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在公司門口攔車就行了……”
“我也去。”
“……羽華說要去靜安寺燒香,看不出她還是這麽虔誠啊,可是肉也沒少吃……咦。”殷潔停下滔滔不絕,“曦光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重新躺下來,盡量用很平常的口氣說,“我也去。”
第十九節
作者有話要說:外資銀行到公司,一般是談貸款or資金審計啥的,談完就走了……上章貌似有些同學誤解了,解釋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在公司門口攔車。主要是殷潔和羽華在攔,我則坐在一旁的花壇上補眠。迷糊間,好像聽到了殷潔驚喜的聲音:“林副總,你也去上海啊!”
他怎麽會在這裏?
我一驚,立刻擡起頭來,然而已經晚了。
我已經聽到了林嶼森那為人稱道的和悅嗓音,“嗯,我可以帶你們過去。”
我連忙跟殷潔使眼色讓她拒絕,殷潔當沒看見就算了,居然還拉起我,把我推向了副駕駛座,“謝謝林副總!曦光你坐前面吧!”
她大聲說了一句,然後低聲快速地交待我:“好機會啊,你好好跟林副總打打關系啦,畢竟現在不是上班,大家比較放松。”
她拉着羽華速度飛快地鑽進後座,不容我拒絕,“砰”地一聲關上了後座的門。
我只好坐在前面。
狹小的空間裏,身旁的人存在感強大得讓人無法忽視,我真搞不懂他怎麽會願意做司機。松手剎的時候,他的手差點碰到我的衣服,我默默地扯過衣服,往邊上移了移。
他的手頓了下,面無表情地踩下了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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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平穩地行駛着,殷潔伸手使勁掐了下我的胳膊,示意我說話,我再度往邊上縮了下,不理她。
林嶼森瞥了我們一眼。
殷潔連忙縮回手,呵呵地假笑了兩聲。
林嶼森淡淡地問:“你們去哪?”
“我們要先去靜安寺啦,羽華最愛求神拜佛了,說是靜安寺求財很靈驗的……我想去外灘玩玩,雖然都說是外地人才去的,不過我不就是外地人嘛哈哈~~”
有殷潔在,氣氛總是不會平淡的。林嶼森問了一句,殷潔叽叽喳喳地說了一大堆。
困意再度襲來,我用手掩住嘴,悄悄地打了個哈欠……
叽叽呱呱叽叽呱呱……
在殷潔有節奏的聒噪中,我撐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再度睡着了,隐約聽到殷潔在說:“呵呵,曦光最近很累的……聽說盤點還要爬上爬下坐升降機什麽的,曦光還摔了一跤呢,手上和腿上皮都破了,還被零件砸到了頭……”
等我被羽華搖醒,靜安寺已經到了。殷潔和羽華一起向林嶼森道謝,我一言不發地下了車。
站在車邊,一不小心對上他的視線,我轉頭挪開,看眼前金碧輝煌的廟宇。
林嶼森開着車走了,羽華看着遠去的車,感動地說:“林副總真是好人,我還以為一進上海他會讓我們下車自己打車呢。”
殷潔毒舌地說:“人家看曦光睡得像豬似的,不好意思趕我們下車吧!”說着又責備我,“多好的機會啊,又不是上班的時候,你就不會好好說幾句話緩和下關系啊。”
我說:“我不用讨好他。”
殷潔氣惱地說:“你怎麽這麽犟啊!”
羽華連忙打圓場:“好了,別在廟門口吵架,我們進去了。”
殷潔氣鼓鼓地說:“誰跟她吵架了。”
我說:“是啊,誰吵架誰是豬。”
殷潔捶了我兩下,忍不住又笑了。
羽華推着我們一起進廟。殷潔看到門票居然要幾十,堅決不肯入內,我無可無不可地跟羽華進去了。
不過跪在蒲團上,我卻犯了難。
許願,許什麽好呢?
