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三、少主很沒譜(二)
梁宣極為苦惱,“你若不聽,又如何能解開對我的誤會?”
慕容澤看了眼梁宣,淡淡錯開視線,道,“我何時誤會了你?縱然是有誤會,你也無需如此費力解釋,你我二人本就無甚幹系不是麽?上青城我大可以自己去,其實你不必心懷愧疚。”
梁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張絕美的側臉,安靜琢磨了片刻,突然笑得猥瑣,“你是在生氣我招惹了那般多的女人是不是?”
慕容澤清潤的雙眸之中暗沉之光一閃而過,不自然地将手搭上了橋欄,冰冷的觸感略微鎮定了慌亂的心,波瀾不驚道,“胡說八道。”
梁宣看在眼裏,笑得越發耐人尋味,擺着手道,“對不起啦,我只顧着籌錢,一時忘了你懼怕女人了,好澤兒,便原諒我這一回吧~~”
慕容澤清奇修長的手指驀地捏緊,卻又在眨眼間松開,風輕雲淡道,“我本就不曾誤會,又何來原不原諒一說,你倒是言之過重了。”
梁宣便徹底迷糊了,他着實想不到其他令澤兒生氣的理由了,不由納悶道,“你就這樣害怕女人?娘胎裏帶出來的不成?”
慕容澤臉色一變,偏頭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沉聲道,“我适才已經說過,我并未為此生氣。”
梁宣不依不饒道,“那你跑什麽?萬一又迷路了我去哪兒尋你?”
“我……”
他是見不得那些女人,見不得他那厚顏無恥的嘩衆取寵,可他更加見不得他取悅那些女子的手段神态竟是同平日裏哄他是如出一轍……
仿若他那樣看似盡心盡力、絞盡腦汁的哄人開心已是深入骨髓的絕技,對着任何人哪怕是全然陌生的路人都能爐火純青地施展開來,而并非他一直以來誤以為的獨一無二。
原來這些并非只是待他……
好險……
好險,他差一點便要将那些輕浮的調笑和言行當了真……
可會有如此歪念的他才是最為怪異的吧,這樣的情愫細細考量起來,便全乎地像極了那些情窦初開之人,眼見着自己的心頭好拈花惹草而醋意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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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二人卻皆為男子,這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通、想不透的,定是這梁宣身上有古怪,如此危險,還是莫要再靠近得好。
可斷然離去的決心卻始終無法篤定,遂才會在茫茫然間無法說服自己走遠,只是在極近的地方,尋了處分外顯眼的白石橋,吹吹冷風,冷卻自己暴怒而混亂的心緒。
一念至此,慕容澤不由深感無力,困擾得心煩意亂,随口接道,“我只是有些口渴。”
梁宣嘴角一抽,“你是有渴到需要喝掉一整河水的地步麽?”
慕容澤,“……”
這之後,在梁宣賣力地懇求撒嬌、軟磨硬泡之下,店家終于熬不住,大出血地只收了四兩銀子,便賣給了梁宣他二人兩匹良馬,只為趕緊将這瘋子打發走,免得影響後續生意。
慕容澤始終面沉如水地站得老遠,眼光卻絲毫不曾挪開,一瞬不瞬地将梁宣所有動作姿态悉數收進眼底,目光明晦不定。
乃至梁宣拿下兩匹駿馬後,興高采烈地沖他揮手時,他眸中的深邃都未能及時褪去,瞧得梁宣心頭別得一跳,當即偏過頭移開目光。
無需快馬加鞭,兩人打馬觀花似地游覽着冬日枯敗的景色,一路聽着梁宣的叽裏呱啦,及至天剛及暗下來便已經抵達了青城山腳。
今日已是冬月廿四,按照江湖風聲,便也就是這幾日,各大門派的代表即将陸陸續續抵達青城,共同協商“誅魔屠屍”的具體事宜。
武林盛會且不論意義如何,最後結果如何,這般多年來,只一點自始至終都是未曾改變,那便是比肩接踵的人山人海。
梁宣牽着馬艱難地行進着,不由慨嘆,“這江湖之中古道熱腸之人當真多如牛毛啊,怎得只是個武林大會,便會聚集這樣多的人?”
慕容澤緊貼着梁宣劈開來的空隙,走得倒是一派從容不迫,聞言卻也不禁蹙眉,不悅道,“吵死了。”
梁宣未及回頭,拖着長音問道,“诶~~澤兒适才嫌棄的究竟是我還是此處的人?”
慕容澤四下尋找着能入住的客棧,漫不經心道,“難不成你不是人?”
梁宣怪叫了一聲,卻是接道,“你也是人,那你不是同樣嫌棄你自己?”
慕容澤挑眉,傲然道,“我同你們本就不同,怎能相提并論。”
梁宣一怔,免不得威脅道,“既是如此,我便再沒膽量與你同衾而眠了,我身上的銀子也只許我要上一間房。”
慕容澤面色怪異地點了點頭,義正言辭道,“這是自然,如今手頭緊,不得鋪張浪費,我睡床,你睡……你睡何處與我無關,只不許睡床。”
梁宣怒瞪,“銀子是我賺的!”
慕容澤從容道,“等找到溫采,我十倍,不,我百倍還與你。”
梁宣不由頓住,眉峰聳得老高,“我終于明白了,今日你分明就是在找不痛快,是想吵架麽?”
慕容澤淡然道,“何出此言?你多慮了。”
梁宣振振有詞道,“那你為何絲毫不好奇我的家傳絕技?”
