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少主很憂心(八)
慕容澤一路擰着眉頭,反複尋找各式各樣的理由說服着自己,卻仍舊感到背後空了一片。
“哎喲,你真讨厭~~”
梁宣式的撒嬌破空而出的瞬間,慕容澤不由頓住腳步,面色莊凝,卻仍舊無法否認內心蔓延開的細微漣漪。
梁宣三兩步蹦跶了過來,擠眉弄眼地沖慕容澤笑得猥瑣,“怎得與我無關?好歹你是我救命恩人,若是因為救我便讓你攢了這些年的內力散得一幹二淨,我又于心何安?救命之恩已經無以為報,再加上這一條,莫非……”
梁宣自顧咋咋呼呼地說着,陡然頓住,驚悚地瞪着莫名其妙的慕容澤,而後突然垂眸笑得羞澀,伸出手指揪着慕容澤的衣袖,羞怯道,“莫非……莫非恩人是想我以身相許?”
說罷,含羞帶怯,期待欣然地頻頻沖慕容澤眨眼。
慕容澤心中小小的漣漪瞬間一片死寂。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一身矯揉造作的梁宣,不禁深深質疑,适才的喜悅究竟是為哪般?哪般!
一怒之下,推開梁宣擡腳便走。
梁宣急急忙忙追上去,叫道,“澤兒,跑這樣快作甚?你又不認得路!”
慕容澤站定,原地狠狠吸了口氣,側轉身幹脆利落的一腳便踹向梁宣肚子。
梁宣跑得急,來不及收腳,慣性使然,那一腳的威力更是倍增,當即疼得蹲到地上,哼哼直叫喚。
慕容澤居高臨下地冷冷瞥着他,“我是沒了內力,但我尚有外力,你若再這般口不擇言,當心我剪了你舌頭!”
梁宣捂着肚子,哼哼哈哈地索性歪倒地上,忽左忽右地打着滾,一身藏青襖子滾得盡是灰塵并一團一團的枯枝爛葉,更別提那一頭已成了雞窩的頭發。
直滾得慕容澤恨不能再湊上去補一腳,梁宣方才停下,凄楚可憐地咬着髒兮兮的衣袖,淚眼婆娑道,“澤兒,我錯了。”
慕容澤臉色稍緩,又瞧他當真疼得厲害,多少有些內疚是否自己那一腳踢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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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不錯眼地盯着慕容澤,自然不曾錯過他眼中的神色變化,當即捧上那雙朦胧淚眼,緩緩地往前蠕動了兩尺。
慕容澤想都未想,當即後退一步,黑珍珠似的瞳孔不由放大。
其實一擡腳他便已後悔,只覆水難收,腳步已然收不回來,果不其然,梁宣的臉色頓時一放,更加委屈地質問着,“你終究不能原諒我,是不是,澤兒?”
慕容澤不由輕颦,只覺這情境、這神态、這對談都若有似無透着股難以言狀的詭異。
梁宣頗有些失落地低下頭,黏了灰塵的臉上驀然流下兩行清淚,有一滴滾落到地面,溶了灰塵霎時凝結成一顆灰蒙蒙的淚珠,陽光下都折射不出任何光彩。
一如梁宣此時此刻的心境:灰敗而落寞。
慕容澤有些惶惶然,不由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起,卻又生生止住,最終不得不解釋道,“我……”
話未出口,梁宣卻突然擡起臉,苦惱埋怨又耿直坦白的小眼神逼退了慕容澤所有的言語,只聽梁宣铿锵有力地說道,“可你本就是路癡,這是鐵打的事實,便是你不原諒我又能如何?”
慕容澤滿目詫異,适才他還想着要向這混賬東西解釋他只是略有些嫌棄他髒,可現如今,他何止是略有些嫌棄!他是十分之嫌棄,外加百分之氣惱!
梁宣還梗着脖子,天真得以為自己這樣擺事實講道理是行得通的路子,豈料慕容澤的臉色卻是越發陰沉。
終于,勢不可擋。
慕容澤前跨了兩步,此時此刻竟也顧不得梁宣滿身的灰塵,對着自己的拳頭哈了口氣,便是好一通拳打腳踢,毫不手軟腳酸。
梁宣抱着頭,生受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拳腳風暴,尋了空隙便大喊,“澤兒澤兒澤兒!打死我你就再也出不去了!三思而後行啊!疼——!!”
“你們又在鬧什麽?”
剎那間恍若時光倒流。
慕容澤慢慢放下自己剛及舉起的拳頭,淡定地從梁宣身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複又理理衣服,再來順順亂發,這才回身沖樂清恬然一笑,“取暖,這天兒冷得很。”
梁宣頂着一頭草屑灰渣噌地站起來,兩步跳到樂清身後,指着一派風輕雲淡的慕容澤,大叫道,“你胡說八道!好哥哥~~他欺負我~~你瞧瞧,這一片都青了!”
樂清當即皺眉,真誠道,“這樣的事倒也不是沒有,但素來講究你情我願,你們鬧得這樣兇倒像是單方面的施虐了,需要适可而止啊。”
慕容澤沒明白,梁宣亦然,雙雙眨巴着眼,困惑地盯着樂清,樂清倍感壓力巨大,好似他正在教壞別人家天真爛漫的孩童一般。
他握拳抵着嘴,臉色微紅地虛咳了一聲,僵硬地岔開了話題,“你們怎麽在這兒?”