合掌的一剎那,答案自然浮現了。我腦海中出現的不是爸媽,不是自己,不是那個人,而是——
林嶼森……
我合上掌,閉上眼睛,衷心地祈禱:讓林嶼森林副總加速度地消失吧,升職啊調回總部啊什麽都行,被外星人抓走也無所謂啊,求他快消失……
許願完畢,我覺得也算不虛此行,心情好了不少,羽華也一副明天就會發財的樣子,我們離開靜安寺,和殷潔一起去了外灘。那邊真沒什麽好玩的,随便逛了逛,就到了吃飯的時間。
不過吃飯這個事,我和殷潔卻有了分歧。
殷潔一心想去城隍廟:“那邊也算上海一景嘛,吃和玩兩不耽誤!”
我說:“我們過江吧。”
“幹嘛去浦東啊,城隍廟更近啦,而且正好有小吃節呢,你想啊,滿街的好吃的,又不會貴!去城隍廟吧!”
“哪裏沒有吃的,而且去那邊我請大餐。”
殷潔頓時虎軀一震:“真的假的?你請大餐?”
我點頭,強調:“大餐。”
殷潔垂死掙紮:“可是我也想去小吃節。”
“那裏帥哥很多的,而且都是精英哦。”
殷潔頓時星星眼了,“真的嗎?”
“當然,那邊是金融中心嘛,上海最有活力的地方,什麽證券公司,銀行啊……”我頓了頓,“……反正帥哥遍地走。”
殷潔果斷一個字。“去!”
我們打車過去的。
自從我說了帥哥多,出租車一出過江隧道,殷潔就兩眼閃閃發光地盯着街上,看了一會,她突發奇想地轉過身,“盛遠總部好像就在這邊啊,你們說林副總會不會現在就在盛遠啊,那我們能不能搭他車回去呢?”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對出租車司機說:“師傅,去盛遠大廈。”
殷潔震驚地看着我。
下了車,羽華拉拉我的袖子:“曦光,你……真的去找林副總啊?”
“……什麽?”我回過神來,“我們就在這附近吃飯吧。”
附近的大樓裏有很多吃飯的地方,選了一家坐下,羽華有點擔心地問我:“這裏會不會有點貴啊?”
“加了那麽多班都是加班工資,沒事的。”我翻着菜單,利索地點了一大桌子菜,殷潔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我只當沒看見,等服務員走了,她直接叫起來:“曦光,你瘋了啊,這麽多菜要六七百塊錢吧,而且肯定吃不掉啊。”
“那就多吃一會。”
我擡頭望向窗外,遠遠的,那個圓弧形的标志,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
這段飯足足吃了一個半小時,毫無意外地,大家都吃撐了,殷潔一邊讓服務員打包,一邊摸着肚子說:“我感覺我再也吃不下一粒飯了!”
羽華問:“接下來我們去哪?”
我說:“樓下有個咖啡館,下午茶很有名,我們去坐坐怎麽樣?”
殷潔無語了,“我求你了,我們能換個地方麽,不要再吃了好吧。”
“聽說那裏蛋糕很好吃的。”
“不行,再好吃我都吃不下了。”
“……我膝蓋痛走不動了。”
“你怎麽這麽賴皮啊!”
殷潔拉着羽華,淚流滿面地跟我去喝下午茶了。
雖然她嘴裏說着吃不下,但是漂亮的蛋糕一端上來,她立刻又生龍活虎了,比誰吃得都歡快。
羽華無奈地提醒她:“你不是最近要減肥嗎,就算出來一趟難得,也不用這樣吧,前面餓了幾天都白費了。”
殷潔振振有詞地說:“就是因為前幾天吃太少了我才這樣。那種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美食在眼前卻不能吃的心情你們懂嗎?前面克制住了不吃,但是接下來幾天就會越來越想吃,然後就克制不住了呗,越壓抑越難以克制啦!唉,索性一直看不見好吃的倒沒事了……你們這種沒減過肥的人不會懂的!”
越壓抑越難以克制嗎?