“……”
兩人停在路中央,熙熙攘攘的人群從他二人身側擦過,俱是投來嫌棄的白眼,捂着鼻子紛紛撤得老遠。
慕容澤面無表情地盯着梁宣,突然涼飕飕說道,“你的馬。”
梁宣詫異地回頭,一張臉頓時糾結成了一團。
他的坐騎正在歡脫地拉着馬糞,新鮮出爐,香飄千裏,微微張開的馬嘴裏能瞧見潔白的大牙,那嘴角的一抹弧度甚至是透着詭異的銷魂和解脫。
梁宣不由仰天長嘆,摸着馬脖子憂傷道,“兄弟,你怎得這樣浪費?你拉空了肚子,我打何處籌錢給你買吃的?”
慕容澤不由倒抽一口氣,為梁宣獨特的困擾感到一絲深深的無語,不堪忍受衆人譴責的目光,當即吼道,“還不快些将它牽走!”
梁宣回身不滿地掃了慕容澤一眼,“你上茅房的時候能說走就走麽?要設身處地,澤兒,你素來善良貼心,怎得今日如此反常?”
慕容澤默默咬緊後牙槽,氣極反笑,嘴角微微揚起,淡淡笑道,“你若再不牽走它,我定會讓你将地上的穢物舔幹淨。”
梁宣當即打了個冷戰,惡心得面目扭曲,叫道,“澤兒,你好惡心哦~~~”
慕容澤面不改色,烏黑的雙眸中仿若沉澱着說到做到的狠厲和決絕,梁宣當即伸出雙手遮住那似是要将他穿透的目光,告饒道,“求放過,我走我走!”
兩人一路趕過來,早就已是饑腸辘辘,如今此地的客棧更是僧多粥少,他二人一直詢問到集鎮西頭已是極為僻靜的一處,才終于問到了空房。
一問之下,當即怒意翻飛。
當真是水漲船高,便是這雞鴨都不願光顧的破店,一間普通客房竟然膽敢開價一兩紋銀!
梁宣眼色深沉地同那粗放的老板娘對視着,目光膠着而激烈,內裏變幻莫測,仿佛這無聲的戰鬥早已拉開,兩人俱是寸步不讓。
突然,梁宣眸中精光一閃,剛及張嘴,那風韻十足的老板娘卻是一掌拍在櫃臺上,截斷道,“不許讨價還價。”
“美人……”
“不許撒嬌耍賴。”
“你……”
“不許恐吓威脅。”
“我……”
“不許美色勾引。”
“……”
“不許無聲抗議。”
“你夠了沒!”梁宣連連吃癟,一肚子氣再也憋不住,氣惱地吼道。
老板娘美眸中寒光一閃,掏出腰間的絲帕輕輕一抖,不知從何處便瞬間鑽出了四五個彪形大漢,将梁宣二人團團圍住。
老板娘低頭将櫃臺上的金色算盤撥弄得噼裏啪啦脆響,漫不經心道,“妾身适才提點過你,不許恐吓威脅,給我轟出去。”
梁宣連忙擡手護住臉蛋,大喊道,“切莫沖動!切莫沖動!行走江湖,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豈知那老板娘一言未發,而那些壯漢自然不曾有片刻停下動作。
“我們可以用馬抵押房錢。”慕容澤站在梁宣身後三尺距離之外,隔着那股子脂粉氣更是老遠,眼見着那些壯漢欺身而來,神色淡漠地提議道。
梁宣眼前一亮,當即附和,“對的對的,我們有馬!你們把馬牽走就是,我們住不了幾日,還望美人、還望老板娘通融。”
老板娘凝神細細看着慕容澤,杏仁般的眼眸中波光流轉,突然掩嘴輕笑道,“其實,不用抵押馬匹也可以。”
梁宣從那抹笑意中若有似無地領悟了一些道道,暧昧而猥瑣地問道,“你是說……嗯嗯?”
老板娘将耳畔垂下的發絲攏到耳後,微微露出脖頸,笑得妩媚,語氣輕快道,“陪妾身一夜,這紅顏客棧任你二人想住幾日便住幾日,如何?”
梁宣愣了愣,不由自主扭頭看了眼慕容澤,未及想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動作之時,便已然歡快地點着頭,疊聲應道,“好呀好呀!夫人莫要嫌棄倫家哦~~”
老板娘淡定地抛給梁宣一對白眼,擡手指着外圍的慕容澤,平靜道,“誰要你了?妾身要的是他!”
梁宣臉色登時一沉,怒目圓睜,怪叫道,“為何?”
老板娘吃吃笑着,答道,“我喜歡水嫩一些的,你太老!”
梁宣眼角頓時挂上兩滴傷心欲絕的淚水,一顆心啪叽碎成了八瓣兒,還帶着棱角折射出內心陰暗灰白的線條。
他委屈地投向慕容澤的懷抱,哭道,“澤兒,這婆娘,這婆娘太不厚道了~~嗚嗚嗚~~~”
慕容澤擡起一只腳,穩穩将梁宣擋在身前,明潤的瞳仁微微眯起,卻是大出梁宣意料地揚起嘴角,笑道,“一言既定……”
老板娘笑得春風得意,斷然接道,“九馬難追。”
瞧着他二人莫名其妙笑得別有深意,梁宣情難自抑地……不愉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澤兒這是動心了?我們少主這是吃醋了?哎喲,真是作孽哦!( ̄y▽, ̄)╭ 哎喲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