的視線。
我們大概互相凝視了一會。
然後他起身走了出來,到我面前,“他們快考完了。”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跟他一起走去學校接人。
姜銳依舊狀态興奮,莊非感覺也比昨天好多了,也許哥哥在,他更自在些吧。到酒店坐下,菜一端上來姜銳就大呼小叫:“哇,今天比昨天豐盛多了啊。莊哥點的吧,還是男人了解男人啊。”
雖然我心裏各種的心煩意亂,但是一瞬間還是有揍他的沖動。
“嘿嘿,還有我心愛的排骨!姐,你喜歡的菠蘿古老肉,多吃點。”他挾給了我一筷子,邊朝我眨眨眼。
莊非害羞地笑笑:“昨天哥哥問過我們吃了什麽。”
姜銳擠眉弄眼:“莊哥有心了哈~~~”
吃完飯,姜銳和莊非仍然去休息,等他們上去了,我正要再找個什麽借口出去磨時間,莊序已經先我一步開口:“我有點事情離開一會。”
我點點頭:“好。”
“記得……”
他忽地停住,我疑惑地望着他。
“沒什麽。”然後他轉身走出了酒店。
我随手買的那本書居然很不錯,只是我始終投入不進去,後來索性不看了,免得糟蹋了作者的心意。
發了一會呆,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喊姜銳他們起床。才站起來,手機就響了。
是莊序的電話。也許是什麽要我轉達給莊非?我接通了,卻是提醒我。“時間差不多了,記得叫他們起床。”
“嗯,我正要去了。”
“我差不多要他們考完才會過去。”
“好的,我會告訴莊非。”
那邊沒有聲音了,卻也沒有挂斷,也許是禮貌等我先挂?遲疑了一下,手指輕輕地按上了紅色的按鍵。
送姜銳和莊非進考場後我沒有再回酒店,随便在考場外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雖然驕陽似火,但是聽聽大叔大嬸們的聊天,感覺比一個人待着好多了。坐了一會,身邊的大嬸找我說起話。
“你是送弟弟妹妹來考試的吧?”
“嗯,弟弟。”
“弟弟成績好不好啊?”
“蠻好的,上次模拟考試全校第一名……”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兩個小時居然快到了,我聽見有人叫我,“聶曦光。”
大嬸笑眯眯地說:“哎呀,男朋友來接了啊。”
他估計也聽到了,停在那裏沒有再過來。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格外的靜谧,看着我,卻沒有出聲解釋,大概是留給我主動說明,免得我尴尬?
我于是會意地,禮貌地對大嬸笑了笑說:“不是,他也是弟弟來考試。”
我們一起走向校門口。
“聶曦光,你昨天送我弟弟回去……”
我苦笑,難道他還非得謝我一聲不可嗎?雖然剛剛已經想清楚了,可是還是覺得心中微疼。
“是說明你已經不生我的氣了?”
我怔住,下午的陽光很熱烈,逆着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送你弟弟跟你沒有關系。”我慢慢地說:“但是我已經不生氣了。”
還有。
“謝謝你的論文。”
雖然你是為了容容。
他頓了頓,偏開目光說:“沒關系。”
姜銳和莊非出來了,兩個人都有些如釋重負的樣子,姜銳又邀請莊非和莊序和我們一起走。
莊非卻搖頭:“不了,我們今天去新街口那邊,不順路的。”
莊序一皺眉:“去那裏做什麽?”
莊非奇怪地說:“容容姐沒跟你說嗎,她說晚上請我們吃飯慶祝我考完的,媽媽也去的。”
莊序一怔,立刻向我看來。
我不知道他看我做什麽,我點點頭說,“那我們先走了。”
他看起來十分意外的樣子,也許容容是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我轉身上了車,車子開出去一段路,偶然一回頭,莊序的身影仍然在原地。
在等車吧……這個時候出租并不好打。
我收回視線,默默地看着車窗外的車流,姜銳忽然叫我,“姐。”
我轉頭看他。
他說:“不順路就算了。”
“咱們找個更好的順路的,憑我姐,哼哼——”
我忍不住好笑,終于把之前的想法付諸于行動——狠狠地小揍了他兩下。
第十一節
直到答辯那天,我才又碰見到宿舍的人。小鳳一見我就撲上來,抓住我的肩膀猛烈搖晃:“西瓜對不起,都是我丢三落四地害你被冤枉,你要原諒我啊!”
好像要證明她的誠意似的,她抓着我肩膀的手勁堪比大力鷹爪,我感覺我肩膀都要碎了……
“……你以為把我肩膀廢了我就會原諒你嗎?”
