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七、少主很捉急(六)

慕容珣渾花的雙眼打那小木匣子上一掃而過,随即沉聲道,“高常至,收起來,朕父子團聚,提它作甚?”

龍顏不悅,高常至當即自溫采手中接過地靈丹,轉交給了下面的奴才,溫采咽了咽口水,也不敢擡眼瞧皇上的臉色,彎着腰委實不前不後極是尴尬。

三皇子外出不在京城,并未現身,大皇子慕容曦垂首上前,恭敬道,“父皇,外頭陰寒,聖體為安,該是先回宮才是。”

慕容曦生得高大英武,凜冬之中仍舊只穿了件夾衣,繡着祥雲的銀灰袍子在日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芒。

慕容澤眨了眨眼,疏淡喚道,“大哥。”

慕容曦嘴角的弧度又扯大了些,仿若此時此刻才見着太子一般,微微躬身算是行禮,随意道,“太子受苦。”

慕容曦雖是年長慕容澤七歲,可到底是庶出,身為皇子見着太子也該是要行禮的,而對于慕容曦如此怠慢,慕容珣睜眼看着卻并未出聲呵斥。

自慕容家君臨九州一統天下建立大瀛朝始,時光輾轉百餘年,慕容家不缺能征善戰之異人,開國不過三年便一舉收服了西南吐蕃以及北方突厥、回纥,便是無垠廣袤的西域都未能平息他們好戰嗜血的野心,西域都護府的落成血染般冶豔地昭示着他們的強大和無所不能。

然而再為光輝都會成為歷史,若是掉以輕心,所謂風水輪流轉,驕者必定會被擊敗颠覆。

王朝傳至慕容珣手中已是盛世繁華,盛世之中皇帝功績平庸居多,慕容珣做了幾年享樂皇帝,一夜輾轉,念起後世記載,頓覺心中空虛。

翌日早朝一改原先的憊懶昏沉,眉目是從未有過的清亮和昂然。

他決定出兵北伐,美其名曰,替春市中飽受突厥剝削的北原百姓,讨回公道、主持正義。

三年征戰,雖是民不聊生,可記入史書的一筆,卻是盛世明君,心系百姓,慕容珣歡欣鼓舞之際,卻從未想過他的大兒子同樣從中獲取了巨大的利益。

大勢将定之時,二十郎當歲的慕容曦請命增援,率一萬大軍北上支援其岳父,一通慷慨陳詞格外深明大義,越發顯得慕容珣如何如何教子有方,當朝便任了他一個督軍的職位,在外歷練半年之久,班師回朝之後,更是領受了無數封賞。

如今其岳父平北将軍已過花甲之年,雖并未隐退,可頂着将軍的封號,手中兵權沉重,而這些兵馬如今自然而然聽命的便是大皇子慕容曦。

暗度陳倉般步步為營,從不張揚,卻是稍不注意便将重權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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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兵而自重。

如今為防突厥反攻,北疆仍舊需要嚴密看守,這般便更加動不得慕容曦。

慕容曦如今春風得意,兵權穩固,得了平北将軍幾路人脈的支持,逼退太子之心顯而易見。

慕容珣這樣睜只眼閉只眼,慕容澤根基不穩,也只能任其放肆。

“大哥軍務操勞,無一日得閑,于你眼前,本宮不敢妄言辛苦。”

慕容澤說得輕描淡寫,卻是內藏玄機。

此話若是大皇子認了,便說明真真是軍務繁重,言下之意可不就是明皇治下征兵好戰不顧百姓安居樂業?然若是不認,他這軍機大臣免不得就要擔上這渎職懈怠之罪。

出去吃了些苦頭,倒是越發牙尖嘴利了……

慕容曦腦子轉不過彎來,可國師卻是心靈剔透,他若無其事地多看了慕容澤一眼,趁着慕容曦尚未出口成罪之前,插道,“皇上,起風啦。”

話頭被打斷,慕容曦臉色微沉,慕容澤瞥了國師一眼并未多言。

慕容珣呵呵笑着,“高常至,快,瓊玉宮設宴,朕要好生犒賞朕的太子!”

慕容澤緊跟着皇帝回了宮,慕容曦稍稍慢了一步,眉頭緊蹙。

三日後,皇上下诏昭告天下,南疆魔教青木教挾持吐蕃大公倫之女,意圖挑起兩國戰争,塗炭百姓,罪無可恕!現已将魔教之徒收押在監,并重金懸賞捉拿餘下反賊,只因着年節将近,處刑延期至春後,而被營救的敏珠小公主,如今業已得到妥善安置,因事關兩國邦交,需待吐蕃特使入朝觐見後再行商讨。

而早前便對此圖謀不軌有所察覺,并只身涉險潛伏到魔教內部的太子,因功勳卓絕,予以重賞!

另,在此次秘密行動之中,小将軍唐若緋功不可沒,賞黃金千兩,各江湖好漢賜“正氣浩然”匾,并論功行賞。

聖诏一出,朝野嘩然。

慕容澤更是難掩驚愕,面對聖上的賞賜,委實有些摸不着頭腦。

唐若緋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拼命沖着慕容澤使眼色,高公公站在禦階之上,免不得尖着嗓子複又喊道,“太子領賞——”

慕容澤醒神垂首,疏朗的眉目頓時糾結成了一團,他掀起衣擺,莊重地跪了下去,穩穩答道,“謝主隆恩!”

