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七、少主很無奈(六)

梁宣對月長嘆,悔青了腸子。

适才就不該為了賭氣,放棄卿卿的邀請的!如今又只剩他一人,對天對地,好不凄涼。

“哎……這可如何是好?”

聽卿卿所言,朝廷舉兵攻打雪岩山,一方面是為了地靈丹,另一方面卻是皇帝早便知曉了他爹同那吐蕃小公倫的密謀。

若是不曾記錯,大公倫該是吐蕃大王子烏達一派,青木教同吐蕃王子秘密接觸,任是哪個皇帝得知了,都會認定這是要謀反。

而當日小公倫攜小公主那般神鬼不覺地上山,可見教中必有內奸。

這樣看來,被捉住的朱權長老可不就是被他爹發現而後遺棄的叛徒?

朱權将朝廷的兵馬引來,本想趁機拿下他爹,他便能借着朝廷的扶持,一手篡奪青木教的大權,只不想,到了最後,不僅讓他爹度了回陳倉,人去樓空,更是因着敏珠的意外現身,而被唐若緋不由分說地一概捉拿了回去。

只能說,時運不濟,人若是背到這份兒上,也就莫要出來害人害己了……

而敏珠的出現卻也是早有安排,只為了能夠進入皇宮。

在對待邊疆屬國的态度上,當今聖上素來講究尚德,天子手握蒼生,需以任治國。

再說,即便是慕容珣自視至高,由不得小小吐蕃這般無視皇權帝威,一個沖動便想舉兵征讨,國師也是不會同意的。

笑話,時至今日,他大瀛究竟還有幾分厲害,慕容珣不知道,國師能不知道?皇後能不知道?慕容曦能不知道?

若真真是由着慕容珣開戰,不消半個月,北疆必定動蕩不平,突厥近些年來養精蓄銳,可不正心心念念着此等天賜良機?

開戰是萬萬不能的,那便只能講和。

談判便需要對等的籌碼,大瀛皇宮內坐着敏珠,吐蕃王宮必當想方設法請慕容澤過去小住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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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自然算在了青木教分內,畢竟他爹張口問烏達要的,可是吐蕃境內的一整座山!

雅拉克爾。

竟是婉兒的故鄉……

可若慕容澤當真一開始便知道朝廷會出兵圍攻雪岩山,他又何必……何必那樣大費周章地阻止他上山?

其實,當日他醒過來,發覺自己竟仍在雪岩山,而未曾被關押起來,心中便已然存有了這樣的困惑。

顯而易見,是慕容澤故意放了他,然在他看來,卻是沒有絲毫道理可言。

更何況,若慕容澤早便知情,更該是胸有成竹,他大可以慢悠悠地一路游玩至雪岩山,又為何要複雜地設計他,而後理所當然地潛入“誅魔屠屍”的隊伍?

毒僵又究竟從何而來?為何好似他們只認準了慕容澤似的?

哎,若是能親口問他,是不是自己便用不着這樣苦思冥想,理不出個頭緒來?可……

“啧,妙荷啊妙荷,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倒是難為如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少主,竟也能找出比自己更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來?聽上去可還是位姑娘。”

梁宣原本躺在屋頂上,一腿曲起,另一條腿極為憊懶地搭在其上,被這從天而降的聲音驚得瞬間坐直了身子,回頭愕然地瞪着身後之人。

慕容澤裝模作樣地看了眼彎月,若無其事道,“本宮上來只是為了欣賞今夜的月色,少主還請自便,如此良辰美景,思慕佳人也是理所應當。”

梁宣咽了咽口水,頗為古怪地看着一臉事不關己的慕容澤,幽幽道,“我是挺想你的……你先別瞪我啊!我不是沒敢告訴你麽,是你自己偏要問的呀……”

“我是說你思慕佳人,又不曾問你思慕何人!你腦子究竟還好不好使啊!”慕容澤不依不饒地瞪圓了眼。

梁宣嘀咕道,“澤兒便是佳人,佳人只有澤兒,我還真以為你有讀心術了,吓我一跳……”

慕容澤暗暗磨着牙,從牙縫裏擠出話來,“一個妙荷不夠,再添上一個公主,竟還不能滿足少主?”

清冷的月光清淡淡地潑灑下來,柔和地輕撫着天地萬物,慕容澤本就物華天寶,俊美出塵,如此一映襯,倒真像是立馬便能飛升成仙似的,渾身都透着股子清潤光華。

梁宣被自己心頭猝然冒出的想法唬得一驚,顧不得其他,頓時緊緊抓住慕容澤微涼的手,異常真摯道,“不夠,遠遠的不夠,便是全天下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不夠……我卻只要澤兒你一個便足矣。”

慕容澤如墨似的眸子裏滿是驚愕,他垂眸對上梁宣深情的眼睛,僅愣了愣,當即猛然抽出自己的手,後撤了一步,凝聲道,“放肆!你瘋啦!”

