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五、少主很沒譜(四)
“哎,這愛幹淨的性子倒是同馥兒如出一轍……”老板娘輕笑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離開,臨走前卻是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隔壁黑洞洞的房間,目光不由變得深邃。
回到櫃臺便叫來客棧跑堂的壯漢,低聲吩咐道,“仔細守好那裏,容不得絲毫差池,還有,野貓一兩只若是沒有威脅,便不用去管,一會兒冬兒下來,讓她将招財洗幹淨了給那位公子送去,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好生照看着。”
那壯漢面色凝重地一一點頭,示意老板娘大可放心。
這頭,梁宣仍舊被那陌生人死死鉗制着,隔得近,外頭的對話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包括慕容澤先前那一陣陣爽朗清澈便顯得怪異驚悚的笑聲。
當然,目下他最為關心的已然不是他的澤兒如今是否已經赤身裸|體地躺在浴桶之中,任由身邊的莺莺燕燕觸碰他身上那些不該被觸碰的地方,而是悲憤地朝那敞開的大門投去如火般炙熱的目光,心中吶喊着:
旁邊這麽大一個門洞,他們都是瞎了眼麽,怎得都沒人來問一問看一看啊蒼天!救……命……
梁宣兩眼一翻,徹底放棄掙紮,似是暈過去一般将自己渾身的重量悉數壓在背後那人身上。
那人仔細辨識着外頭的聲音,聽見那婦人已經離開,這才微微松了口氣,捂着梁宣的手倒也不敢松開,頗有些筋疲力盡地低聲說道,“少主,你這裝死之術二十年來都不曾有絲毫精進。”
梁宣渾身一震,驟然睜開眼,慌不疊地從那人懷裏爬起來,黑暗中卻是急切地摸索着那人的身形、臉面,喜出望外道,“卿卿!!!”
施季卿卻是悶哼一聲,氣虛道,“別亂動。”
梁宣這才察覺到施季卿竟是渾身濕透,仿若空氣中都滲透着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不由皺眉道,“卿卿,你受傷了?哪裏疼?”
施季卿一陣唉聲嘆氣,“少主,若是你能從我身上下去,我必會一切安好……”
梁宣晃過神,順勢往旁邊一滾,卻仍舊不放心,“我聞見血的味道了!卿卿,乖,說實話,不然我點燈啦!”
施季卿沉聲道,“我是從青城山上逃出來的。”
梁宣一時恍然,随即憤然道,“爹已經收到消息了?這些武林正派真是閑來無事,非得惹出事端才肯安心過年,一群癡念狂熱的瘋子!”
施季卿卻是輕輕搖了搖頭,道,“前些日子我一路追着少主都已經到了大理,偶然聽聞點蒼派弟子閑談武林大會一事,才僞裝跟着他們一路上了青城,不想卻是大意暴露,險些未能逃出來,是屬下無能,無法及時回教禀明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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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不由摸了摸鼻子,幹笑了兩聲,幸好卿卿未曾懷疑妙荷是故意指錯了方向,立時接道,“是啊,我也是聽了武林傳聞,才急急跑來了青城,不然,誰願意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呀!雲南多好,大理四季如春,都不用如此繁瑣地穿這樣多衣裳,一件單衣多麽惬意潇灑!”
施季卿忍着痛仍舊翻了個白眼,提醒道,“少主,便是大理也是有冬天的,好歹也是要穿夾衫的,只有單衣是會冷死人的……”
“诶~~~是嗎?卿卿,你真的去過大理麽?”梁宣當真有臉如此有理有據地質疑着。
适才一直緊繃的情緒驟然放松,如今身邊又是自己人,盡管瞧着不甚可靠,可施季卿的意識不由自主便開始模糊不清,低聲呢喃着,“是少主不曾真的去過大理吧……妙荷姑娘當日指我北行,是我多慮不信了她,才會南下大理,機緣巧合又随着點蒼上了青城,雖是幾經周折,可無論如何,好歹是找到您了……少主……少主……”
梁宣想要蒙混過關而裝出來的可愛乖巧瞬間逝去,當即尋到施季卿的手,緊緊握住,低聲喚道,“我在,卿卿?卿卿?!”
施季卿卻是徹底失去了意識,一雙手冰冰涼涼,梁宣心中大驚,趕忙将手貼向他的鼻息,盡管微弱,可總歸是有,然而一股子灼熱之氣卻是兇猛地流竄到了他的手心。
卿卿在發燒,必須得立馬換掉這身濕透的衣服,盡快診治。
一時之間,梁宣也想不出其他行之有效的辦法,打橫抱起施季卿果斷地便踹開了隔壁房間的大門。
慕容澤尚自怡然惬意地泡在熱湯之中,聞聲驟然睜開眼,清隽的眉頭登時蹙起。
梁宣來不及解釋,反身擡腳将門踢上,抱着施季卿便走向了一旁的暖床,嘴裏連聲喊着,“澤兒,他已經暈了,瞧不見你的,你安心洗,不礙事!”
慕容澤嘴角一抽,盯着那繁忙的後背,冷冷道,“可是你很礙事。”
梁宣手腳麻利地便扒光了施季卿,一股腦将他塞進被窩,手忙腳亂地又尋了條幹毛巾,将他那頭濕漉漉的黑發包裹起來,這之後便有些茫然地咬着手指,全然不知所措。
慕容澤将眸中的精光悉數收斂起來,不露聲色地瞧着梁宣,見此狀不鹹不淡地問道,“這是作甚?送來侍寝的麽?”