“嘿嘿,不好意思,激動了嘛!”她讪笑着收回了爪子,“西瓜你放心吧,這幾天我到處在跟人解釋這事情啦。”
“解釋什麽?”
“逢人就說我是豬啊,忘記告訴同學面試電話。”
含冤莫白的滋味不好受,聽她這麽說,我心裏多少有些寬慰。
老大阿芬也在身邊,我朝她們笑了笑。
之前對她們不是沒有怨言,但是仔細想想,我和容容都是她們的舍友,表面上看容容又那麽的證據确鑿,的确不能要求別人毫不猶豫地信任我,站在我這邊。
放低一些對別人的要求,自己也會高興些吧。
我的态度讓老大和阿芬她們明顯神情松快起來,圍上來說起這次答辯。我們宿舍除了思靓容容,都是一個答辯組的,估計下午都能答完。
我抽到的號比較靠後,輪到我上臺答辯的時候,教室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小鳳她們本來要留下來陪我,被我趕走了,有熟人看着說不定反而更緊張。只是站上講臺,正要向老師問好的時候,一擡眼,卻看到莊序站在後門口,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我不由一愣。
在走錯教室了吧,容容又不在這裏……
腦子裏模糊閃過這個念頭後,我不敢再分心,開始專心地論述論文,論述完畢等待老師們提問的空隙,我下意識地往後門看去,那裏已經空無一人。
走出教室已經不早,本來想直接回舅舅家,走到岔路口,想起宿舍裏的東西還沒收拾,就折去了宿舍。
宿舍裏只有思靓在,我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開始收拾一些方便帶回去的零零碎碎。
收拾了一會,發現思靓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站在了我身後。
“曦光,今天我請你吃飯。”
“……不用了吧?”
“不行。”
“……那麽等小鳳她們一起?”
“就我們兩個。”
我以為只是吃個飯,她大概想跟我解釋點什麽,沒想到吃飯的時候她什麽都沒說,吃完居然拖着我去的小超市買了一袋子罐裝啤酒,然後跑到學校小樹林喂蚊子。
果然快畢業的時候,人都開始不正常了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兩面三刀,喜歡背後說人是非?”
“……你想多了。”
估計是喝多了吧,我數數旁邊空着得啤酒罐,三四個了,沒一個是我貢獻的。接下來思靓的話,更證明了我的判斷。
“你大概不知道自己開始就是話題人物,明明不是本地人,卻不住校,班上還有同學在街上看見你從名車上下來,後來大家才從你高中同學那知道,原來你家裏那麽厲害那麽有名。”
“還有,你那盛氣淩人的追求方式。”
盛氣淩人?
我絕沒想到我會被冠上這四個字。
其實我只是膽怯而已,因為沒底氣,所以反而要大聲說出來,給自己加點信心,大大方方地去追,就算失敗了,被拒絕了,也是大大方方的失敗吧。
“後來,莊序的母親生病,你居然一下子拿出那麽多錢。”思靓苦笑了一下說,“曦光你知道嗎,當時我都吓壞了,看你随随便便不用問父母就拿出幾萬的樣子,我第一次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差距。還有,我們一起去銀行取錢,那天銀行的人特別多,叫號機又壞了,窗口排着長隊,可是你一進去,大堂經理就迎上來了。好像能看出你天生不同似地。你只要跟大堂經理說一聲,就能去旁邊的貴賓室取錢,完全不用排隊,我從沒這麽深刻的感受到,原來有錢都不用排隊的。”
我都不太記得這些細節了,依稀是這樣吧,我不由解釋了一下:“莊序不是等着錢急用嗎?大堂經理問客戶有什麽需求很正常啊,而且那個窗口本來就是vip窗口吧。”
“是啊,vip窗口,這麽理所當然,你看,世界上果然沒有平等。”
我想說,世上總是好人比較多,那天就算我沒有vip卡,只要跟排隊的人說,醫院等着這錢做手術,排隊的人也都會讓我們先取的。
為什麽你們不去在意結果,反而要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我沉默地看着地面,然後突如其來地問:“思靓,你是不是喜歡莊序?”
