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五、少主很無奈(四)
莫說唐若緋,便是眨眼間便落入一個男人懷抱裏頭的慕容澤,都是徹徹底底怔愣住了。
梁宣抱着慕容澤原地轉了一圈,穩穩停下腳步,烏黑純亮的發絲在風中翻飛起舞,動作一氣呵成,帥氣得溫采都想拍手叫好。
然而,神話終歸是神話,奇跡也只能是奇跡,期盼着爛泥上牆,怕是純粹豬油蒙了心了吧。
“哎喲,不行,胳膊撐不住啦!”
慕容澤雖是男子,可畢竟年紀不大,加之宮廷生活常年心驚膽寒,能有幾分重量?梁宣英俊潇灑的面容卻仍舊突然扭曲了一下,不管不顧地高聲喊道。
慕容澤終于恍過神來,惱羞成怒,掀起一掌淩厲地擊向了梁宣的肩頭。
然而,手掌尚未碰觸到梁宣,卻是陡然之間一番天旋地轉。
眼前複又清明之際,才發現,自己竟是被梁宣大喇喇地扛在了肩上!
“放肆!你這混賬!狂妄之徒!快些放開本宮!”
丹田氣息被打亂,血氣直沖腦門而上,慕容澤感覺自己的雙眼都因着憤怒而脹得通紅。
“澤兒,你這雙腳能否別遮住我的視線?好歹這天上如今是亂箭叢生,一不留神,若是射中你的屁股,可如何是好!”
梁宣微微一閃身,一支黑箭釘入了他身後的地磚內,危險至極。
慕容澤卻是出人意料地卸了渾身武裝的力氣,軟綿綿地癱在了梁宣肩頭,梁宣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道,“且先說好,不許哭鼻子!”
慕容澤陰恻恻地回道,“只不知一會兒子會哭鼻子的究竟是誰!”
一語喝畢,當機立斷地張開雙腿,絞住了梁宣的腰,而後扯住梁宣身後的頭發,借力直起身子,拼了玉石俱焚般的狠勁,直接用自己的腦門子撞上了梁宣不禁後仰而顯露出來的額頭。
“砰”的一聲響,遠處的溫采聽了都免不得渾身打顫,牙齒發酸,可不是瞧着都疼?
Advertisement
梁宣怪叫了一聲,當即雙手捂住自己的額頭,痛苦地蹲下去縮成一團,慕容澤一時也是頭暈目眩,可到底兀自強撐着一口氣,打梁宣肩頭跳下,晃了幾晃,仍舊是站穩了身子。
“哼,就憑你也敢妄圖制伏本宮?梁宣,今日本宮不斷了你的腿,剁了你的手,本宮誓不為人!”
梁宣借着矮身的機會,撒潑似的在地上滾了一圈,躲開了慕容澤踢過來的一腳,憤然指責道,“你明知我這額頭本就有傷,怎可如此喪心病狂地再來一次?這是要毀容的!很嚴重!你、你太過分了!”
慕容澤冷笑道,“本宮管你那樣多,乖乖束手就擒!”
“小心身後!哎喲!”
梁宣一着急,徑直便迎着慕容澤擊來的手掌撲了過去,生生挨了一掌,卻仍舊摟着他轉了半圈,極具獻身精神地接下了背後來犯的又一掌。
慕容澤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驚愕的雙眸之中,映出的卻是身後那名刺客渾濁無神而空洞呆滞的面孔。
再為熟悉不過的眼神……
慕容澤悚然心驚,放眼望去,适才被擊殺的刺客們,竟是一個個再次站了起來,僵硬而陰森地直刷刷向他看來,令人打心裏頭直發毛。
唐若緋守着仍舊昏迷不醒的慕容言,一時之間也是不敢離開寸步,眼見着巨大的危險向慕容澤慢慢逼去,心急火燎地恨不得一腳将慕容言踹醒。
溫采回過神來,火速護了過去,着急喊道,“太子殿下,此地不宜久留,皇陵之外便有快馬,這裏由奴才暫時頂住,您且先速速離去!”
