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一、少主很沒譜(十)
鬧歸鬧,水色的技藝卻是無人能出其右的。
不出半個時辰,屋子裏便再找不見慕容澤和梁宣清隽的身影,有的只是兩位體态臃腫、油光滿面的粗面大漢。
“當真是巧奪天工,無人能辨啊!”溫采一面驚嘆不已,一面暗自唏噓,好險他竟是有幸免于毒手。
梁宣原地轉了兩圈,綁腿的褲子掀不起絲毫波瀾,更別提風情萬種,誘|惑無限,當即撇嘴道,“咦~~醜死了~~”
慕容澤雙臂微張,任由溫采細心地整理着他的袖口,聞言看都未看一直在他眼前晃悠的梁宣,淡然道,“将我二人扮成粗野鄉夫,我還要溫采來作甚?”
水色撲扇着眼,半晌一拍額頭,恍然道,“我淨想着怎麽将這兩張臉變醜,忘了你們還有個同伴了!來,小夥伴,讓我水色接着替你化!”
慕容澤一看時辰已是不早,未免錯過青城山的大會,略作思量道,“溫采,從即刻起,你便是明河幫幫主,我同梁宣是你的護法。”
溫采手一顫,腳下有些發軟,笑得艱難,“爺,您這提議……”
慕容澤不鹹不淡道,“嗯——?”
“英明,英明無雙!”溫采當即改口,莊色肅容道。
梁宣不屑地瞟了眼狗腿的溫采,随即擡腳便要出門,興奮道,“我去吓吓卿卿!”
趙晴芝趕緊沖冬兒遞了個眼色,冬兒會意,當即跟了過去。
施季卿尚不能下地,一早雖是大體從梁宣口中獲悉了關鍵信息,此時此刻卻也只能躺在床上深思熟慮。
梁宣前腳剛進來,他便急切道,“少主,屬下仔細想過,此地當真不可久留。”
梁宣擺擺手,“久不久留,我也是要留的,不光澤兒的內力需要追回,便是這武林盛事,既是為了我青木教,便也由不得我不留,你且安心養傷,晾他們一日內也是商讨不出甚行之有效的法子,等我回來再多定奪。”
“可是,這裏……”
Advertisement
“梁公子,我們二爺請你速速過去!”冬兒一追過來,乍一聽到施季卿的聲音,當即出聲打斷他們。
梁宣用手背貼上施季卿的額頭,确定他高燒已退,方笑得明朗,“安心,我逃跑的技能那是經過我爹二十年鍛煉的,不用擔心,養好你的傷,”說着微微俯身,貼上他耳畔,低聲道,“不光青木教需要你,我亦是。”
施季卿看着自家少主眼中狡黠的光芒,微微起身,用額頭抵上他的額頭,笑道,“速去速回,萬事小心。”
楊不争身子已無大礙,頗有些迫不及待地召集了武林同道前往青城客義居共商大事。
客義居約莫能容納百餘人,倒也算寬敞,楊不争做主座,旁邊卻并不見周秦的身影。
漫長的沉默之中,溫采坐在紅木凳子上,屁股上卻像是生了虱子一般,時不時左晃晃右挪挪,在這靜能聞針的客義居內倒顯得更為顯眼。
楊不争意味深長地看了過來,他身後的小弟子垂首湊過去,小聲嘀咕了幾句,楊不争随即微微笑道,“不知明河幫主,可是有何異議?”
溫采兀自難受着,根本不為所動,慕容澤不動聲色地咬牙切齒道,“幫、主。”
梁宣眼睛提溜一轉,搶先答道,“我們幫主有……啊嗚……沒、有、異、議……呼……”
慕容澤淡然地将自己的腳收了回來,完全不去理會梁宣滿臉的猙獰和痛苦。
這一打鬧卻是不知不覺打破了客義居的冰封,慈拈不動聲色地一掌拍到桌上,當即将身前的小方桌震得四分五裂,沉聲道,“楊掌門,你這武林盟主之位,怕是要得也太過便宜了些。”
慈拈這一說破,其他門派掌門三三兩兩便都議論開來,急躁的氣氛越發升溫,嘈雜之音靡靡不斷,畢竟,楊掌門适才的開門紅當真是令衆人震撼得不能言語。
楊不争淡然擡手,阻止了身後弟子的怒意,氣定神閑地将參茶擱到桌上,若無其事道,“師太,且聽我把話說完。”
“阿彌陀佛,戒嗔戒躁,都是武林同道,大家有話好商量。”少林空徹方丈道了聲佛號,心平氣和地勸道。
慈拈冷哼了一聲,算是同意。
楊不争也不氣惱,不疾不徐道,“我要這武林盟主之位,圖的不過是能親手殺了梁成友。”
“梁成友是誰?”
武當一昭道長面色一緊,剛及張嘴卻是被梁宣打斷,頓了頓方道,“魔教魔頭人人得而誅之,楊掌門此舉會否過于霸道?”
“魔教是什麽教?”
楊不争置若罔聞,道,“我中過毒僵之毒,卻是萬幸得以保全性命,如今又有鬼醫薛凝紫的奇藥護體,你們之中尚有何人敢同梁成友正面對抗?”
“我們澤……擇、木、而、栖!青城,好木!”
