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少主很憂慮(一)
梁宣脫得只餘一件裏衣,更深露重的,在冰涼的地上又滾了一圈,登時凍得直打哆嗦,淚眼攻擊道,“澤兒,我冷……”
慕容澤将淩亂的被子重新卷成筒,随即舒坦地鑽進去,盈盈笑道,“我不冷便好。”
軟的不行只能用強。
梁宣淡然起身,作勢拍着裏衣上的灰塵,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可以一時不願,三時不願,但你不能時時不願,只要你睡了過去,我便定當爬上你的床,除非你能與我一夜幹瞪眼,熬夜罷了,我會輸你?”
慕容澤不禁皺眉,此法雖不明智,粗魯又野蠻,卻極為奏效,譬如眼下,他便當真不能再同先前一般安然入睡了。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
慕容澤琢磨一番,死守着棉被,一瞬不瞬地盯着梁宣,語重心長道,“孩子氣罷了,切莫沖動,我有暖被,便是你熬慣了夜,又如何以一己單薄之身抵禦嚴寒?去找樂清,他自當願意。”
梁宣當即慷慨怒表忠心,道,“我對澤兒的心日月可鑒,我必為澤兒守身如玉,豈能容他人觊觎玷污!澤兒且寬心,便是他願意,我也是不願意的!誓死為你守住這一畝三分,不對,是誓死為你守住這七尺之軀。”
慕容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揮着手道,“你大可以願意,真的,我絲毫不介意。”
梁宣滿目感動,“澤兒,我喜歡的就是你這樣體貼的善良,但你着實不用委屈自己,我是絕不會背叛你的。”
慕容澤,“……”
當真是累到面無表情,沉默僵持之際,“咚咚”有力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慕容澤當即道,“誰?”
豈知梁宣卻是同步喊道,“門沒闩……”
交睫之間,慕容澤腦海中閃電般略過諸多念頭。
第一反應是疑惑,梁宣怎得進來的,他明明上了門闩?第二個念頭是震驚,梁宣睡覺竟然不闩門?!第三個想法卻是苦惱,若是那人就這樣進來了,他究竟是躺着還是起身,可是無論哪一種都是極為不禮貌的。
剎那間的千轉百回,梁宣的聲音剛及消失,慕容澤眸光一閃,決然喊道,“敢讓他進來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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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未曾細想,當即兩步跳到門邊,利用沖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猛地堵上了剛及開啓一條細縫的木門,對外喊道,“但是你不能進!”
外頭的人倒也沒有吱聲,安靜而禮貌地後撤了一步,倒是讓梁宣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慕容澤匆匆跳下床,手忙腳亂地披上外衣襖子,自動無視了梁宣神色中的吃驚和同情,穩穩氣息道,“請進。”
梁宣扭了扭腰肢,身上的裏衣單薄地晃蕩着,癟嘴道,“那我呢?我也很要臉的。”
慕容澤定定看了他少頃,走到門前站定,将梁宣踢到床頭,沖着外頭客氣道,“煩請稍等片刻。”複又扭頭對着梁宣低聲道,“我數到十。”
梁宣大叫,“不公平,你可是穿了都有一炷香的功夫!”
慕容澤眸中寒光一閃,朱唇輕啓道,“一……二……”
“哎喲!”梁宣頓時跳腳,慌忙将自己丢得七零八落的衣裳撿起來,火速往身上套,時不時碰翻這個,撞上那個,好一通雞飛狗跳。
慕容澤數着數着,唇邊已經不由自主溢出笑容,純粹明快。
足等到梁宣開始系腰帶,慕容澤方才回身,伸手拉開門,道,“久等了,抱歉。”
然而,一眼看去卻不由愣住。
身材極為魁梧有力,慕容澤不由仰起臉,就看到一張剛毅的面孔,輪廓有如刀刻,面色慘白,眉眼冷峻,嘴唇緊抿,染着不尋常的紫色。
一眼看去竟有些熟悉,可越發久看便又篤定,此人他并不認識。
“你是……”
梁宣一邊将腰帶的結塞起來,一邊走到門前,剛及擡眼,眉頭便皺了起來,那人渾身的氣太過寒涼,陰森詭異絕非尋常。
不動聲色将慕容澤往後扯了半步,那大漢卻是微微垂下一直平視的目光,梁宣和慕容澤心中突地一跳,瞬間恍然這股似曾相識的感覺究竟為何。
這般陰寒的氣息,這樣蒼白的臉色,還有這雙無神空洞的眼眸,若是不曾猜錯……
梁宣不由扭頭和慕容澤對視一眼,從他眸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恐懼不安,再顧不得其他,抓住慕容澤的手,用力撞開那沉重如山的身軀,朝着木梯口便飛奔而去。
慕容澤大喊,“跑??”
梁宣頭也不回,“毒僵啊!難道乖乖地送上去給他吃不成!”
慕容澤被拉扯着,險些一腳踏空,瞬間出手摟住梁宣的胳膊才勉強穩住身形,使出吃奶的力拖住梁宣的身形,道,“你也知是毒僵,跑又有何用?”