梁宣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突然後仰,躺了下去,彎起雙眼,笑得疏朗而明亮,“可不是?若不是瘋了,又怎會那樣不顧一切地潛入皇宮,借着打探我爹的下落,卻仍舊想着能再見見你,瞧瞧你過得可好?可不是瘋了……”

慕容澤面上的微熱漸漸散去,片刻後方沉聲道,“你爹不在我手裏。”

梁宣勾起嘴角,清淩淩地看着慕容澤,緩緩道,“我知道。”

慕容澤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一顫,複又說道,“若緋會來我亦不知情。”

梁宣笑意未變,“哦。”

慕容澤的眸中似乎染着一股子說不清的倔意,仍舊清冷說道,“在紅顏客棧,我不當心聽到了施季卿的夢話,才知曉你的身份。”

梁宣笑容款款,“嗯。”

簡潔明了,毫無下文。

沉默之中,慕容澤面無表情地盯着躺成一灘的梁宣,自嘲似的牽起嘴角,随即移開眼神,轉身欲走。

走了沒兩步,身後便傳來梁宣不疾不徐的聲音,“那又為何說謊?”

慕容澤站定腳步,并未回頭,聲音中透着若有似無的憂傷,“說出來你就會信?”

梁宣嘴角泛着苦笑,“可不是?說了我也是不信的。”

慕容澤嘆了口氣,“夜深了,犯不着為了同我賭氣,便在這裏遭罪。”

“當初在紅顏客棧,你對我的态度突然改變,不也是因為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嗎?打那時起,我說過的話,你又可曾信過一句?”

慕容澤并未回答,梁宣自顧接了下去,“恐怕不僅是不信,更是處處提防着我,追随八大門派,等到了雪岩山,再逼我說出地靈丹的下落,沒想到卻是出了意外,便又想着是不是我起初就已知曉了你的身份,死皮賴臉地跟着你只為了阻止你,是不是?”

慕容澤眸光微沉,道,“若非如此,那夜的事情你又如何解釋?”

梁宣俊臉免不得扭曲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心虛道,“該是我當日在吹風樓裏頭喝了妙荷給別人備下的藥……所以……”

“梁宣。”

梁宣躲躲閃閃的眼神因着慕容澤冷徹入骨的聲音驀然定住,略顯慌亂地擡眼看着他。

慕容澤默默吸了口氣,徐徐道,“你曾讓我深信自己只是你洩|欲的工具而倍感憤怒哀傷,你曾讓我駭然你的步步心機而深感痛苦彷徨,你曾讓我恨不能剮了你卻終究放了你一條生路,你這般愚弄我的感情,事到如今竟、竟告訴我這些都只是意外,只是、只是因為你誤飲了那該死的春|藥?你是否還想着,我也誤會了你,便能兩相抵消互不相欠?梁宣……呵!梁、宣。”

荒唐,荒唐至極!

他可是大瀛尊貴的太子!可在得知自己誤會了他以後,雖是猶豫再三,可好歹是放下身段,不要臉地跑過來同他解釋!

可他倒好,非但對自己的解釋敷衍了事,更是想要将自己的過錯推得一幹二淨!竟是……竟是連一句道歉的話都不曾有……

慕容澤啊,慕容澤,你若是再不死心,便是天下恥笑的楷模!

慕容澤面若凝霜,深夜之中,眸子裏宛如墜落寒星,冰冷刺骨。

梁宣瞧着那寒涼的眼神,心中更是慌亂恐懼,急忙起身扯住那人的手,急切道,“不、不是!我、我,哎,你別着急走啊!我、我,我喜歡你!”

慕容澤腳步一滞,梁宣得逞般彎起嘴角,只笑容尚未成形,慕容澤仍舊是毫不猶豫地掙開了他的手。

他回過頭,盯着無措的梁宣,一字一頓道,“我的命你都不稀罕,你這喜歡我可擔不起。”

梁宣腳步一晃,一個閃身便擋在了慕容澤身前,皺眉惱然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小心眼啊!那是我誤會你說的氣話麽,你怎麽能當真呢!”

“氣話?氣話不該當真?那你作甚還要說出來?說出來也不怕咬着舌頭!”

“我純當放屁,咬不到!我樂意!”

“你!你……行,你樂意,你樂意與我何幹!給我讓開!”

“不讓不讓偏不讓!你咬我啊!”

梁宣張開雙臂,慕容澤走哪兒他便攔哪兒,搖頭擺尾,好不嚣張。

慕容澤瞧着他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心頭陡然竄起一股邪火,掌心凝聚真氣,猝然出手,一擊制住梁宣。

梁宣只覺心頭陡然一震,尚自茫茫然時,慕容澤已然張嘴湊了過來,沖着梁宣白生生的脖子,斬釘截鐵地咬了下去。

梁宣怔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回神,凄厲地對月嘶吼了一聲,“啊——!!!”

作者有話要說:

宣啊,乃又不是女神,澤兒絕壁會咬的嘛→ →【喂,其實你丫根本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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