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少主很憂心(四)
深更半夜,正是雞鳴狗盜的好時機。
梁宣站在走廊上,猥瑣地勾着腰,将紙糊的窗戶輕輕掀開一條小縫,眼巴巴地湊上去,反複偵查了好幾回,才略感安心地起身走到木門前。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裝模作樣道,“我回來啦……”
一邊說着,一邊謹慎地将門推開,踮腳跨進屋,入眼便是慕容澤側睡的身影,讓人無比的安心。
他捂着嘴連連竊笑,慢吞吞地挪到桌邊,将手裏的烤雞擺到桌上,仿若終于完成了一項驚心動魄的任務,滿意而欣慰地長長舒出一口氣。
事情本該到此為止,可梁宣剛及回頭,步子尚未踏出去,慕容澤突然翻了個身,意味不明地呻|吟了一聲。
梁宣心頭一跳,僵着身子定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咽了咽口水,一格一格轉過身子。
慕容澤平躺着,臉朝門口偏過來,眉頭輕颦,濃長的睫毛在臉色畫出兩道漆墨的弧線,紅潤的嘴唇微微翕動着,聽不清那些呢喃,順着臉頰滑下來的幾縷墨黑的青絲剛好搭在唇瓣上,随着嘴唇的動作輕輕顫動。
他像是嫌熱似的将兩條胳膊都探了出來,被子歪歪斜斜地挂在床沿,一條腿架在被面上,被角遮不住的肩膀露在外頭,睡相着實談不上雅觀。
梁宣定定地看了他須臾,終于認命般無聲嘆了口氣,輕聲慢步地湊過去。
輕柔地将慕容澤的腿往旁邊挪了挪,餘光瞟着人并未被驚醒,這才安心繼續動作,理好被子,再将那兩條軟若無骨的胳膊塞回去,等了片刻确信他不會再踢被子,這才滿意地微微颔首,輕輕拂去他唇邊的烏絲,不覺莞爾,嘀咕着,“睡相真差……”
“放肆……”
陡然響起的聲音吓得梁宣臉色一變,驚恐地瞪着床上的人,半天沒瞧見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眸有睜開的跡象,這才極為沒出息地拍着心口給自己壓驚。
慕容澤咂巴着嘴,無意識地呢喃着,“都說了……不會迷路……溫采,你好大膽……”
說完便嘟起嘴,好似真的在同誰置氣一般,漂亮的臉上盡是氣惱和委屈,莫名讓他覺得頗為可愛。
這人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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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舞象之齡尚不及弱冠,卻已是氣度不凡,渾身透着無法忽視的貴氣,武功更是高深莫測,完全猜不出來路。
梁宣盯着熟睡的慕容澤凝視了好半晌,倏爾想起來,他尚不知他姓名。
好想知道……真的好想知道……可若是此時将他吵醒,他定然會死無葬身之地……但,還是好想知道……這可如何是好?
兀自煩惱不堪,左右搖擺遲遲不能做出決定,梁宣愁得腸子都要打結,猶疑不定地又瞥了慕容澤一眼,終于咬咬牙狠狠心,上前一步将罪惡的魔爪伸向了暖烘烘的被窩。
察覺到腰側些微不适,慕容澤微微皺眉,無意識地往裏側挪了挪,豈料那冰涼酥麻的感覺竟是如影随形,寸步不離得讓人厭惡和煩躁。
慕容澤霍然睜開雙眼,目光清明然思維遲鈍,他茫然地将目光從床頂移向了蹲在床邊一臉谄笑的梁宣,因着剛及清醒,雙眼深邃烏黑,無聲散發着誘人沉迷的魅惑。
梁宣一對上那雙眼眸,心中便莫名覺得歡喜,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慕……”慕容澤的腦袋還未及啓動,脫口而出的一個字卻是猛地将他震醒,片刻停頓後不動聲色地接道,“沐澤。”
梁宣眨巴着眼,歪着腦袋道,“木擇?擇木?良禽擇木而栖?”
慕容澤眼中閃過毫不掩飾地嫌棄,澹然道,“清時思儉德,祝神來清浦,千百載永勤沐澤,共樂春臺。”
梁宣徹底傻眼了,“良禽擇木而栖”已經是他學問的極限……
看着梁宣眼中成片成片的茫然,慕容澤沉默了片刻,終是放棄了那原本就不當有的指望,直白簡明道,“沐浴恩澤。”
“哦~~”梁宣頓時恍然,龇牙咧嘴笑得絲毫不知羞愧,甚至是貼心地贊道,“好名字!”
慕容澤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直盯得梁宣臉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才冷冷道,“拿開你的手。”
梁宣一聽,一直塞在被窩裏的手不經意動了動,竟是一把抓住了慕容澤的腰肢,癢得慕容澤當即輕呼一聲,迅速往一旁躲去,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種極為怪異的笑容。
似笑非笑,想笑卻刻意壓制,因而扭曲詭異。
梁宣好奇地看着眼前變得格外生動的面龐,突然玩心大發,兩只手不停地撓着慕容澤的腰,撓一時歇一時,歇一時再撓一時,折磨得慕容澤眼淚都笑了出來,他自己自然是笑得歡快,還險些岔了氣。
“你真是太可愛了!”
梁宣由衷感嘆着,手感上佳着實不忍罷手,慕容澤被撓得渾身扭曲,羞憤交雜,怒吼道,“你是找死!哈嗚嗚……你……你住手!”
