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少主很憂慮(九)
大嫂倒是有情有義地勸着慕容澤,“本就兄弟情深,你哥哥又如何會嫌棄你呢?你莫要多想,安心應付考試才是。”
慕容澤抿着嘴,莊色正經地點着頭,一副定然不會辜負哥哥的乖巧形象。
梁宣極為詫異,好似會在意這把砍刀的就只有他一般,當即怒刷存在感,顫抖着手指着那鋒利的刀,微微後仰着,問道,“大哥,你這是要作甚?”
獵戶大哥思索了片刻,渾厚的聲音穩穩說道,“砍。”
梁宣登時站起身,連屁股底下的木凳子都被掀翻在地,捧着臉驚悚道,“不——!!”
慕容澤嫌棄地翻着白眼,澹然道,“哥哥,你是讀書人,讀書人的禮節都喂狗了麽?”
梁宣憤怒地指責道,“文人不會武,煞氣如此重的刀文人總是會害怕的!”
憨厚的大哥不明所以地沖着自家婆娘看去,大嫂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地笑道,“莫怕莫怕,他爹的意思是想去林子裏給你們打些野山味,好讓你們留做食糧,他爹!把刀收起來,沒瞧見人家被你吓的,真是!鄉野村夫,讓兩位見笑了!”
這話怎麽都該是大哥用來說大嫂的吧,這一家還真是……
一聽說是有吃的,梁宣當場就不害怕了,反倒是啪嗒啪嗒地扶好木凳子,一屁股坐下來,兩眼放光地瞅着人憨厚的老大哥,興高采烈地說着,“好的好的!多謝多謝!”
白嫩嫩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這樣直勾勾袒露期盼和欣喜的表情,直把老大哥盯得面色微紅,疑似嬌羞地沖他婆娘笑了笑,憨憨道,“像來兒,嘿嘿。”
梁宣眨巴着純真的大眼,不明所以的目光在大哥和大嫂間來回轉悠,倒是巋然不動地直接無視掉了桌子底下慕容澤對他腳趾甲的壓碾和蹂躏。
大嫂立時擺出一副“其實我絕對沒有要得意”的表情,笑眯眯地揮了揮手,舉無輕重道,“來兒正是我兒子,如今倒也是在京城尋了個一官半職做做,說是拜了董丞相門下,哎呀,其實我們是無所謂,只要他自己覺得抱負能得以施展便好。”
且不說這來兒究竟是否師承董丞相一門,老大哥一句話可是直接将梁宣降了一輩,這便宜占這樣大發,這位大嫂還淨顧着炫耀兒子,壓根不以為意。
還真是格外獨樹一幟的夫婦二人……
慕容澤神色怪異地瞅着梁宣,卻見他倒是一臉的不介懷,這便罷,沒承想這不要臉的東西,竟是招招搖搖地便爽快地嚎了一嗓子,“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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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的臉色登時驟變。
這女人的心思呀它就是心細如發,更是千變萬化,梁宣這一聲不喊,大嫂還只想着有個光耀門楣的好兒子,可這一聲“爹”喊出口,她便怎麽看梁宣怎麽有幾分像她男人,心裏就開始不停敲鼓了。
老大哥和梁宣彼此凝視,嘿嘿傻笑着,絲毫未曾察覺到不妥之處。
原本大嫂一只手還握着慕容澤的手,這回已是正襟危坐,兩只手握拳端正地擺放在膝蓋上,面色冷凝,風雨欲來。
慕容澤率先察覺到異樣,心靈通透,一眼瞧着大嫂的表情便知會了七八,再加之梁宣對于他的提點一直視若無睹,他都要踩爛他腳趾甲了,當下心中冷笑,嚴肅地對大嫂說道,“大嫂切莫多想,你瞧,我和大哥便不像。”
大嫂仔細一看,卻是目光如炬,質疑道,“你和你哥哥也不像,你們是親兄弟麽?”
慕容澤當即面露難色,摸了摸自己的臉,遲疑了好半晌才答道,“不像得這樣明顯?”
大嫂斜睨了他一眼,道,“能瞧出像來才是瞎了眼!”
慕容澤不由滿腹苦衷地深深嘆了口氣,欲語還休的藏着掖着,鬧得大嫂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她兀自冷靜了片刻,複又擡眼仔細瞧着她男人和梁宣,反複比對後,終于拍案而起,抄手奪了桌上的砍刀,大喝道,“鄭大錢,你是作死!”
說罷劈頭便砍了過去,鄭大錢大吃一驚,連忙躲閃,自是被自家彪悍的婆娘追得滿院子跑,一時雞飛狗跳,亂七八糟。
梁宣傻愣愣地坐在凳子上,一臉茫然,半天不解道,“大哥大嫂這是怎麽了?”
慕容澤盯着自己碗裏适才大嫂親自夾過來的幾塊狍子肉,左右權衡後終究是放下了筷子,意味深長道,“不是大哥大嫂,是你‘爹’和你‘二娘’。”
梁宣撲棱着眼,極為無辜,細細一想,登時臉色大變,怒喝道,“你都同大嫂說了些甚?!你怎能這樣陰險?!”
慕容澤神色淡漠,幽幽道,“‘爹’可是你認的,我還阻止過你,只可惜你同你‘爹’父子情深難以自抑,壓根就不理睬我。”
“你……”
梁宣一時語塞,氣惱交加,臉色紛呈,終于是吃了一回癟,撂下一副“以後再找你算賬”的僞強大氣勢,氣呼呼地追了出去,高聲喊着,“嫂子耶,你誤會啦!!啊——!!刀下留人!我爹,呸,我大哥,你倒是快跑呀!”