“這有什麽不懂。”我攪拌了下奶茶,望向窗外。
“少來,你又不要減肥,你怎麽懂。”
殷潔吃了幾塊小蛋糕後是真的吃不下了,和我一起往外面看:“曦光,你看了半天了,有看見帥哥嗎?我怎麽一個都沒看見啊。”
羽華弱弱地說:“前面我就想問你們,今天周六吧……帥哥也不上班啊……”
我怔住了,忽然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
對啊,今天是周六啊,不是周六的話,我怎麽有空來上海……周六的話,人家是不上班的啊……
我真是加班加到腦殘了,竟然連這個都忘記。
殷潔痛不欲生地說,“我們被曦光忽悠了!曦光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吃貨,饞這邊的東西對吧。”
“回去吧。”呆了好久,我說。
“嗯,時間也差不多了哦。”
我們一起走出咖啡館,街道上行人如織。我再一次地擡頭,望着那棟大樓那一排排的窗戶,怔怔地停下了腳步。
那麽多窗戶,他平時,會從哪扇窗戶往下望?
“曦光?”
“曦光?想什麽呢,走啦!”
我在想什麽呢?
我站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之上,每一分鐘都有很多人從我的身邊匆匆走過,迎面而來,擦肩而過。我遇見了無數的陌生人,唯獨沒有他。
我知道他每天都會經過這裏,我知道他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也許就在隔壁的街道,也許下一個時刻就會站在我現在站的地方。
可是此時此刻,我遇不到。
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有個人曾在這裏,想象着與他相遇。
殷潔拉了下我的袖子,“曦光?怎麽不走了,想什麽呢?”
“嗯?沒想什麽,就是覺得……”我低聲說,“在上海相遇,實在太難了。”
第二十節
我在宿舍裏整整睡了一天。
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輾轉了好久,索性爬起來玩了一晚上掌上游戲。周一早上,我精神萎靡地上班去了。走在路上還想到,林嶼森看見我這副樣子,說不定又要冷嘲熱諷幾句,誰知道才走進辦公室,就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
“林副總好像出車禍了。”
不是吧?我瞬間困意全消,想起我在廟裏許的願……難道……
我一把抓住傳播消息的蔣娅,緊張地問:“他沒事吧?”
蔣娅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語氣立刻酸了起來:“聶曦光,你這麽緊張幹什麽,倒看不出你這麽關心林副總啊?”
說完她扭身就走了,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給我。
還好很快就召開了部門會議,主持會議的是平時不太管實務的總經理張總。張總宣布了林副總車禍,萬幸問題不大,但也需要靜養數周的消息。
“這個月林總的工作由我接手,但是最近廠區擴建的事情,有時候還是需要他看一看給出意見,所以需要一個人去林副總家裏接送文件,也不會太頻繁的去,一周一兩次吧,你們誰願意?”
張總環視我們,我在其他人蠢蠢欲動的時候搶先站了起來:“張總,我去。”
大家紛紛側目,我咳嗽了一下,解釋:“首先當然是因為擴建的事我一直在跟進,然後大家都知道,林副總對我印象很不好。”
估計想到了平時的情況,部分同事的目光稍微和善了一點。
我繼續陳述:“所以我想争取這次機會,改善一下林副總對我的印象。”
順便救贖一下我內心的罪惡感啊~~~關鍵是這個。
我目光閃閃地看着張總,張總大概被我熱烈的目光閃到了,立刻就拍了板:“就你去。”
于是隔天下午,我就抱着一疊文件奔去了林副總的家。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阿姨,她大概知道公司會有人來,極為客氣。
“阿姨您好,請問是林嶼森先生的家嗎?”
“是的是的,林先生公司的吧,他在書房等着呢,快請進。”
我換了拖鞋,抱着文件跟着她走向林嶼森的書房。然而在書房門前,我卻怯場了,忽然産生了一種罪犯去見被害人的感覺。
我拉住阿姨:“阿姨,林副總怎麽樣,有沒有事啊?醫生怎麽說?”
“沒事沒事,問題不大的,就是有點引起舊傷複發啦!靜養就好,現在最好不要多走路喽,也不好站太久。”
都不能走路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許願這麽靈的,說消失就消失,還這麽慘烈……前幾天我對林嶼森還是滿心的惱怒,現在卻只剩下了心虛。
我踟蹰地問阿姨:“……那我會不會不方便進去?要不你幫我把文件遞給副總?”
阿姨說:“哎,我去問問林先生啊,小姑娘你等等。”
她正要敲門,就聽裏傳來林副總低沉的聲音,“誰在外面?”
