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三、少主很無奈(二)

慕容珣這一歇息便是半日,龍榻之上只留空徹方丈稍作了小半個時辰,便再未接見任何人。

慕容言同唐若緋卻是終于被打發走了,溫采垂頭喪氣地尾随着慕容澤回了庭院,方才猛然間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急忙上前兩步,着急喊道,“太子殿下,皇……”

梁宣卻已經推開了門,慕容澤擡起的腳步微微一頓,随即不露聲色地踩了下去。

“母後吉祥。”慕容澤微微欠身,守禮守節地請安道。

梁宣心頭一顫,趕緊垂下腦袋,同溫采一通跪拜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佩琳随即福了一禮,道,“太子殿下吉祥。”

皇後将手裏的茶盞擺回到桌上,雍然道,“溫采,可是長公主過于思念太子,才由得本宮這般左等右等?”

溫采頭都不敢擡,他适才未曾跟上慕容言他們,可不是半路被皇後差來的人給截下了,知道她老人家要來,方才匆匆忙忙跑去長生殿喚太子殿下,不成想卻因着小宣子的事,一時氣惱竟是給耽擱了!

真真是罪有應得啊!哎喲!

慕容澤漠然道,“皇姑母的體己話該都同大哥說盡了,兒臣滞留他處,未能及時給母後請安,是兒臣的錯,怨不得溫采。”

皇後道,“本宮倒也沒得說生分話,怎得由着太子一說,淨顯得本宮小肚雞腸了?”

佩琳張了張嘴,極為無奈,可到底是将話給咽了回去。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卻也不是她一兩句多嘴便能釋然的。

溫采當即磕起響頭來,顫聲道,“都是奴才忘乎所以,才會遺忘皇後娘娘的旨意,奴才皮厚肉糙,經得起打罵,還望皇後娘娘息怒,鳳體為安!”

“怎得就連溫采也覺得本宮是在咄咄逼人?”皇後這可不是咄咄逼人了?

溫采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一時語塞,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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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今日誰都要于他面前惡意曲解他的語意?如此是非不分黑白不辯,争來吵去有何意義!

慕容澤心頭頓時燒起一團奇火,憋不住的一口惡氣,險險瀕臨爆發的邊緣。

“皇後娘娘,奴才适才不小心聽見了長公主同大殿下的對話,怕是長公主午膳過後便會去拜會您,大殿下雖有出言阻止,可奴才偷瞧長公主的意思,該是不曾改變心意的。”

皇後這才将舉重若輕的目光投向一直俯首的梁宣身上,等了些許功夫,方問道,“你是何人?”

梁宣穩穩答道,“回皇後娘娘,奴才小宣子,原是大殿下慕陽府上的小奴才,如今得了太子殿下垂青,即日起便替了溫總管之職,盡心盡力伺候太子殿下。”

“大殿下的人?”皇後不由面露遲疑。

梁宣從容接道,“今日小的說錯了話,将大殿下私帶雨心姑娘來皇陵之事說漏了嘴,這才惹惱了大殿下,怕是回去了也不得全乎,幸得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小宣子得以保命,此後定當湧泉相報。”

皇後瞬間有了興趣,“哦?那你倒是說說,這雨心姑娘又是何人?”

“這……”梁宣卻是不由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皇後壓低了音色,道,“好個沒忠心的奴才!你既已是東宮之人,便再不用替大殿下保存顏面,合該是你說漏了嘴的,如今倒是這般躲躲藏藏是作甚?”

“皇後娘娘饒命,奴才、奴才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這雨心姑娘身份特殊,怕是,怕是……”

吞吞吐吐得皇後越發着急,“怕是什麽?”

梁宣咽了咽口水,渾身禁不住打了一哆嗦,方才顫巍巍道,“怕是有損皇室體面……”

“放肆!”

皇後一掌将桌子拍得砰的震響,茶盞一晃,杯蓋磕碰着杯沿,清脆一陣。

梁宣頓時縮成了一團,不敢再胡言亂語。

皇後眸光閃爍,內裏情緒不一而盡,也不知思緒轉至何處,忽又平聲問道,“本宮不怪你口無遮攔,你繼續說,這雨心究竟是何人?”

梁宣渾身都簌簌發着抖,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嗫嚅道,“她、她是……京城天香坊的頭牌……”

皇後眼中精光微斂,微微牽起嘴角,笑得平易近人,“小宣子,此事由不得你再去外頭擅自流傳,可聽明白了?任誰問起,你都得給本宮咬緊了牙關。”

梁宣默了片刻,幽幽問道,“那若是皇上問起了呢?”

皇後一窒,顯然有些出乎意料,只眨眼便恢複如常,半是譏諷道,“也該是他有心能問起才是最好。”

梁宣心領神會,道,“奴才謹遵皇後娘娘旨意。”

皇後驀然笑道,“倒是個伶牙俐齒的小東西,起來吧,都起來吧,溫采你也是。”

鳳顏由陰轉晴,溫采暗自活動着麻木的雙膝,心中免不得長長吐出一口氣。

慕容澤倒也冷靜了下來,澹然道,“不知母後來找兒臣,所為何事?”

