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六、少主很沒譜(五)

也不知是施季卿當真聽見了,還是這頻率恰巧合上,慕容澤瞧着那人高聳的眉峰漸漸躺平,竟是驀然松了口氣。

這人究竟同那混賬是何關系?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為何會受傷?誰人所傷?還有,梁宣……到底是誰?

迄今為止,事關梁宣未曾有任何一個謎團得以解開,眼下卻是亂中亂地又添了一筆,當真是越發讓慕容澤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前所未有的強烈。

慕容澤一邊尋思着,一邊起身走到木架旁,将毛巾沾濕疊成四方形,折身回去後便貼上了施季卿滾燙的額頭。

施季卿舒服地嘆了口氣,嘟囔道,“卓飛,我先眯一會兒,少主你看仔細了……”

慕容澤尚自彎着腰,耳朵極近地貼着施季卿,這番低侬軟語自是聽得清清楚楚,眸中精光當即微斂,若有所思。

卓飛的名字他是聽過的,雪岩山魔教左護法,一把七絕劍舞得出神入化,更是因曾在僅僅三日內便肅清了河南分舵叛教勢力而一舉聞名于江湖,自此之後一提及卓飛并七絕劍的名號,便可令衆人聞風喪膽。

若不是同名同姓,此人口中的卓飛定然是魔教之人,那他是……

慕容澤忽而想起梁宣适才曾喚此人為“卿卿”……卿卿……卿卿……

施季卿。

慕容澤登時恍然,眼眶不由撐大,黑珍珠一般的瞳仁随即緊縮,嘴角不由噙上一絲冷笑。

哼,除了魔教教主之子外,這偌大江湖還有何人能擔得起魔教小護法喚一聲“少主”?又有何人膽敢如此膽大妄為地直喚他的名字?

好你個梁宣,分明就是心急憂慮他魔教之事,才會亟不可待地帶着他趕來青城,卻竟能那般冠冕堂皇地堅稱是為了替他找到薛凝紫!

慕容澤兩步撤離床邊,免得自己一怒之下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他陡然閉上怒意四射的雙眸,深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平複着自己翻湧的思緒,卻仍舊忍無可忍地一拳砸向了門欄。

冬兒剛巧抱着招財站定門前,被這轟然一聲吓了一跳,當即喊道,“公子,可是出了何事?”

慕容澤捏了捏鼻梁,搖搖頭驅散腦中流竄的狂怒,沉聲道,“不妨,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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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兒答道,“夫人命奴婢給您送招財來了。”

慕容澤稍作沉思,便打開了房門,施季卿他定然是藏不住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相告,想來,這裏也不是危險之地,倒也無妨。

冬兒将洗得幹幹淨淨的招財遞到慕容澤手裏,精明的目光在施季卿身上一晃而過,好奇道,“這位是?好像不是同公子一道來的那人啊。”

慕容澤面不改色地回道,“我表哥。”

冬兒面色一怔,可正是這樣假得分外明顯的話,才絲毫找不到破綻質疑,她稍稍愣神後便關切地問道,“他不要緊吧?”

慕容澤有條不紊地梳理着招財的細長柔軟的絨毛,臉色微凝,道,“已經去請大夫了,你可以下去了。”

冬兒極近的距離下堪堪承受住了慕容澤欺壓而來的低氣壓,俏皮地吐着舌頭,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她想起木頭适才告訴她的話,“野貓一兩只不用管”,看來這一兩只野貓可都是公子的貴客,便也無需太過防備,于她而言,這樣倒更顯得輕松些。

慕容澤心思重,手下沒了輕重,一爪子扯掉了招財一撮柔軟的細毛,招財當即不滿地“喵嗚”叫喚了一聲,慌不疊地從溫柔鄉裏跳了出去。

然而四只爪子尚未踩上幾個肉|蒲團,上空便響起了慕容澤冷冰冰的聲音,“你若再走半步,我就将你扔進那邊那個鐵盆裏。”

招財渾身一顫,當即頓住腳步,顫巍巍地扭過頭,哀怨地叫喚着,“喵嗚……喵嗚……”

慕容澤邁着優雅淡然的步子靠過去,彎腰将招財抱到懷裏,摸着它的小腦袋,笑道,“這才乖。”

不知為何,招財突然覺出了惶恐,不由睜着渾圓的大眼,亮晶晶地瞅着頭頂這個笑容恬淡之人,着實鬧不明白,它都洗吧幹淨了,這人怎得還會生氣?

慕容澤抱着招財沉默地坐到凳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順着它的毛,思緒恍惚而飄零,完全沒有意願要繼續之前那個極為有趣的游戲,招財等了好片刻,免不得極為失望。

梁宣領着大夫風風火火跑回來時,慕容澤兀自深陷沉思中不能自理,梁宣人未進門,聲音大老遠地卻已經傳了進來,“澤兒,你适才洗澡的時候,那些女人原來是沒有圍觀的耶!!”