“林先生,是你公司的員工啊,一個蠻靈的小姑娘,給你送文件來的,你看她方不方便進去啊,還是我拿給你撒。”
書房裏靜了靜。
“讓她進來。”
我推開書房的門,第一眼,就急切地往林嶼森身上看去。
他果然坐在椅子上。
書房的落地窗前光線正好,他穿着淺灰色的毛衣,膝蓋上蓋着薄薄的毯子,正低頭看着手中的雜志。
雖然他從頭到腳看不出一絲狼狽和不妥,可是我卻怎麽看都覺得他是一副不良于行的樣子。
“林副總。”我有些緊張地走到他跟前,把文件遞給他。
他迎上我的目光。
“是你?”
我心虛地說:“嗯,其他人都沒空。”
我總不能說我是來看看他被我詛咒的程度吧,只好胡亂找了個這樣沒有說服力的理由。他看我的目光有着研判,我做賊心虛,趕緊低頭。
他合上了手中的雜志放在一邊,接過文件,吩咐在一旁的保姆:“陳阿姨,帶她到客廳坐坐。”
這一坐就坐了一個多小時,我差點在沙發裏睡着了,後來不得不拿出手機來,玩游戲提神……
走之前我并沒有再見到林嶼森,阿姨把批示好的文件拿給了我,然後又給了我一張單子。
“先生說讓你把這單子上的合同明天帶過來。”
我愣了一下,不是說一周一兩次麽,怎麽明天還要來?低下頭看單子,上面那行恣意而熟悉的行草,正是林嶼森的字跡。
第二天下午,我又準時把文件送到了他手上,然後就準備去客廳等着。
在客廳坐着實在很無聊,可是我悲劇地發現自己出來的匆忙,手機都掉辦公室了,游戲都玩不了,于是走出書房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問了下:“副總,我可以看下客廳的雜志嗎?”
畢竟是別人的東西,我不好亂翻。
他頭也不擡地說:“你看不懂。”
呃?
“都是國外的醫學期刊。”
“哦,那我出去等。”我挺羞愧地準備溜走。
“等等。”
我看向他。
“你就在這裏。”他表情淡漠地說,“我有些事情要随時問你。”
……
送個文件還帶臨時抽考的啊……我默默地在沙發上坐下,結果一個多小時過去,他就當我不存在似的,完全沒有問我任何問題,直到結束的時候他才開口:“明天下午陳阿姨有事回上海,你自己開門。”
他把陳阿姨叫進來:“把鑰匙給她。”
“啊?”這什麽情況?
“難道你要我開門?”
“哦。”
我有些遲鈍地從阿姨手中接過鑰匙,感覺十分之怪異,送送文件而已,我怎麽忽然就有他家的鑰匙了呢?
走出門我才想起來,我居然明天還要來!就是說,連續三天來他家?
我都不敢想象同事們的眼神了。
要不我明天假裝請假然後偷偷來他家?不對不對,那不是更讓人浮想聯翩麽。
還沒等我想出個萬全之策,去林副總家的時間已經來臨了,這次別說蔣娅她們,連殷潔的眼神都明明白白地寫着——你跟林副總發展出□了吧?
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麽懷疑了,我也就……不緊張了!
大大方方地拎着文件去了林嶼森的家。
除了是自己開門的,一切也沒什麽不同。
只是好像格外的寧靜。
深秋的午後,林嶼森照例在看文件,我照例在沙發上傻坐。目光從窗外的樹,到書架上的書,到桌子上的花瓶,最後落在了花瓶邊空着的水杯上。
出于對病人的關懷,我主動問了下:“副總,要我給你倒點水麽?”
他翻文件的動作停滞了一下,然後才慢慢地翻過,卻沒有說話,就在我以為我多事了的時候,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我趕緊拿起杯子跑去了廚房,拎了拎熱水壺,竟然都是空的。
我跑到書房門口探頭:“副總,可能要等幾分鐘,開水沒有了,我要燒一下。”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複又底下。我抓抓頭,當他默認了,又跑回廚房,盯着水壺等水開。
燒好水,倒好,端到卧室,小心地遞到他面前。
“加了冰箱裏的冰塊,所以不太燙,現在就可以喝。”
他卻沒有接,目光在我手中的杯子上停留了一會,慢慢地移到我的臉上。
“聶曦光,你為什麽覺得內疚?”