梁宣軟若無骨般賴在慕容澤身上,神志已然是飄忽,迷迷糊糊道,“內力該是都被我化解了的,怎得還會這樣頭重腳輕?澤兒,我站不住了,好奇怪啊……”
慕容澤面沉如水,內力震不住梁宣,早在初遇時他便是知曉的,只他這特殊的體質,縱然再是百毒不侵,解起毒來怕也是要耗些功夫的。
他複又擡頭,看了眼祭壇之上,裏外三層包得是水洩不通的保護圈,自知若是他仍舊滞留此處,且不說自己為了照顧這個混蛋而分心受傷,便是越來越多的毒僵也只會徒勞增加聖駕的危險。
倒不如引開那些陰毒的怪物,若是運氣好,被圍攻之前,梁宣體內的毒便該是能夠解清了,若是運氣不好……
那便丢下這無心無肺的東西,說不準倒是能為他求得一條生路,畢竟這些怪物可都只認準了他,而他是萬萬不願意同梁宣死在一處的。
思來想去,慕容澤快速運轉的腦袋驀然凝滞,為何他一定要帶着梁宣呢?孤身一人可不是跑得更快?
說到底還不是擔心若就這樣将他丢在這裏,可不是連活下來的機會都少之甚少?
慕容澤啊慕容澤,事到如今你可是念着他哪裏好了?當真是愚蠢至極!
心頭猛然燃起一把熊熊怒火,慕容澤一身煞氣地将梁宣背在身後,腳下運步如飛,斬釘截鐵地轉身離去。
果不出所料,除卻被攔下的毒僵之外,其他毒僵皆是暫時一頓,随即便迅速地尾随慕容澤跟了上去。
慕容澤幾個飛躍便閃身上了馬,一番劇烈的颠簸之下,尚自趴在他肩頭的梁宣不堪忍受,驀然吐出一口黑血。
腥臭之氣雖是瞬間随風而逝,只粘稠的黑血仍舊是濕了慕容澤的衣擺。
慕容澤嫌棄地不由皺眉,微微偏頭看了眼梁宣慘白的面容,一時倒也只能獨自磨牙。
身後的毒僵雖是行動靈活如常,可到底受制于生前那具身子的功底,能夠匹敵慕容澤胯|下駿馬的已然只剩少數的五六個。
慕容澤騎馬馳騁如飛,只盼梁宣能快些好起來,合他二人之力,那五六個毒僵倒也不在話下。
然而,計劃卻永遠只能是計劃,事事往往都是瞬息萬變。
密林的小徑前頭,只獨獨站了一人。
然而,由他身上散發而出的凜冽霸道的氣息,卻是驚得慕容澤的駿馬當即頓住了腳步,慣性使然,忍不住仍舊沖出去幾步,卻是立馬又撤了回來,止步原地,更是不安地打着響鼻,四蹄亂踏。
慕容澤不由握緊缰繩,竭力穩住自己的身形,回頭看了眼緊随其後的毒僵,倏爾沉聲道,“不知閣下是何人?又是所為何事?”
那人面容冷峻地抱臂而立,懷裏赫然是一柄長劍,劍鞘漆黑如墨,隐隐透着濃重的肅殺之氣。
“還望太子殿下能先放了我教少主。”
清朗的聲音突兀地自身後響起,慕容澤驟然回頭,看到的便是翩然而立的施季卿。
慕容澤微微眯起眼睛,将眸中精光稍稍掩去,回過頭去又瞧了小徑那頭那人一眼,想來便是令江湖聞風喪膽的卓飛,而他懷中的可不是傳如神話的七絕劍?