梁宣心想,他這虎須拔不得也已經拔了,如今是騎虎難下,還是再接再厲撓得他沒力氣找他算總賬得好。
“我不要。”
然梁宣是只曉其一,未知其二,純屬自作孽不可活。
義正言辭的拒絕氣得慕容澤當即爆發,僅靠着那口惡氣便雄赳赳地坐起身子,二話沒說蹬腳就踹向了梁宣的臉。
正面一擊,毫不容情。
梁宣摔了個屁股蹲,鼻子首當其沖,重擊之下涕淚橫流,眼前一片模糊,氣惱地揉着鼻子,撇嘴道,“小氣!”
還惡人先告狀了?當真是厚顏無恥到令人發指!
慕容澤撐着身子,氣喘籲籲,一番折騰已經徹底将胃袋喚醒,那股子饑餓|難耐的感覺再一次要命地蘇醒,一時之間頭昏腦漲、耳鳴目眩。
深呼吸拼命壓制,極力恢複鎮定,慕容澤神色如常地看着梁宣,淡淡說道,“過來。”
“我不。”別鬧了,送過去被揍麽!
“過來!”
慕容澤的語氣不由加重,梁宣苦惱地看着他漸漸結霜的眼眸,慫蛋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挪着小碎步,慢吞吞地湊過去。
慕容澤深呼吸了一回,驀然伸手掐了把梁宣的腰,擡頭頗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梁宣莫名其妙,一臉不知所謂,眨巴着眼很不解。
慕容澤皺眉,怎得情況與他想象得略有些不同?他不死心地沖梁宣精瘦的腰上狠狠揉了揉,梁宣依舊不為所動。
“你……”梁宣高深莫測地挑了挑眉,卻是瞬間變臉,疑惑道,“究竟在作甚?”
慕容澤沒好氣地瞪着他,“人都會怕被撓癢癢,你怎會遲鈍成這樣?當真是難以置信……”
梁宣微張着嘴,一時不知該擺出驚愕還是嫌棄的表情,一張臉便這樣僵住了。
慕容澤氣惱地東摸摸西捏捏,看梁宣仍舊不動如山,頗有些受打擊,瞪着他的眼神也是越發淩厲。
梁宣半天緩過勁來,直面那股子埋怨和淩厲,突然伸出手指戳了戳慕容澤的腰,看他被刺激得身子一扭,好笑地說道,“如你這般反應何止是不遲鈍,根本就是敏感得過分!誰道與你說人人都怕癢的?那個溫采?”
慕容澤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類似真相的領悟,不确定地問道,“難道不是?”
梁宣無奈地攤手,“好歹我是個人,是個活人,活生生站在你眼前的例子,你說到底是‘是’還是‘不是’?”
慕容澤怒争,“不可能!溫采怎會騙我!”
梁宣嘀咕道,“還不是擔心你覺得怕癢癢丢人……”
慕容澤整個人頓時石化,遭遇真相慘痛一擊,形神俱滅,再不得超生。
梁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動着,拖着長音喊道,“喂——醒醒——喂——聽見了沒——”
卻是被慕容澤一把握住手腕,不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他扯着摔到床上。
胯骨撞到床沿疼得他大腿發顫,剛要雄起,慕容澤冰涼的手陡然塞進了他的頸窩。
“喂,你、你、你!切莫沖動!”
梁宣大吃一驚,這人該不會惱羞成怒就地辦了他吧??他純潔的後|庭花時至今日都還不曾有第二個人瞻仰過啊!
第一個自然是他爹,幫他擦屁股的時候曾得幸一睹風采。
慕容澤不滿意地皺眉道,“沒感覺?”
梁宣難免有些失望,卻是如實答道,“沒。”
慕容澤的手移到了胳肢窩,撓一撓掏一掏,随即期待地看着梁宣,梁宣不動如山地繼續搖頭。
慕容澤大怒,一雙手開始四處點火,從胸膛就摸到大腿,從小腿又摸回到肚子,來回往複,不知疲倦,不肯放棄。
梁宣連頭都懶得晃了,直接躺屍任由慕容澤對他上下其手,甚至飄然恍惚地覺得,那雙手的撫摸比起妙荷來竟還要舒服些。
正是昏昏欲睡之際,孜孜不倦的慕容澤終于找到了他的死穴。
慕容澤忙得滿頭大汗,終于停手上下打量着床上這具身體,究竟還有何處是他不曾摸到的?
微妙地在梁宣的胯間停頓了片刻,随即給予萬分肯定的否定,眼神繼續往下游走,終于讓他找着了……
他跳下床,粗魯地脫掉梁宣的鞋襪,一手托起他的左腳,緊張地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小心翼翼地在他腳掌心劃拉了一下。
梁宣的腿微微顫了顫,看在慕容澤眼裏便是天大的希望和進展,他喜上眉梢地對着梁宣的腳底板開始了喪心病狂的報複。
從腿開始微顫,再到身體的劇烈抖動,梁宣終是把自己笑清醒了,當即坐直身子,垂眸正好對上慕容澤微微擡起來的明朗笑臉,以及那雙透澈黑眸中滿含的欣喜和雀躍。
酥麻從腳底開始,順着腿一路蔓延至心髒,混着心髒之中莫名的悸動,讓梁宣再也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撓癢癢啥的寫得我渾身都癢了....
話說,像阿澤這樣溫室裏的花朵,就是被溫采這些狗腿給誤導出了許多許多不忍直視的“常識”的....
閉氣止咳....撓癢癢....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