“什、什麽?”
“你臉上藏不住心思。”他淡淡地說,“你第一天來,我就覺得你很內疚,為什麽?”
“我……”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心想我不是故意詛咒你的啊……而且我該怎麽回答你啊,說我在廟裏詛咒你了,所以你就車禍了?這也不科學啊……
他并有等我“我”出個所以然。
“聶曦光,這是我第二次車禍了。”他看着我,聲音低緩地說。
“上次車禍,斷送了我的職業生涯。”
職業生涯?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他曾經的本職,一個拿手術刀的外科醫生。
外科醫生最重要的……
我的目光不由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非常的漂亮,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我想象着這雙手拿着手術刀的樣子,肯定非常的賞心悅目。
“你的……”我及時住了口,心裏一陣惋惜。
“我的手。”他點點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說:“如果這次車禍能勾起聶小姐什麽久遠的回憶,那我會感到非常高興。”
什麽久遠的回憶?
我一頭霧水地看着他:“你在說什麽?”
他沒回答。
目光卻仿佛飛快地結成了冰,他收回了視線,剛剛那種徐緩而低沉的聲音,也迅速地轉為了冷淡。
“你可以回去了。”
隔天我就得到通知,說以後不用給林副總送文件了。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難道我又得罪他了?
這位林先生你也太好得罪了吧!
我抱着腦袋冥思苦想,也沒想出自己到底哪句話說錯了。
“完了。”我苦惱地對殷潔說,“等他回來,我又要面臨更慘痛的加班煉獄了。”
然而我這次卻預料錯了,兩周後林嶼森回來,簡直跟忘了管理部還有我這個人似地,徹底把我閑置了起來。甚至有一次我上班時間上網,他就從我身後經過,都視而不見。
殷潔恭喜我:“曦光,看來你送了幾次文件還是有效的,看,林副總再也不喊你加班了吧。”
是嗎?
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麽覺得,林嶼森對我的态度更差了呢?
第二十一節
不過,不用加班總是好事。
我琢磨了兩天,就徹底丢開了這個問題,開始享受我重新輕松起來的上班生涯。
時間進入十二月,天氣漸漸冷了起來,衣服越穿越多,要洗的東西也多起來。于是我就經常把衣服打個包,帶到殷潔那裏用洗衣機洗。
這天我又帶了一包衣服過去,結果到了那,殷潔正坐在門口的地上玩手機。
我暈了。“不是吧,你不是說你在的嗎?”
殷潔拍拍屁股站起來:“我是在啊,嘿嘿,就是忘記帶鑰匙了,騙你過來陪我。”
“你又沒帶鑰匙……”
我簡直無語了,殷潔在公事上真的很麻利靠譜,可是生活上真的馬虎得叫人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忘記帶鑰匙的事在跟我一個宿舍的時候就時有發生,到這邊住之後,我撞見的這也是第二回了吧。
“羽華也不在啊?”
“她去昆山找同學玩了,不知道幾點才回來呢,剛剛去宿管科拿備用鑰匙,結果沒人,倒黴死了。”
我回憶了一下,我剛剛上來的時候,宿管科的人好像仍然不在。沒辦法了,我問:“窗戶開着吧?”
“開是開着,曦光你又要爬窗啊,不要啦,天都快黑了,多危險啊。還是等宿管科的人來了再說吧。”
“誰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我把手裏的衣服放地上,“不會有事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們的宿舍就在二樓。二樓的外窗臺足足有一米寬,而且是連着的,遠遠看去就像一條寬闊的花邊一般,所以走過去完全沒什麽危險,只要注意避開那些從樓上扔下來的垃圾就行。
連敲了幾個宿舍都沒人,到第五個宿舍才有人在,我從人家的窗戶爬出去,慢慢地扶着牆往殷潔的宿舍走。我走得穩穩當當的,都快要到達目的地了,卻猛地聽到樓下一聲誇張的尖叫。
我下意識地扭頭一望,就看見了林嶼森緊繃的臉,以及他身邊衣着時尚一臉驚恐的年輕女子,然後腳下好像踩了個什麽滑滑的東西……
于是我從窗臺上掉了下來。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我腦子裏什麽都來不及反應,就重重地砸在了一棵松柏上,緊接着又從松柏滾向地面。
落地的剎那,我感到一只手堪堪地接住了我,但是強大的沖力還是讓我的頭在地上磕了一下,一陣沉沉的鈍痛。
一陣天旋地轉後,我睜開眼睛,直愣愣地對上了那雙焦灼的雙眸,看見裏面前所未見的閃過了一絲慌張。
林嶼森?