只一眼瞧過去便也知曉這位縱是再厲害,也只是一介武夫,能說會道的仍舊是他身後的這位小護法,慕容澤調轉馬頭,自馬上垂眸看去,從容道,“二位能在此處截下本宮,怕也不僅僅只是想讨回你們少主吧?”
施季卿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何等敏銳?既是如此,草民便有話直說了,還望太子殿下纡尊降貴,能随我等一同前往吐蕃王宮。”
慕容澤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過來,“若緋攻至雪岩山後本就只剩一座空城,你們早先便已經計劃着潛逃去往吐蕃,呵,好大的周章。”
施季卿倒也不惱,只溫和解釋道,“倒也不是潛逃這般難聽的詞語,只因着某些特殊理由,我教教主才會興起挪山的念頭。”
慕容澤頓了頓,複又問道,“那地靈丹也是你們故意留下的?”
“教主夫人早已過世,地靈丹便是無用之物,更何況睹物思人,教主無論如何也不會将此物一并帶走。”
慕容澤默默吸了口氣,只覺自己的心髒都像是被人提拎了起來似的,緊繃得都泛着隐隐的疼痛,好一會兒才能沉然問道,“那……這些計劃,你們少主事前知曉不知曉?”
一字一字都仿若耗盡心力,因為此時此刻,他總有種怪異的感覺,他覺得他恐怕是錯怪梁宣了……
而他更是極其渴望自己的這番感覺是對的。
靜靜瞧着馬上那人清隽的面目,雖是淡漠寧靜,可施季卿心裏頭卻免不得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他看了眼靠在慕容澤後背之上的梁宣,随即開口道,“自然是不知曉,他離家出走的日子些許長了點,草民也是近日碰見卓飛才得知此事,那日尋到少主,自然無法告知他一切。”
慕容澤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才察覺适才自己竟是如此緊張,施季卿後面的解釋他聽得都不真切,腦海之中只盤旋着一個念頭,那便是梁宣當真不曾騙他。
是他錯怪了他……
可若果真如此,那那天究竟發生了何事?還是說另有其人,一手操控了這一切?而那個人,又到底是何人?
水色……
那天之後便再也沒見過水色……那日若是他仍在房中,溫采不至于會置他于不顧,水色又去了何處?
慕容澤腦海之中陡然閃過一個本不該有的念頭,他默默尋思了片刻,若無其事地問道,“當日你身負重傷,好歹有晴姨仔細照拂,便是不求知恩圖報,怎得今日,你倒是有臉來要挾本宮?”
施季卿臉上的笑意冷了幾分,“太子殿下此語一出,倒是将自己從那些計謀之中撇得一幹二淨了,當日草民本就行動不便,更是被獨自留在紅顏客棧,可不是正好成了你們的棋子,萬一未曾如計劃般尋到雪岩山中的藏寶圖,倒也可以押出草民作為籌碼。”
慕容澤眉眼未動,順勢問道,“當日你在青城山上都聽到了什麽?”
施季卿哂然道,“若是草民不曾調查出錯,紅顏客棧的老板娘趙晴芝本就是忠義侯的門下,青城本就外強中幹,楊不争搭上老侯爺,圖的不過是能尋到靠山,重振青城,而老侯爺需要青城,倒也僅僅是為了做出江湖事江湖了的樣子,心心念念的可不正是我青木教中的藏寶圖?太子殿下,由着草民這樣細說,您這貴人可能想起來些許?”
果然是同外公有關!
可對自己下藥的卻絕對不會是晴姨,這背後一定還藏着另一個人,甚或是另外幾批人,本就錯綜複雜,如今竟又牽扯到了吐蕃,事到如今,近身調查清楚倒也不失為一個法子。
慕容澤掀起眼皮子,淡然自若地看了隐隐有些愠怒的施季卿,雍然道,“本宮便随你們走一趟又何妨?”
作者有話要說:
不能着急,一着急就會亂,誤會和陰謀還是得一個一個地慢慢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