我問得突然,但其實我已經懷疑很久,思靓對我和容容莊序之間的事情關注得已經超出了界限,不容我不多想。我以為思靓會避而不答的,她向來有外交官的天賦,然而思靓卻出乎意料的坦白。
“是,我是。莊序那樣的男生,英俊又有才氣,誰會不喜歡?可是他家裏那麽窮,母親病着弟弟還小,我不得不慎重。你以為容容以前為什麽一直釣着他,真的是什麽狗屁驕傲,等誰先開口嗎?哼,如果莊序家裏負擔不是這麽重,你看她會不會撲上去。現在她倒不想釣着了,可是,呵~”
我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思靓滔滔不絕:“而且就算我不介意他家裏,還有容容在我前面擋着,有人搶什麽都香了,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他們兩個青梅竹馬,我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必就能得到他。所以後來你來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喜歡莊序,何況你完全不會掩飾,你知道嗎?我既希望你贏,又怕你贏。”
原來思靓喝醉了會這麽坦白,我吃驚過頭,甚至開始覺得好玩起來。我幾乎可以斷定,明天思靓酒醒,若是記得這一切,必然會後悔。
她的情緒已經有點失控,我半安撫半感慨地說:“你比我聰明多啦,是啊,有什麽比得過青梅竹馬呢?”
她怔了怔,忽然笑了起來,望着我說:“曦光,你以為他……”
“嗯?什麽?”我漫不經心地。
她打量着我,然後猛地站起來,一甩背包說:“哼,我不會告訴你的。”
她居然就這樣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呆住。
思靓無論何時總是一副八面玲珑得體大方的樣子,何曾有過這麽孩子氣的舉動,我一怔之下不由苦笑,喃喃地說:“你能告訴我什麽呀?”
隔天思靓打電話給我,劈頭就是:“聶曦光,昨天我說了什麽我已經全部忘記了。”
我怔了一下失笑:“哦,我也忘記了。”
“那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火鍋,你一定要來。”
“哦,好啊。”我笑了笑說,“還喝酒嗎?”
思靓“啪”地挂了電話。
晚上我如約而至,容容莊序皆在座。心裏并不是毫無芥蒂的,但是面對離別,我的确也沒那麽在意了。
記憶裏最後那幾天就是吃飯,打牌,一群人到處吃喝唱歌,發畢業證那天,班級最後集體聚會了一次,這是最後的歡聚,大家都知道已經到了曲散人終。
等不到第二天了,當天晚上宿舍裏就有人離開。聚餐結束後,阿芬帶着四年來所有的東西,第一個踏上了回鄉的歸途。
我開始真的一點一點都不傷心,可是阿芬走的時候,在校門口,看着她要上車,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我完全沒有會哭的思想準備,大家似乎也沒有,但是最後大家卻一起哭起來,完全止不住。後來一沖動,大家都跟着阿芬到了火車站,買了站臺票,一直把她送上了月臺。
擁抱又擁抱後,火車終于開走了。
我站在月臺上,看着疾馳而去的火車,感覺好像送走了自己的青春年華。
那疾馳而去的青澀歲月。
一去再不會複返。
大家都沒有心情說話,沉默地走出了火車站。
火車站附近的公交車永遠很擁擠,我本來和小鳳她們站在一起,站得挺前面的,可是稍微讓了一下別人的行李,就被擠了出去。還差點跌倒了,幸好後面有人扶了我一下。
最後看着那滿滿當當簡直沒有立足之地的公交車,我放棄了,看着它開走,打算坐下一班車。誰知道去站牌看的時候,卻發現這是末班車了。
我不相信的看來看去,就聽有人在我身側說。
“別看了,這是末班車。”
熟悉的嗓音在我身側響起,我猛地扭頭,看到了莊序俊挺的側顏。
第十二節
夜風吹動我的裙擺,過了好一會,我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怎麽還在?”
送阿芬的時候,莊序他們宿舍的人也來了,我并沒有太關注他的行蹤,但是他怎麽也沒上車?
他眼眸閃了一下,“我站在你後面,你上不去,我當然也上不去。”
這話聽着像在指責我,我回想了一下我從前面被人擠到後面的悲慘經歷,不免有點不好意思,“抱歉。”
“你應該說謝謝。”
他的聲音有點輕,我卻聽清楚了,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沒有去多想,我問:“其他人呢?”
“不知道。”他頓了頓後幹淨利落地回答,竟然有些生悶氣的樣子。
只是害他沒趕上公交車,這沒多大罪大惡極吧。我正想随便說點什麽然後分道揚镳,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上閃耀的字,然後才接起。
“喂。”
……
“我沒能上去。”
對方大概是在問他在哪裏,那麽,是容容的電話嗎?我正在猜測着,卻冷不丁聽到他說:“我和聶曦光在一起。”
我心頭一跳。
他的通話已經接近尾聲,說了一聲“好”之後,他挂斷了電話。
“舍友的電話?”我猜測,不然他不會這麽直接說跟我在一起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