……
他迅速地把我放平,單膝跪在我身旁,一手解開了我的衣領,一手按上了我的脈搏。
“聶曦光!”
他喊着我的名字,臉色蒼白而凝肅,我還沒從跳樓的震撼中回神過來,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不要怕,看着我,能不能聽清我說話?”
“嗯。”
“回答我,今天星期幾?”
“星期天。”
我覺得我回答了他,但是又有點疑惑,不知道到底發出聲音沒有,腦袋裏猛地襲來一陣強烈的眩暈,不由難受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我覺得我的神智還是清楚的,能聽到周圍人說話,聽到殷潔和一個陌生的女聲驚慌的呼喊,聽到林嶼森特別嚴厲又鎮定的聲音……
但是他到底在說什麽?
一切都漸漸地遠去了……
中途我醒了好幾次,有一次醒來,好像是在救護車上,我聽到林嶼森在打電話,“……沒有明顯的頭顱外傷,摸不到頭皮血腫,各項體征平穩,但有短暫的意識喪失……嗯,你準備下,要做頭顱CT掃描……”
之後就是到了醫院……其實我後來感覺好多了,就是各種想困,卻被人反反複複地叫醒,眼前總是淡藍色的襯衫在晃動……
等我真正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地黑了。
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還是那件淡藍色的的襯衫。
病房微弱的燈光下,林嶼森閉着眼睛靠坐在窗邊的沙發上,仿佛已經沉睡,頭發有些亂,襯衫皺巴巴的,全無平時那種幹淨從容的風采。
他……還在?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我轉過頭,在室內巡視了一圈,再回到林嶼森身上時,不禁吓了一跳。他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睜着眼睛,一言不發地望着我。
我想開口,可是張了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喉嚨裏一陣幹疼。
他站起來,倒了一杯溫水走到我身邊,我剛想起身,他卻已經扶起我,喂我喝下去。
有力的手臂牢牢地圈住了我的肩膀,傳來一陣陣炙熱的感覺,我幾乎是半靠在他的胸口,堅硬的下巴就在眼前,呼吸相聞,距離近得讓人不安,我有些窘迫,快速地喝了兩口。
“謝謝。”
他放我躺下,沉默地把杯子放在了一邊。
我現在已經一點都不暈了,自我感覺良好。然而看他如此沉默的樣子,卻有點擔心起來,忍不住問:“我……沒什麽事吧?”
“你叫什麽名字?”他一開口,聲音竟是格外的沙啞。
“……”這是什麽狀況?“聶……曦光?”
“我呢?”
“……林嶼森。”
“我是盛先民的外孫。”他看着我,突兀地說。
盛先民?盛遠董事長?
我疑惑了一下:“……你沒告訴過我吧?”
他頓了頓。
“很好,你意識很清醒。”他直起身,好像在克制着什麽似的,移開了眼睛,盡力平淡地敘述着:“你現在狀況很好,各項檢查都沒問題,除了一些皮外傷,沒什麽大礙。不過最好住院觀察下,殷潔跟着救護車來的,我已經讓她回去了,明天她會來照顧你。”
“哦,她吓壞了吧。”
“呵,她吓壞了?”
這句話不知道觸到了什麽地雷,他忽然就維持不了平靜的表情了,“我真為聶小姐的宅心仁厚感到詫異,這種時候竟然還能想到別人的心情。”
我被他突然爆發的情緒吓了一跳,睜大眼睛看着他,說不出話來,我不過是随口一句話而已,他為什麽發這麽大火?