皇後看了佩琳一眼,佩琳會意地将溫采同梁宣一同領了出去,将門仔細掩好,鄭重地守在門前。

梁宣高深莫測地朝裏頭瞥了一眼,随即湊到溫采身旁,戳了戳他的胳膊,腆着臉道,“日後還望溫總管多多指教,小宣子愚笨,該是要總管大人多費心了!”

溫采嫌惡地往旁邊退了一步,低聲斥道,“你得意個屁!別以為你能進東宮是因着自己的幾分姿色!我這濁眼都能識出你的皮囊,更何況太子殿下清明有加的雙瞳!”

梁宣不屑地撇着嘴,道,“可不是?如他那般火眼金睛、狡猾心腸之人,我這雕蟲小技又如何瞞得了他?”

“你、你休要侮辱殿下!”

“我就是侮辱了,你要怎樣?你咬我呀!”

“你!你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小夥伴,我們能換個新鮮的詞兒吵麽?吵來吵去翻來覆去都是一個意思,你煩不煩?我卑鄙他就不卑鄙?我無恥他就有牙了?小狗腿子,說話該是要摸着良心的,還是你在這宮裏頭待得久了,連良心長啥樣兒都忘啦?”

溫采氣得幾欲吐血,卻又驟然冷靜了下來,渾身皆是陰森肅殺之氣,他攥緊拳頭,沉然道,“你可知,單憑你當日對殿下所做的天理不容之事,你便是罪該萬死。”

梁宣冷哼了一聲,“可不是豬八戒耍把式?你們就愛倒打一耙!”

溫采緩緩吐出一口氣,警告道,“好,前塵往事皆是放過,一概不提,你如今又混入宮中,所為何事?我警告你,這次我絕不會讓你再傷害到殿下一分一毫!”

“自己做的虧心事,當然想着一概不提!呵,說得倒成了仁義了!我來這裏你們會不知道所為何事?”

溫采蹙眉,“地靈丹?”

梁宣瞪眼,“誰要那東西呀!我爹呀,我爹!”

溫采眼睛瞪得比他還大,“都說了我們沒抓你爹,你怎得偏是不聽呢!”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翻遍了整座雪岩山都沒見着我爹,可不是你們抓走了,又是怎樣?放心,這次我一定會尋到辦法打聽出來的。”

“誰要放心啊?不是,誰不放心啦!也不是!誰愛管你那檔子閑事呀!真要在這深宮之中找你爹,你去找呀,別扯上太子殿下!殿下本就如履薄冰,沾上你就更沒好事!”

梁宣竟也是一番沉吟,納悶道,“既然他抓了我爹,又得了賞賜,怎會還這樣愁眉苦臉呢?我看着都該是瘦了一圈了,你平常都是怎樣當差的,真是沒用!”

溫采伸出手來,指着自己的鼻子,張口結舌,當真是啞巴吃了黃連,有苦叫不出。

太子殿下何時不用這樣殚精竭慮?怕是永遠都是不得安寧,此前在蜀郡,太子殿下的歡樂怡然又怎會是假?可不是到了最後,仍舊是讓自己在意的人又一次傷了個徹徹底底,破爛不堪。

溫采滿腹憂愁地嘆了口氣,擺擺手道,“說了你一介平民又如何能夠理解?太子殿下的心思我這做奴才的也不想猜,你且伺候着吧,只你需謹記,我可一直盯着你呢!”

梁宣抖了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總管大人,含怨升天可別怨我,我這人膽兒小,經不住吓!”

左右盞茶功夫,梁宣這頭尚未消停,皇後喚佩琳進了屋,随即擺駕離去。

慕容澤尚處于沉思之中,眉頭不由蹙起,曲起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桌子,眸光暗沉,明晦不定。

只這般靜靜坐着,一晃竟也能坐住半個時辰,慕容澤似是終于想通了所有的關卡,徐徐吐出一口氣,擡手捏着鼻梁,倦倦道,“溫采。”

梁宣将杯子裏早已涼透的茶水換了,小聲提醒道,“溫總管去準備午膳了,由小宣子伺候殿下。”

說罷竟湊了過去,輕輕替慕容澤捏着肩膀。

慕容澤恍然而怔忡,面不改色地松開手,勢如疾風般,反手便鉗住了梁宣的手腕,沉聲道,“既是長了兩條腿,這樣長的時間,竟是沒跑?”

梁宣聳聳肩,道,“我又不曾做何虧心事,為何要跑?”

慕容澤不由手下用力,随即若無其事地松開,偏過頭去,閉目養神,不再多言。

當真是性格詭異,捉摸不透。

梁宣揿了揿鼻子,仔細琢磨了幾回,終是再次擡手,認真做起了東宮貼身太監的第一項功課。

作者有話要說:

少主出馬,一個頂倆!

哎,他倆這誤會啥時候能解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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