好一通家煩宅亂,險些直接晉升為血光大盛的家暴事件,總算梁宣好說歹說甚至連滴血驗親都用上了,終于是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額,是自己的身世。
三人俱是氣喘籲籲渾身大汗地坐回來,慕容澤依舊瞪着眼前碗裏的狍子肉和剩飯,顯然已經苦惱了多時。
瞧見他三人回來,眸中精光一閃,貼心地将自己的碗推到梁宣眼前,純真道,“該是繞着屋子跑了有十來圈了,餓了吧,來,這碗剛盛的,吃吧。”
梁宣累趴成了一條土狗,頭暈眼花的,判斷力登時下降了不止一點點,絲毫未曾察覺到慕容澤詭異的溫柔,一聽有飯吃,當即接過來便氣吞山河地往嘴裏扒了一大口。
“噗——”
一口飯盡數噴到了坐他對首的鄭大錢臉上,連帶着桌上的飯菜盆子裏都是點點白米。
慕容澤毫不猶豫地抻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刮子,斥道,“真是不懂禮貌,還有,大哥大嫂辛苦種的莊稼,你怎能這樣浪費?舔也要給我舔完,吃。”
梁宣卯足了勁瞪着慷慨陳詞的慕容澤,險些将自己的眼珠子瞪出來,适才他吃的這口飯根本冰冷得都像是冰窟窿裏凍了一天一夜的,怎可能是剛盛出來的?!依他看,分明就是澤兒吃剩下的那一碗!
大意了……
對上慕容澤品德高尚的雙眼,敏銳地察覺到了那其中的威脅和恐吓,又轉頭看着大哥大嫂甚為茫然和僵硬的表情,終是委屈而憤懑地小聲說道,“對不起。”
接着心中狂悲哀狂憤怒地将那碗冰冰涼涼的剩飯扒得一幹二淨,連碗底都能照出人影兒來。
慕容澤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面容和善地拍着梁宣的肩,贊道,“嗯,這樣才乖。”
梁宣一口血險些和着一肚子殘羹冷炙給吐了出來,憤憤然地瞪着作怪的罪魁禍首。
慕容澤淡然處之,見大嫂忙着給大哥收拾臉面,便殷勤道,“大哥大嫂,你們适才也該是沒吃飽,我去給你們添飯。”
鄭大嫂連忙搖頭,“你是客人,這怎得好意思?快,快放下。”
慕容澤笑道,“大嫂這裏我兄弟二人已是叨擾有加,如今我這魯莽的哥哥更是混不吝地險些讓大哥大嫂有了誤會,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實屬應當。”
梁宣将腦袋深深埋在桌子底下,微微扭頭,惡狠狠地瞪着眼前虛僞可惡的家夥,實在氣恨難消,當即亮出爪子,攻向了慕容澤的小蠻腰。
輕輕地,來了一發……
慕容澤心下一驚,極力保持着面上甜美純真的笑容,咬牙切齒地輕輕顫抖着,卻是在轉身離去時,“不小心”磕到了凳腿,一腳踩上了梁宣的右腳,擡腳前根本不會客氣地又狠狠碾了碾,目光深沉地瞧着一臉苦色的梁宣,笑得春風得意。
鄭大嫂專心致志地撿着她男人頭發叢中的米飯,無暇多管其他,倒是鄭大哥雖是全場欣賞下來,奈何以他的腦袋該是鬧不明白這二人究竟在作何。
待大拇指傳來的痛呼漸漸平息後,梁宣突然起身,将筷子拍到桌上,瞧着愕然盯着他的大哥大嫂,急中生智道,“吃多了,我去茅房!”
大嫂眨巴着眼給他指了個方向,便見梁宣一陣煙蹿了出去,不由搖着頭道,“年輕人身子骨就是好,這裏吃那裏拉,哎呀……好啊,好啊……”
梁宣出了門便一路沖着廚房跑去,卻意外沒瞧見慕容澤的人影,裏外找了個遍都沒見着,不由心驚,莫不是那些女人竟能追上這裏?屬狗的麽?!
可是細想又不對勁,若真是那些女人追來的,應該是沖着他來才對,斷不會只抓走澤兒,那……難道會是那些黑衣人?
這個也不可能,且不說那些黑衣人不知他們動向,便是他們一路追到了懸崖,依他們對澤兒的執着,也該是在他們跳崖後繼續追上來,亦是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
那人呢?
梁宣坐在鍋竈旁邊的幹草堆上,一條胳膊搭在膝蓋上,一手揉着後腦勺,苦思冥想得也當真難為他那顆二十年來都不愛動彈的腦筋。
想天想地,念風念雨,開動小腦筋後果然是靈光一閃,宛如霹靂般驅散了所有的迷霧。
甫一想通,梁宣登時便是一臉的恍然大悟,幹脆跳起來手舞足蹈了一番,高興了沒片刻,激動的腦子已經冷靜了些許,嘴角便控制不住抽搐起來。
因為他是如此地篤定,他的澤兒定然是迷路了……
在這處前後不過十丈見方略多一!點!點!廚房修在堂屋東南側稍!稍!左轉拐個小!彎!之處的農家小院裏。
作者有話要說:
╮( ̄▽ ̄")╭ 打情罵俏不多說~~
現在才醒差點忘了更,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