慕容澤滿含威脅地剜了梁宣一眼,腳下越發用力,面對梁宣臉色扭曲之下,依舊堅持不懈豎起的那根大拇指,一衆武林同道極為無語,面色不善地齊齊撇開眼神。
而楊不争的話卻仍舊威力十足,平地驚雷,客義居內當即又是靜得讓人心慌。
說穿了,便是所有人都不願出頭,所有人都貪生怕死,可所有人都不希望名利盡為他人所收,多少都想着從別人碗裏分一杯現成的熱羹。
楊不争運籌帷幄,似乎并不曾擔心他這項提議會被否決。
有人有勇氣站出來單挑梁成友,若是成了一舉端掉魔教,那便是武林皆大歡喜,至于那之後楊不争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更何況便是他活了下來,他頭上的盟主之帽究竟會否管用,眼下同樣不好細究,而一旦失敗,只要他們能全身而退,日後魔教尋仇多半也是會沖着青城而來,他們自然落得兩袖幹淨,如此想來,此等好事還當真是千世難尋。
一念之間,昆侖掌門盧知謙便打通了所有關節,眼見着客義居再一次陷入膠着,沉思一番,朝楊不争拱手道,“不知楊掌門為何作此打算?用梁成友的命換盟主之位,似乎并不合算。”
梁宣嘴唇翕動,慕容澤心頭別得一跳,當即将人扯了過來,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掏出了一粒糖,塞進了梁宣嘴裏,低聲斥道,“再敢張嘴,便剪了你舌頭!”
梁宣笑彎了眼,貼上去咬耳朵道,“甜~~”
慕容澤面無表情地微微移開腦袋。
楊不争微微蹙眉後,臉上的笑意卻也是不由擴大,道,“我還以為大家都覺得是我楊不争讨了個大便宜,死皮賴臉要這盟主之位,哈哈,盧掌門,問得妙極。”
慈拈和一昭的臉色都有些擱不住,盧知謙微微颔首,道,“但聞其祥。”
“此番魔教流放毒僵一事,為害武林,攪擾天下,當真是無惡不作,天怒人怨,想我青城多年隐居,便是江湖之事業已不曾插手,卻不想仍舊遭了魔教暗算,楊某無能,竟是險些葬送性命,更是連累門下弟子白白犧牲,此仇不報,我楊不争誓不為人!”
“說得好!可既然楊掌門得了鬼醫救治,貴派弟子又怎會白白犧牲?”
空徹方丈剛及伸出一只手,佛號尚自含在嘴中,不想卻又是被梁宣搶白。
慕容澤不動聲色地後撤了一步,溫采搭在桌上的胳膊不由暗自發力。
楊不争愣了愣,當即一臉沉痛,道,“這位兄弟有所不知,我那弟子正是在那次偷襲中遭了毒手,楊某倒是希望他只是身中劇毒,那樣尚有一線生機……當然,遭受毒僵所害的卻絕非我青城一派,武林水深火熱,自當團結友愛,共同禦敵,而我之所以求這盟主之位,為的便是能在行動中獲取最大的自由,我可不想直面梁成友生死對決之時,還得顧忌盟主的指示,徒勞分心。”
“楊掌門這話說得倒像是武林盟主素來喜歡使喚指使別人似的,風評太不好。”
楊不争一番解釋讓在座衆人都感到些許微妙,可又微妙得讓人無法反駁,因為他們生怕楊不争得不到盟主之位,便會私藏鬼醫的奇藥,那對他們将會是極大的不利,不想卻是被這名不見經傳的誰誰誰這樣輕易地反駁,一時之間各種複雜難解的目光頓時糾纏到他三人身上。
慈拈同樣不想這般輕易便同意,可适才動用真氣,已經讓本就不适的身子越發疼痛難耐,灰白的臉色中透着一抹詭異的黑氣,極為瘆人而不詳。
楊不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側臉頰鼓起來的梁宣,輕笑道,“楊某淺薄,倒是不知如今武林人傑地靈,明河幫主門下能人輩出,當真是武林之幸啊,此行南疆楊某可謂更加安心。”
溫采皮笑肉不笑地回望過去,努力壓低嗓子回道,“哪裏哪裏,楊掌門才是當世豪傑,門下愚陋,讓各位掌門見笑了。”
慕容澤極為配合地拉過梁宣,喝道,“你能不說話麽?”
梁宣眼珠子滴溜一轉,道,“能,但我想聽你叫我宣宣~”
慕容澤不由蹙眉,粗面大漢灰黃的臉面頓時糾結成了一團,梁宣噗嗤一聲,捂着嘴笑得各種忍耐。
客義居今日已經将太多多餘的目光投射到他三人身上,慕容澤氣恨難消,貼過去恨恨磨牙道,“宣、宣!”
梁宣抿嘴笑得羞澀,大漢之臉僵硬得全然表達不出他演繹精髓的十中之一,卻并不影響梁宣快樂的心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澤兒,看好宣宣哦~~”
猥瑣的氣息卻是怎麽僞裝也掩飾不了的,客義居衆人不由惡心地再一次偏過了頭。
慕容澤暗暗捏緊拳頭,發誓他一定會……不錯,還是剪了梁宣的舌頭……
作者有話要說:
試想兩名糙面壯漢相依相偎的畫面,好重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