梁宣指着慕容澤,懊惱道,“他迷了路,哎……都怪我一時大意。”
慕容澤狠狠地瞪着他,吓得梁宣又縮回到樂清身後,樂清四下看了看,訝異道,“迷路?你們确信自己是迷了路?”
梁宣同樣像模像樣地環顧一番,篤定道,“對,迷路,澤兒帶的路。”
“最後一句是多餘的,再敢提,我就揍到你爹娘都認不出你來!”
慕容澤上前一步,頗有威懾力地揉捏活絡着指關節,直把一雙手捏的“嘎吱嘎吱”脆響。
梁宣心有餘悸地笑得勉強,“少俠當心,白蔥玉指,捏斷了就不好看了,呵呵……呵呵……好了,你大可當我什麽也沒說。”
樂清不由詫異,“那你還說這樣多?”
梁宣揉着肚子,惆悵地嘆了一聲,道,“存多了,屁總歸是要放的。”
慕容澤頓時嫌惡得後退一步,樂清不由捂住鼻子,直覺空氣都臭了些。
梁宣倒像是絲毫未察覺到氣氛的變化,摟住樂清一條胳膊,問道,“好哥哥,這裏究竟是何處?”
樂清無言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眼神略顯期待的慕容澤,平靜道,“玉竹林,翻過前面那個小土坡,便是我們住的地方,所以,我格外好奇,你們究竟是怎樣在這樣近的地方迷的路……”
梁宣立時将譴責的眼光射向慕容澤,慕容澤神情麻木地與他對視了片刻,終是不堪承受,率先收回眼神,扭過頭去。
梁宣瞧着那只似曾相識的緋紅耳朵,笑得別有深意。
樂清意味深長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間來回移動,笑得高深莫測。
慕容澤仔細聽他二人都沒了聲響,一回頭正好直面兩張暧昧而蕩漾的笑臉,吓得再次偏過頭,堪堪憋了幾時,到底是邁開步子開拔回營。
梁宣欠揍的聲音再度高昂地響起,“澤兒,又錯了,是這邊!”
慕容澤腳步一頓,突然轉身,低垂着腦袋,帶着一臉懊惱難堪的紅暈,慌不疊地從梁宣身側滑過去。
梁宣瞧着那背影,笑得奸邪,看得樂清頻頻搖頭,梁宣卻是突然問道,“好哥哥怎會在這裏?”
樂清當即一愣,随即展顏一笑,将一直拿在手裏的幾節尚青的竹節遞到梁宣眼前,道,“喂過白雪的青竹定然芬芳無雙,拿回去蒸飯那才叫色香味上佳,這塊竹林卻是我晨起無事胡亂轉悠才發現的,沒想到竟也能遇上你們。”
梁宣滿目詫異地瞪着那幾節青竹,口涎都要流下來,眨巴着眼極盡可愛,道,“能分我一個麽?我也好想嘗嘗竹筒蒸飯。”
樂清就着竹節輕輕敲了敲梁宣的腦袋,“我既然折了這麽多,自然是要與你們共享的,說得倒是什麽傻話,你會做麽……”
梁宣越發愕然地瞅着樂清,一想到适才下山竟就忘了他樂清好哥哥,心中的愧疚登時無以複加,當即決定主動請纓,将那些青竹悉數攬入自己懷裏,抑制不住喜上眉梢道,“重活讓我來就好,好哥哥,你這手得護好了給我們做飯呢!趕緊跟上,不然澤兒又得走丢了!”
樂清笑着應了一聲,卻是慢吞吞地跟在後頭,瞧着沒多時便又扭打在一起的兩個身影,臉上和煦的笑意驀然消失,眸光竟着實有些深不可測。
迫于慕容澤絲毫不妥協的強硬态度,梁宣不得不遺憾地重又抱起那些青竹,只能接受先下山再吃飯的霸道決議。
依舊是來時的那輛馬車,樂清并無推讓,很自然地便拿起馬鞭駕車,唯一不同的便是,這回車廂裏的慕容澤是清醒的。
梁宣便有些坐不住,屁股上像是長了根刺一般挪來挪去,就沒有停過。
簡陋的馬車本就颠簸,昏暗的車廂、冷硬的木凳,所有的不适已經讓慕容澤頗為不耐,梁宣直接挑了那根底線。
慕容澤滿目寒涼地盯着梁宣,道,“你究竟要如何?”
梁宣坦言道,“我想摟着你。”
慕容澤大怒,“放肆!”
梁宣異常真摯而委屈,“這般颠簸,我只是覺得我的懷抱多少讓澤兒能舒服一些。”
說着還貼心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副“這裏着實舒服哦”的勾引姿态,慕容澤自然是不信他的,眸中連動搖都不曾有,直接別開眼神。
話匣子一打開,梁宣屁股便不動了,只一張嘴再也無法閉。
慕容澤不堪其擾,忍不住出聲打斷道,“你可覺得車內有些憋悶?”
梁宣陡然住嘴,仔細感受了一番,點頭道,“确有些。”
慕容澤當即彎腰起身,掀開車簾便将梁宣扔了出去,平靜道,“出去透透氣,切莫急着回來。”
無視梁宣可憐兮兮的淚眼,慕容澤無情地放下車簾,只能尋個相對舒适的姿勢,在安靜的車廂裏閉目養神。
作者有話要說:
少主大概天生骨子裏就若有似無地透着一股子強烈裝逼的M氣息吧...( ̄▽ ̄")
Ps,清兒,你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