待唐若緋也領了賞過後,慕容珣便倦倦道,“退朝吧。”

高公公為難地看了眼面色極為紛繁多彩的諸位大臣,又看了眼雖是頒诏賞賜,可始終心不在焉的皇帝,到底是躬身應了一聲後,随即朝着殿門朗聲道,“退——朝——”

慕容澤再是淡定,也無法對這天上掉下來的肉餡兒餅置之不理,他瞥了眼皇上倦怠不堪的身形,心念一轉,便将随着平南将軍退下去的唐若緋給留了下來。

他二人本就是青梅竹馬,依着皇後的意思,該也就是等着慕容澤點頭,便替他二人完婚,所以唐若緋神态自然地跟着慕容澤回了東宮,旁人倒也是習以為常。

剛進了正清殿,溫采都沒來得及給唐若緋請安,慕容澤便開門見山道,“你動了什麽手腳?”

唐若緋随意地往椅子上一落座,順勢之下,一雙腳便要往桌子上翹,溫采頓時面露異色,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

唐若緋瞪了他一眼,“嗓子癢多喝水,溫總管,您那喉嚨可指派着整個東宮,不該受了損傷。”

“小将軍這話,可折煞奴才了,下人手笨,這茶沖得不脆,奴才去給您換上一杯,您陪太子殿下聊聊天兒,稍等片刻!”

一通說完,溫采腳底抹油,眨眼便出了門,頭都沒回。

慕容澤靜靜看了唐若緋一眼,到底是無奈地尋了她身旁的座椅坐下,靜聞其詳。

唐若緋水靈的雙眼滴溜那麽一轉,湊過去輕輕提點道,“這幾日,你可瞧見皇上提過地靈丹半個字?”

慕容澤細細琢磨一通,頓時恍然。

雖說當初派他出宮是為了尋找能助人長生不老的地靈丹,可真真将此神物尋了回來,皇上卻也是不能公然如此告知天下的。

再為昏庸無能,也該是清楚這般說出去,可不是淨顯得他貪生怕死?

遂才處心積慮地想了這一後招,若是将尋找地靈丹的行動說成是在幫攻破魔教陰謀打掩護,不正是一招出其不意的瞞天過海之計!

如今魔教陰謀得以粉碎,皇上不僅暗地裏确确實實拿到了地靈丹,并且明面兒上更是幫助南疆百姓鏟除魔教桎梏,同時有驚無險地化解了同吐蕃之間險些産生的重大誤會,此外,這般一說,對太子的賞賜亦是變得正大光明。

說到底心裏頭都該是喜滋滋的,倒是難為他老人家今日卻演得這樣生動逼真,倦得仿若一夜不曾好眠似的。

慕容澤心中冷笑,來來回回複又琢磨了一通,卻是又有了疑惑,“可若是這般說來,那敏珠小公主,怎會那樣巧正被你們救下了?”

唐若緋眨巴着眼,搖了搖頭,道,“至于碰到小公主倒真是天意了,原本爹爹給皇上提的主意只是剿滅魔教,還南疆百姓以安寧,只那日我帶兵上山,巧了八輩子的緣分,就讓我逮着那小公主了,便一同帶了回來。”

唐若緋若當真不知情,又怎會一路上都不曾向他透露過一絲一毫小公主的風聲?她本就不該是這樣低斂之人。

可是小公主為何會在雪岩山呢?

若她并非為魔教所挾持,而是同魔教勾結一氣,剛及唐若緋收到消息,舉兵圍攻雪岩山,拿下魔教衆人不說,更是秘密地将小公主押運進京,這樣一來,他大瀛便有足夠的籌碼警告近些年來頗有些不安分的吐蕃。

可若當真如此,為何要隐瞞于他?還是這其中仍舊暗藏着連他也參不透的驚天秘密……

又會不會同……梁宣有關……

若是他那一日那樣阻止自己上山,不僅僅是為了妨礙他尋找地靈丹,同時更是為了讓唐若緋能事前将小公主押藏起來……可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麽?

……那個混帳……

慕容澤驀然回神之時,自己腦海之中已經全然是梁宣的身影,當即猛然閉上雙眼,竭力驅散那些可惡的笑容嬉鬧,待些許激動的心緒複又冷靜之後,不得不謹慎瞧了唐若緋一眼,一時對眼前這素來直爽的玩伴亦是感到一絲不安的恍惚,穩穩心神便也只是将此份疑惑存在了心中,并未再多問。

已經被冤枉至十八層地獄的少主小夥伴,眼下正瑟瑟發抖地抱緊胳膊,毫不矜持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一時舉目四望,于殿連着殿的宮闕圍牆之間,徹底迷花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乃們有誰能猜到少主現在身在何處又是咋滴進來滴不?妝爺很負責任滴告訴大家....

反正很狗血就對了...( ̄ε(# ̄)☆╰╮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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