慕容澤渾身一顫,手指不由攥緊,招財痛呼一聲,卻再沒有膽量跳開,委屈得泫然欲泣。

老大夫行醫多年,思想古板,乍聞此驚天動地之言,當即面露恐懼,腳一軟險些跌倒,虧得梁宣手快及時兜住,不然這大夫請過來不曾瞧好施季卿,倒是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慕容澤咬牙切齒地瞪着大門,待梁宣的身形一閃進來,便擲地有聲道,“給我閉嘴!”

老大夫別有深意地多看了慕容澤兩眼,似乎正對梁宣适才所言浮想翩翩,慕容澤何等敏銳,當即一道寒光射過去,老大夫被凍得渾身一哆嗦,趕忙提起醫藥箱躲到床側,仔細替施季卿診起脈來。

到底是老大夫,經驗富足,尋到幾處關鍵點揉、壓、摁、碾一番便是心中有數,胸有成竹地提起筆行筆流暢地劃了兩副藥方。

“長時間浸泡陰寒水中,導致寒氣入肺,又加之腰間有傷,這才并發了高燒不退,不礙事,這是內服藥,三碗水熬成一碗,日服三次,三日便可停,這是外敷藥,傷口不要碰水,一日一換,結痂了才能停藥,你聽明白了麽?”

梁宣将兩只魔爪從招財的肚皮上拿開,蹲在地上茫然地擡眼瞅着那仙風道骨的老大夫,問道,“哈?”

老大夫精瘦的身子不由僵住,卻是瞬間怒起,“不輕不重好歹是傷,你怎能如此不上心?真是,真是情義涼薄!”

梁宣眨了眨眼,頓時擺出一臉的委屈,三兩步撲到床上,隔着被子攬着施季卿,哭喊道,“卿卿啊,卿卿!這位大夫竟然在你我眼前質疑我們的情比金堅!快,你起來告訴他,我們究竟如何情深似海!”

慕容澤嘴角一撇,淡然起身,先是走到床邊毫不猶豫給了梁宣的後背一記大力金剛踹,再回到已經徹底石化的老大夫眼前,瞄了眼桌上的兩副藥方,淺笑道,“老先生,多謝,有勞您跑來一趟,至于診費……”

慕容澤本是擡眼去瞅梁宣,豈料卻是意外看到了門外站過來的冬兒,便毫不客氣地接道,“診費還要繼續有勞您去找櫃臺上的老板娘拿,”然後狡黠的目光便投向了冬兒,開口卻有些遲疑,“額……”

冬兒恍然,當即垂首道,“奴婢冬兒。”

慕容澤微微颔首,道,“冬兒,好生送大夫回去。”

冬兒領命,便拖着尚自淩亂的大夫離開了廂房。

慕容澤将門掩好,抱着不敢亂動的招財,步伐惬意閑淡地走過來,梁宣被适才那一腳踹得仍舊趴在床上疊聲叫痛,“澤兒,你莫要生氣,我适才說那番話是為了反駁那老眼昏花的大夫的,你切莫當真!”

慕容澤并不接茬,而是神色如常地問道,“他是何人?”

梁宣揉着腰,慢慢翻過身子,仰望着慕容澤,甜甜一笑道,“我表哥~~~”

慕容澤不由撇嘴冷笑,“方才冬兒問及時,我也是這樣回答她的,你覺得我會信你麽?”

梁宣登時跳了起來,兩步站到慕容澤眼前,異常真摯道,“他娘是我娘的小姐妹的爹的堂兄的三兒子的九姨太的小叔公的表嫂的小姐妹!”

慕容澤面無表情地凝視着那雙誠懇的雙眸,淡然道,“按你說的,這人應該是你表叔。”

“诶~~~~~是麽?”梁宣小吃一驚,明顯極為懷疑。

慕容澤從容道,“若真是你表哥,他娘應該是你娘的小姐妹的爹的堂兄的三兒子的九姨太的小叔的表嫂的小姐妹,聽明白了麽?”

梁宣十分詫異,萬分茫然,連連搖頭,道,“我不明白!”

慕容澤一臉“你真是蠢透了”的無奈表情,提醒道,“你适才說的是小叔公,那此人便大了你一輩,而我說的是小叔,這才是你平輩的兄弟,笨得無可救藥。”

梁宣嘴角不由抽搐,好半晌才能尋回自己的聲音,憤憤道,“敢不敢不要這樣認真嚴謹!”

慕容澤挑眉,斷然答道,“不能,既已篤定要撒謊,編出來的話縱然明知是假,也得讓別人無縫可鑽。”

梁宣不禁皺眉,面色凝重地看着氣定神閑的慕容澤,似是想要從那雙從容淡然的眸子裏瞧出些許蛛絲馬跡。

慕容澤任由他打量,始終未讓半步,目光糾纏難分上下。

“哎喲~~招財會喜歡上我的!”

梁宣倏地垂下頭,似羞非羞地飛了招財一眼,招財對這樣的污蔑顯得格外嫌棄和鄙夷,連争辯都懶得,直接抛給梁宣一對白眼。

慕容澤顯然有些跟不上這跳躍的節奏,當即凝眉,“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表哥~~~一切盡在不言中....

還有,我男神的智商果然非比尋常啊,反應敏銳到爆好麽小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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