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九 、少主很沒譜(八)
一夜輾轉。
雖是不曾失眠,卻也睡得不甚踏實。
慕容澤帶着越發濃重的倦意,不堪疲憊地無聲打着哈欠,神情不耐地看了眼已經在地上跪了小半個時辰的溫采。
趙晴芝守在一旁,該說的都說了,可就是不起作用,無計可施得連連嘆氣。
溫采始終低垂着眉眼,死咬着嘴唇,一聲不吭。
慕容澤仍舊縮在暖烘烘的被窩裏,一雙眼定在床頂上,半晌深深深深嘆了口氣,道,“起來。”
溫采絲毫不為所動。
慕容澤微微皺眉,猛地坐起身,将身上的被子團吧着丢到溫采臉上,不當心牽動了肩頭的傷口,不動聲色地倒吸了口涼氣,恨恨道,“如今是連你都要來氣本宮了麽!”
溫采恭謹地磕了個頭,執着道,“奴才該死,還望太子殿下責罰。”
慕容澤一窒,想了半晌,未能忍住,連帶着身後的枕頭都拎出來砸向了溫采。
溫采抿了抿嘴,一時也不敢起身,又怕慕容澤凍着,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趙晴芝。
趙晴芝剛及上前一步,慕容澤冷冷道,“晴姨,我餓了。”
趙晴芝兩頭為難,看了眼面如凝霜的慕容澤,再看看眼含懇求的溫采,到底是選擇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金石昨兒夜裏就已經在青城附近尋到了溫采,只是人帶過來之時,慕容澤已經睡下,趙晴芝不曾掩藏,便将慕容澤受傷之事同溫采事無巨細都說了一通,當夜也是無事,豈知,她一早起來請太子用膳,便發現溫采已然是在他床前跪了多時了,怎麽勸竟都是勸不動。
趙晴芝輕輕掩上門,屋裏便只剩下他主仆二人,慕容澤其實冷得要命,身子都不由輕顫,卻并不願催動真氣護住體溫,而是面無表情地盯着溫采的頭頂,淡然道,“看着就來氣的頭頂,擡起臉來了,你是想冷死本宮麽?”
溫采嘴唇翕動,僵持了沒多時,最終也只能自行起身,将身旁的棉被和枕頭虔誠地給慕容澤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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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折騰,被子早沒了暖氣,溫采都恨不得自己跳進去,先将被子暖上一暖,再讓太子進去,可轉念一想,他這一暖被,太子還不是得起床,想想也只能作罷,退到一旁,眼看着又要跪,慕容澤不鹹不淡地低咳了一嗓子。
“溫采,你有時間這樣跪來跪去,倒不如先伺候本宮洗漱,怎得這樣迂腐呢?本宮可曾說過是你的錯?”
溫采吸了吸鼻子,惶恐後的安心總有些不真實,滿心後怕道,“正是太子不予責罰,才讓奴才更加難受,若不是奴才沒用,又如何會讓太子飽受這些苦難?太子殿下,您盡可責罰,奴才該死!”
慕容澤頭疼地揉着眉骨,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咕哝着,“本宮遲早會被你們煩死。”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爽朗明亮的一嗓子,“澤兒~~你醒了不曾?看我今天起很早哦~~~~”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未見其人,光聽其聲,慕容澤都險些捏碎了床柱,滿眼風雨欲來地盯着房門。
溫采何等敏銳,當即察覺到太子這不同尋常的高貴冷豔之氣,登時領會了這不正是怒表忠心将功贖罪的好時機麽,動作麻溜兒噌地閃身到門前,拉開門卻是将興致沖沖的梁宣擋在了外頭。
“嘿,我說你,我們二爺尚未起身,你這樣吵吵嚷嚷的當真是造次!噤聲!”
梁宣立時争辯,“讓我噤聲,你聲音還這樣大!當心吵醒澤兒,罰你板子!”
說罷便探手想将溫采拉扯開,豈料溫采下盤穩重,梁宣一扯之下竟是紋絲不動,不由撐大眼眶瞪着他,滿臉不可思議。
溫采教那眼神瞧得微惱,低聲喝道,“怎樣?看不出我身懷絕技不成?至于這樣匪夷所思?真是太不懂禮貌了!”
梁宣繼續瞪着眼,眸光深邃卻暗潮洶湧,面色沉靜如水。
溫采越發不可理會,疑惑之際只聽他陡然開口陰森森地說道,“說,是不是那妖婦還在裏頭!”
“哈?哪裏來的妖婦?”
“你說你平白長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誰人好歹你瞧不出來?那妖婦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竟然還幫她守門!讓開!澤兒~~澤兒你還好麽?澤兒,你有沒有被怎麽樣?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我,我定然會替你讨回公道的!”
慕容澤坐在床上,自是聽得一字不差,氣得幾欲吐血,當即躺回去,掀起被子将整個身子都縮了進去。
他就知道,這人只要一出現,除了煩就只有煩。
梁宣的纏功不說天下第一,可至少也是南疆第一,只要糾纏起來,就沒有他贏不了的。
在梁宣胡說八道到甚至是說出了“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之後,慕容澤面無表情地起了床,喚道,“溫采。”
溫采得令,也顧不得再同梁宣三五七八,當即轉身跳了回來,眨巴着眼道,“奴才在。”
慕容澤盡量無視了溫采身後,梁宣投射過來的同溫采一模一樣的眼神,神色淡漠道,“更衣。”
“是!”
