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少主很捉急(九)
除夕當日,宮裏頭自然張燈結彩,後宮裏頭無論得寵失寵或是皇上面兒都沒見上的美人小主們,個個宮裏頭都是喜氣洋溢,盛裝準備着參加皇室禦宴。
梅香閣卻是例外。
宋水靜壓根兒就不在家,天都沒亮便跑沒了影兒,趕着宴席開始之際才匆匆竄了回來,搞得是蓬頭垢面,淩亂不堪,紫菡精心挑了一晚上的服裝頭飾,一概沒能用上,更是被她氣得豎眉瞪眼。
宋水靜打着哈哈,“哎呀,好啦,指不準我這清水芙蓉不染雕琢的模樣,偏得了皇上喜愛呢!”
紫菡咬着嘴唇,若不是估摸着自家小主到底是有幾分姿色,定然會将其踢入浴桶,來來回回洗上三趟!
“小主私底下說說不打緊,今日盛宴,不說皇後娘娘定然到場,便是一直頗受恩寵的賢妃、貴妃必然不會缺席,不是紫菡多嘴,還望小主謹言慎行。”
宋水靜擺了擺手,羞澀道,“哎喲,姑姑還不懂我?有好吃的,我決計不會用嘴說出半個字。”
紫菡只能憂心忡忡地伴着宋水靜出了梅香閣。
從梅香閣出來前往崇清宮,必經之路便是禦花園。
宋水靜套着暖手套,披着雪白披風,一路邊走邊看,一時竟是被那些競相争豔的梅花所吸引,忍不住稱贊了幾句,連帶着腳步都慢了下來。
紫菡剛及出聲想催促一番,一旁竟是驀然響起一道清亮的男聲,道,“如此寒涼之時,貴人倒是雅興頗高。”
衆人見狀,雖是心驚,可到底中規中矩,連忙跪拜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宋水靜微微偏過腦袋,一臉的懊悔,原地整出一張燦爛的笑臉,柔聲道,“太子殿下。”
太子還禮,沉聲道,“靜貴人安好。”
宋水靜瞅了瞅慕容澤身後,詫異道,“怎得只太子殿下一人?溫總管呢?”
慕容澤微微眯起眼睛,笑道,“難為靜貴人倒是對東宮的掌事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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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水靜心中咯噔一聲,吓得一哆嗦,當即堆起滿臉的笑容,又抽出懷裏的手絹,稍稍遮住唇鼻,軟語道,“可不是下人多嘴,還望太子殿下見諒。”
慕容澤道,“倒是無妨,既是相遇,不若貴人便同本宮一路吧。”
宋水靜嘴角直抽,呵呵幹笑了幾聲,暗地裏狠狠磨了一通牙,方才恬然笑道,“太子殿下,是這邊……”
慕容澤身形一滞,頓了頓,回身笑得若無其事,順手摘了頭頂的梅枝,遞與宋水靜身後的紫菡,道,“花開堪折直須折,嬌花配美人,當真是絕配。”
紫菡臉色陡然一變,驚恐地盯着慕容澤。
靜小主雖是年紀小,可到底是皇上的女人,太子的長輩,這樣絲毫不知輕重的調笑之言,若是教有心人聽去了,那還了得!
這太子素來不沾惹是非,怎得此刻行事如此欠缺考慮?莫不是對她家小主……天地爹娘耶,這可萬萬使不得!
紫菡駭人心驚之際,宋水靜卻是接手了她手中的梅花,嫣然道,“可不是太子心細,又極重孝心,只單單送與皇後娘娘便顯得單薄了些,不若讓紫菡再折上一支,呈給皇上,倒也圖個龍鳳呈祥,雙梅齊放的好彩頭。”
慕容澤眼色微沉,突然之間便不敢肯定,眼前之人到底會否便是梁宣……
容貌卻是像了七八分,只年紀要小一些,眉眼更柔和一些,骨架更玲珑一些,若梁宣有個孿生妹妹,便合該生成如此俊俏的模樣。
可這般能說會道,輕言漫語,又怎會是那個只會詭辯胡攪的野蠻人?
宋長川的女兒确實當選了今屆的秀女,家裏頭的兩個貼身丫頭如今也都在梅香閣伺候着,若說她們小姐被人調了包,宮裏頭無人察覺,可她二人早便該發現,這般重大之事,又怎會知而不報?
可若說不是,每逢他瞧見這靜貴人便總能感受到那股子熟悉的感覺,令人煩躁不堪。
這世上,當真會有兩人相似到這般地步?
慕容澤心頭思緒千轉百回,宋水靜默默跟在後頭,當真也是吓出一身的冷汗。
自打那日在尚德殿剛巧遇見他,心裏頭便一直像是塞了一團絨毛般,難受得緊,有時想着不過半個月,這人卻像是半個月沒吃上飯似的,比之在蜀郡之時還要瘦弱,可一聽及皇上對他的封賞,又氣憤得恨不得咬死他。
雖然千言萬語總心癢癢着當面對質,可他此行能夠潛入皇宮已實屬天降好運,碰巧了宋水靜在入宮選秀之時,便計劃着同情郎私奔,剛巧他路過,便幫襯了一把,得了宋小姐好心回報,便将自己的兩名貼身丫頭贈與他,一路随着他進了宮。
當選之後,雖是回了趟家,只推脫身子不适,一直卧居房中,倒也不曾被拆穿。
如今,他雖是身在皇宮大內,可幾日下來,連半點他爹的消息都不曾探聽到,一時也是焦慮不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這樣待下去也不是辦法,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那色鬼皇帝肯定還會召他侍寝,他這奇平無比的胸部,能不被拆穿麽!