梁宣臉上的焦躁甚于尋常,回身看着已然一臉鎮定的慕容澤,哭爹喊娘道,“少俠!你切莫忘了你內力被封,打不過他的!”
眼見着那高大的身影慢吞吞轉過身子,一雙陰枭的瞳孔茫然搜索後,死死鎖定在他們身上,瞧那噸位,根本就是以卵擊石,梁宣不欲多說,拖也要将這犯軸犯得極為不是時候的家夥給拖走。
慕容澤跟着跑了兩步,突然涼涼道,“不用跑了,他消失了。”
梁宣大吃一驚,緊急剎住腳步,用一種幾乎該要崴着脖子的力道扭過頭,身後果然空無一人,二樓的走廊上也沒了那人的影子。
心慌肝顫,梁宣緊張地吞咽着口水,千萬遍否定着自己腦海中驀然跳出來的念頭,一邊極其緩慢地将腦袋偏了回去。
“娘啊——!!鬼——!!”
咫尺之間正是那張陰森蒼白的鬼臉,離得近了便連臉面上細小若微的白色絨毛都能瞧清楚,仿若正是死僵屍身上長出的白霜。
不出所料卻仍舊心膽俱裂,梁宣頓時跳腳,連連後撤了好幾步,慌亂之間,竟是一腳踩上慕容澤的左腳,慕容澤不由輕哼一聲,梁宣已經摔倒在地。
毒僵的手裏不知何時拿起了一柄黑背大刀,刀身上錯落有致地開了九個孔,每個細孔之上都串着精鐵所鍛的細環,每一揮刀,便叮叮作響,像極了招魂之曲。
刀刃鋒利,刀鋒寒涼,煞氣深重,仿若一時之間,空氣中都凝固着揮不散的血腥之氣。
殺氣四溢的大刀兇猛地砍下之際,梁宣登時閉上眼,咬咬牙竟是一把撲倒慕容澤,将他死死護在自己身下。
勇氣可嘉威武霸氣,只不過,極度恐懼之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不疊聲地大呼小叫着,“啊——!!啊——!!疼——!疼——!死定了!死定了!啊——!!救命啊——!!爹!卿卿阿飛阿翔!救命啊——!!”
剛剛好緊貼着他耳畔,慕容澤都來不及詫異感動梁宣的舍身保護,卻已然是被震得六神無主,眼神飄忽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亮的光芒驀然劈開那股殺氣,叮的一聲,劍芒交彙之處火光四射,貼身交手的兩人俱是被劍氣震得後撤幾步。
梁宣涕泗橫流,熱淚盈眶,不及感恩戴德,直覺此次大危機已解,拖着慕容澤拼命遠離那兇鬼。
“顧天佑,你這是作甚!“
背後卻陡然響起顧夫人滿含怒氣的質問,梁宣不由頓住腳步,滿目震驚地轉身盯着遠處靜靜對峙的兩人。
慕容澤終于喘過氣,氣惱地甩開梁宣的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仍舊覺得耳朵連着大腦都還有些暈乎震顫。
梁宣未及多想,緊張地複又抓住慕容澤的手,結巴道,“那、那、那是顧天佑?!”
慕容澤皺眉,不解道,“那又如何?”
梁宣詫異地瞪着他,“你該不是沒聽過吧?”
慕容澤斜睨道,“我需要聽的東西多到你無法想象,這樣一介平民我又為何非得記住?”
梁宣連連張嘴,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最終仍是略顯興奮地咋呼呼道,“顧天佑啊!符合所有男人關于傳奇的幻想啊!你竟然不知道?!他二十五歲那一年僅憑一把黑背大刀九連環,便孤身一人挑遍了浪劍山莊,愣是殺出一條血路,迎娶了莊裏傾國傾城的大小姐,聽聞,他抱走大小姐的時候,九連環上的血甚至是染遍了大小姐那一身素淨的白衣,名副其實鮮血圖繪的嫁衣,自此便得了‘血連環’的霸名,如此傳奇美麗動人勵志的故事,你竟然不曾聽過?這麽些年,你當真是活在這個世界裏的麽?”
慕容澤面無表情地看着梁宣,自然感受到他眼中熠熠閃爍着的光芒,可他仍舊無法理解他的激動,冷靜道,“只為了娶一個女子便如此大動幹戈傷及這般多的人,你道他英雄豪氣,我卻覺得他霸道無理,至于那位大小姐,若是她本當不願意,那尚自說得過去,可若說她是心甘情願的,那養育她多年的爹娘該是怎樣的傷心欲絕,傳奇又如何?如此不仁不孝,又有何臉面為人稱道?”
梁宣瞠目結舌,匪夷所思地瞪着貌若不屑的慕容澤,幾度張嘴卻也說不出一個字,氣郁胸中,幾成內傷,索性威力十足地冷哼了一聲,撇過臉去,再不瞧這诋毀傳奇的俗人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标題就這樣愉快地決定啦啦啦~~
最後那團字真特麽多!無力扶牆...( _ _)ノ|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