溫采剛及張嘴,卻發現這聲音已經出來了,猶自驚愕之時,梁宣一把将他揮到一旁,屁颠屁颠地捧着衣服站到慕容澤眼前,“好澤兒,來,更衣~~~”
慕容澤看了他一眼,竟也不曾反對,起身下地,優雅而高貴地張開了雙臂。
溫采很郁悶。
他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危機感。
趁着梁宣忙活襯裏之時,他已經殷勤地抖開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訓練有素、嚴正以待。
梁宣笑嘻嘻地将最後一粒扣子系上,雙眼兀自欣賞着可有何處不曾捋順,雙手卻已經伸了出去,道,“襖子。”
溫采在他身後白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将梁宣踹到一旁,仔細溫柔地将狐裘大衣披到慕容澤肩頭,緊了緊衣帶,淩厲地刺了梁宣一眼,道,“我們二爺有體寒症,便是狐裘都不能保證足夠的溫度,尋常襖子能有甚用?可不是你這樣粗心大意,才讓我們二爺接連受傷,離我們二爺遠一些!”
梁宣惡狠狠地回瞪了一眼,辯道,“你這忘恩負義的,若不是我,你們二爺早中毒沒命了!”
溫采冷笑了一聲,轉過身氣勢如虹地叉着腰,“你才忘恩負義,我倒是要問問你,我們二爺究竟是為誰中的毒?啊?”
梁宣一張口,頓時閉起嘴,頗為委屈地吸着鼻子,可憐巴巴地望着慕容澤,“澤兒,你看,他就知道欺負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我欺負你?!”溫采一只手在自己同梁宣之間來回指着,氣得話都說不好。
“你看,你自己都承認了。”
“我、我這是反問句!是肯定句麽?是麽?”
慕容澤理了理身上的狐裘,幹淨清爽得讓他心情分外明朗,該是有好幾個日夜不曾穿過這樣幹淨舒爽的衣裳了,當真是暌違已久……
着實不願理會這争鬥得如此乏味無聊的二人,慕容澤自行洗漱一番,拍着衣擺事不關已地擡腳跨出房間。
“停!”
剛還吵得天翻地覆的二人卻是異口同聲地沖着慕容澤的後背,情潮澎湃地大喊了一聲。
慕容澤腳步頓了頓,卻又堅定地放下,繼續前進,豈料只是眼前一花的功夫,那二人便已經站定他眼前,滿臉驚悚和擔憂。
梁宣戳了戳溫采,溫采抿着嘴死命搖頭,梁宣小聲罵了句,“貪生怕死。”
而後擡頭沖慕容澤笑得和煦,眨巴着眼擺明了東拉西扯,“澤兒啊,你瞧,今兒這天氣真不錯!”
慕容澤擡頭,看了眼躲在厚厚雲層後的太陽,似笑非笑道,“是挺好的,好到我很想揍人。”
梁宣二話沒說,身形矯健地閃到溫采身後,一口氣說道,“你去哪裏告訴我們就好不要自己跑很容易丢的你不知道麽明明是路癡就不要擺出一副你很懂的樣子嘛很容易讓人誤會呀好了是溫采讓我問你你去哪兒的要打打他!啊——!!哈、哈、哈……”
溫采不由倒抽一口氣,擡腳後跟死死碾着梁宣的腳尖,疼的梁宣擺出一張極盡扭曲的臉卻仍舊堅持笑出一朵花來。
慕容澤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二人,眸光深深、深幾許,沉得梁宣同溫采雙雙打着寒顫。
剛巧趙晴芝走了過來,溫采同梁宣登時将求救的目光投射過去,唬得趙晴芝上前的腳步微微一頓,莫名其妙。
慕容澤別有深意地瞧了眼那兀自雙手交握縮成一團的二人,面不改色道,“晴姨,我們走,他二人喜歡此處的風景,便讓他們多待一時,多、待、一、時。”
趙晴芝臨走時仍舊回頭,給了那瑟瑟發抖二人組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心中默嘆,少年們吶,不作死不會死喲!
這“多待一時”,讓梁宣和溫采在那裏足足呆了一個時辰,若不是冬兒來叫人,說是需要商量商量潛入青城的計策,他二人仍舊你推我我推你,卻沒有任何一個有膽量主動湊到慕容澤眼前。
得了赦令,梁宣不免又神氣活現起來,嫌棄地瞥了眼溫采道,“常年跟着澤兒,也不過如此,真是膽小怕事。”
溫采白了他一眼,道,“你有種,你去呀!張嘴只會說別人,沒用真沒用!”
梁宣撇了撇嘴,傲然地仰着頭,铿锵道,“你以為你說了小爺就真沒用了?那是我爹我卿卿我阿飛我阿翔我澤兒等等千人言萬人語之後,小爺才被證明是真的沒用的!懂不懂啊你?”
溫采,“……”
他好後悔,他怎得就同這沒臉沒皮沒羞恥的人糾纏不清了呢?
溫采神情麻木地深深看了眼依舊昂然的梁宣,默不作聲地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定斷網啦,這是偷大姐家的網存的稿啊...
我不斷碼字不斷發稿
文自己想坑與你分享
如今發到網上也難免心慌
如果要平掉坑就該用生命去存稿
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來,一起唱哇,小夥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