看來必須得另行再想辦法了。
“小主……小主!”
“啊?何事?”梁宣倉促回頭,問得随意。
紫菡面色怪異,湊過去小聲道,“太子走錯路啦!”
梁宣瞧着負手而立,走得理直氣壯的某人,免不得嘴角直抽。
所以說,溫采啊溫采,你怎能放你家太子單獨外出呢!你這東宮總管是喝稀飯的麽!
“太子殿下,梅花已然是夠了,無需再折。”
夜幕之下,慕容澤羞紅的耳朵并未被察覺,他穩穩心神,回身道,“夜深路黑,靜貴人上前一步,本宮随後護着也是應當。”
梁宣險些噴笑而出,竭力忍着,平靜道,“那便有勞太子殿下。”
“貴人今歲入宮,該是頭一回不能同家人共度除夕,怕是想家想得緊吧?”慕容澤随口問道。
梁宣有模有樣地嘆着氣,徐徐道,“可不是?家中老父早年便落了腿疾,今夜不能伴其左右,照顧看護,心中自然失意……只到底是能為皇室出一份力,也不枉老父這多年來忠臣赤子之心。”
紫菡都詫異了,怎得今夜不僅太子不太一樣,就連靜小主都是大大的不一樣!這樣長于言辭,溫婉娴靜,真的是那個整日用手撕扯雞腿的靜小主麽!
慕容澤道,“貴人卻也不用憂心,憑貴人才學姿色,日後聖眷必當濃厚,宋侍郎倒也可以盡早寬心。”
梁宣道,“太子殿下,此話便是不當講,教有心人聽去了,不說我如何,怕是太子殿下都是要平白惹些是非,我倒也不圖榮華富貴,但求一生安然,老父方可安心落意。”
慕容澤眸光微閃,諸多情緒悉數被掩藏了起來,不再多言。
一行默默無言走了幾許,梁宣卻是腳下一絆,身形不穩,頃刻間便是臉朝地跌了下去。
電光石火之間,紫菡尚來不及尖叫,慕容澤已疾風般出手,一兜手便扯住梁宣的手腕,拉扯之下将他整個人都摟進了自己的懷抱。
四目相對,一個驚駭,一個凝眉。
梁宣堪堪站穩身子,當即垂眸從慕容澤懷裏退了出來,只那股子似蘭非蘭的幽香如何都抹不去,随着鼻息侵襲了整個腦海。
心跳不由自主開始加速,砰砰跳着似是要從腔子裏蹦出來。
紫菡吓得臉色發白,好半晌回過神,當即湊過去,扶住了梁宣,顫聲道,“小主可安好?”
梁宣似是受了驚吓,臉色亦是難看,好一會兒功夫才淡淡點了點頭,示意無礙。
說不出适才究竟是何感覺,那樣柔弱嬌軟的女子身姿,貼在他懷裏,浮動着幽幽暗香,沁香的氣息撲鼻而來,更是脆弱得好似他再用上一分力,那琉璃般的手腕便要破碎了似的。
他不由自主地将懷裏的女子替換成了梁宣,但皆是枉然,因着他着實無法想象,梁宣如此嬌嫩如水般縮在他懷裏是個何種模樣……
她果真不是梁宣麽……
慕容澤将右手負在身後,緊緊握住,面上倒是不動如山,安撫道,“瞧不清路,貴人小心,提燈的是做什麽吃的?若是讓貴人摔倒,你們該當何罪?”
一行人噤若寒蟬,唯唯諾諾地仔細到不能再仔細地幫梁宣照着前路,紫菡的手再也沒能離開梁宣的胳膊,生怕再出現個甚意外。
太子适才的攙扶雖說是情急,可到底是失禮,虧得這裏并無他人,不然……哎……今夜怎得就會有這般多的“後果不堪設想”……
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祁貴妃大老遠便聽見了太子同個女人的聲音,一時好奇隐住了身形,倒是讓她将那一幕瞧得一分不落,正因夜色朦胧,反倒是更加惹人遐想。
她彎起嘴角,笑得邪魅。
正月的頭七日,便是春祭。
皇上禦駕親臨,帶領皇後、諸子一同前往皇陵祭祖,七日內需清心寡欲,吃齋念佛,祈求天佑大瀛,盛世永存,百姓安樂。
因此,每年的除夕宮裏頭的禦宴皆是不能玩鬧得太久,都是皇上的親眷,家裏人家長裏短唠嗑幾句,便也就散了。
年年如此,慕容澤倒是習以為常,淺酌了幾杯,便想着該是可以走了,走了倒是正合他心意。
只坐在後排的梁宣,對着眼前未曾享用過幾口的烤羊排,垂涎三尺,捶胸頓足。
早知皇帝如此小氣,只是過個場意思意思,他一開始便絕對不會為了照顧自身貴人的形象氣質而矜持了!
梁宣殺氣騰騰地瞪了眼那頭的慕容澤,委屈地扯了扯紫菡的衣袖,待紫菡湊過來耳朵,方小聲咕哝道,“這皇宮禦宴,可許打包?”
紫菡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滿眼真摯的梁宣,當即決定充耳不聞,視若無睹,适才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
作者有話要說:
宣啊,你該是多久沒吃過飯了呀...來,爺給你出個主意,饑不擇食可以吃澤兒噠哞...o(* ̄▽ ̄*)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