梁宣苦惱地皺着眉,随口回道,“你想得美,卿卿是你能亂碰的?”
慕容澤泡在水裏的雙手陡然攥緊,抿着嘴一言未發,目光深沉而幽怨。
梁宣未及察覺,反倒是颠颠地跑過去,異常認真地詢問道,“澤兒,你說這人發燒了,該怎麽才能讓他舒服些呢?”
慕容澤不動聲色地緩緩吐出心口那股怨氣,望着梁宣近在咫尺的雙眸,澹然道,“我不是大夫。”
梁宣不滿地問道,“你都不曾發過燒麽?”
慕容澤不由反問,“你就不曾發過燒?”
梁宣仔細想了想,認真嚴肅地搖着頭,“當真從未有過。”
慕容澤頓了頓,突然微微揚起嘴角,笑道,“看來,笨蛋當真是頭腦簡單,身體強健而百毒不侵。”
梁宣似是這才真真切切地反應過來,他的澤兒正在沐浴之中。
不同于上一次的狼狽和淩亂,此時的他縱是為氤氲霧氣所環繞,竟仍舊強烈地透出一股令人無法直視的高貴之氣。
搭在木桶沿上的胳膊修長白淨,因為右肩的傷口,右手只能垂在水中,額角蒸出來的汗水順着細長的脖頸一路滑向了鎖骨攏起來的骨窩,等待更多的汗水聚集之後,溢滿而出,流過滑膩的胸膛,滴入水中。
不可否認,光是這具身體便擁有了蠱惑人心的力量,美麗得不似人間之物。
梁宣咽了咽口水,覺得莫名有些口幹舌燥,他艱難地将自己的目光從慕容澤胸前誘人的兩點殷紅上挪開,一擡眼,恰好瞧見那張絕美容顏上綻放的嫣然一笑,輪廓優美的朱唇宛如石榴般煥發着勾人的光彩,梁宣驀然想起昨夜的親密,心頭一跳,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磕磕巴巴而毫無力度地反駁道,“誰、誰、誰是笨蛋?你、你、你說誰呢!”
慕容澤瞧着突然便是兵荒馬亂起來的梁宣,着實已經沒有那多餘的心力再去猜測他這又是撞了甚邪,頭疼地揉着眉骨,幾近無奈道,“把我的衣服拿來。”
待慕容澤整整齊齊穿戴完畢,梁宣才覺得心頭那塊沉重的大石終于得以挪開,一時輕松得能跳起來三尺,繼續虛心求教,“澤兒可是想到何好辦法?”
慕容澤坐在床側,聞言扭頭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說了我不是大夫,若不想他盡快見到鬼,我奉勸你還是及早請大夫來為好。”
嘴上說得冷漠,一只手卻已經輕柔地撫上了施季卿的心口,溫柔地一下一下拍着,柔聲道,“不痛不痛,拍拍便會不痛的。”
梁宣滿目詫異地盯着慕容澤留給他的後背,不可思議得心髒都跟着顫了顫。
可愛成這樣太犯規了好麽!
梁宣不由咬着指甲,撒嬌似的說道,“澤兒~~宣宣也要拍拍,反正卿卿昏迷了,也是聽不見的,我替他受了,好麽好麽?”
慕容澤面色不由發紅,他小來一發燒娘親便會這樣拍着他的心口哄他,效果自然奇佳,可他怎得就該死地忘了,眼前這人根本就已經昏迷了!
他能聽見就真的要見鬼了!
梁宣這不要臉的竟然還膽敢這樣放肆,慕容澤不由惱羞成怒,道,“還不去請大夫!”
梁宣站定不動,緊緊抿着嘴,卻依舊笑得花枝亂顫,肩膀不停聳動着,看着就來氣,明亮的大眼牢牢鎖定面紅耳赤的慕容澤,覺得他整個人都像是一顆熟透的紅櫻桃,可口美味得惹人垂涎。
灼熱的視線最終是被飽含慕容澤沖天怒氣的一個枕頭打斷,梁宣慌不疊地舉起手護住自己的臉,趁着慕容澤手裏又拾起的茶杯尚未出手,逃命似的飛奔出了房間。
慕容澤氣呼呼地站在門前,直到那矯兔般的身形消失在眼前,才面色深沉地掩上門,徐徐走到床邊,凝視着昏迷的施季卿,眸光流轉,變幻難測。
似乎是能感應到那沉重而複雜的目光,施季卿不适地擰起眉,意味不明地呻|吟了幾聲。
慕容澤看了好半晌,才傲然地撇了撇嘴,低聲道,“哼,也就一張臉尚能入目。”
話說半天,施季卿自然不可能應聲,慕容澤自顧自和昏迷之人對峙着,頓時也是頗為自己的言行感到無語,深沉地嘆了口氣,複又坐回到床邊,猶豫再三,最終仍是伸出玉手,輕拍之下自然而然便呢喃着,“不痛不痛,拍一拍便不痛了。”
作者有話要說:
锵锵锵锵!誰回來了!!我們卿卿!!真是暌違已久哇...
哎,咳嗽好難受,爺也好想澤兒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