“你要是真有這麽善良,為什麽……”
他猛然地住了口,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然而他語氣中的諷刺太明顯了,遲鈍如我都已經被詞鋒割傷。
“看在我已經這麽倒黴的份上,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對我的偏見!和顏悅色一點啊!”
我的眼眶一下子熱了起來。本來不想表現得這麽脆弱的,可是這麽難受還要被冷嘲熱諷,我忽然就覺得那麽委屈。
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
房間裏霎時安靜下來。
他暴躁的身影好像瞬間被凝固,僵立在我病床前。
“你哭什麽?你毫發無損,有什麽值得哭?”良久,他嘶啞着嗓子低聲說。
原來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要不是你朋友那聲慘叫,我根本不會摔下來,被你害這麽慘,還要被你各種諷刺,我哭一下都不行嗎?”
“……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是因為誰?”我是多倒黴才會遇見你啊!
我把這些日子受的委屈一股腦倒出來,“又摔跤,又被零件砸到頭,盤點多累你知道嗎?現在我還直接從樓下掉下來……”
“聶曦光……”
他低聲叫我的名字。
眼前一片模糊,我用力地擦走眼淚。“林嶼森,我有個問題。”
“你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聲音好像柔和了一些,卻又帶着不協調的僵硬。
“我是聶程遠的女兒又怎麽樣啊,我們兩家又沒有仇,你幹嘛這麽為難我?”
他沉默着。
我幾乎不确定起來,“……我們兩家真的有仇?”
“盛家和聶家,一向合作無間。”
“那為什麽?”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
他喃喃地說出了這句話,臉上露出了一種仿若自嘲的神色,眼底好像瞬間被倦怠填滿。
“很痛嗎?聶曦光。”他低聲問我。
我無意識地點了下頭。
“呵,我也是。”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怎麽的,竟然覺得他比我還痛苦。
他是怎麽了?現在難道不是我在控訴他麽?怎麽我卻感覺,我才是傷害他的哪一個?
我忍不住問了一聲:“你……還好嗎?”
他神情一動,複雜難辨的目光直直地朝我射來,仿佛要尋找什麽,有一剎那,我甚至覺得他會伸手觸碰我的眼睛。
“這句話……”
他的聲音愈發的輕微,入耳的語句似是而非。四目相對,我想我眼睛裏肯定滿是茫然,想起眼角還挂着淚珠,連忙擦了擦。
他慢慢地轉開了視線。
好一會兒,他說:“別再哭了。”
他在病床前靜立了一會,然後一個人站在了窗前。
他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那簡直是個不會動彈的雕像,久到窗外的天色一點點地亮起來,久到我又有點昏沉沉,快要閉上眼睛。
“以後我不會再這樣。”
寂靜的室內,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眨了眨眼睛,幾乎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轉過身來,神情像暴風雨後寧靜的海面,剛剛那些陰郁,暴躁,隐痛……所有的所有,都重新回到了那平靜的眼神之下。除了眼下疲倦的青影,他和任何時候一樣,冷靜而姿态沉着。
“以後我不會再這樣對你,一定。”
他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語氣是那麽的果斷堅決。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這句話不像對我說的,更像對他自己說。
我愣愣地,不知道說什麽。他也不需要我說什麽,他拿起了沙發上的外套,說:“你再休息一下,我去幫你拿早餐。”
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從容不迫的節奏,而我卻對這樣的發展一片茫然。
第二十二節
早餐是殷潔和羽華帶來的。
“我們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林副總站在樓下,他讓我們把粥帶上來的……好像是他家保姆熬了送來的。”羽華一邊說,一邊打開了保溫桶。
殷潔則在病房裏亂串。
她發現我沒什麽事後,已經迅速地從忏悔中解脫了出來,興奮地在房間裏看來看去。
“哇,曦光,你住單人間唉,林副總好大手筆。”
羽華比她賢妻良母多了,坐在病床旁邊看着我喝粥,一邊擔心醫藥費的問題:“這種單間,我們的醫保好像不給報銷吧?”
“哎呀,你擔心什麽啊,林副總昨天把錢都付了。”殷潔一臉無所謂,“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