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六十九、少主很無奈(八)

春祭自是草草結束,更何況,這一場驚吓過後,慕容珣竟是一病不起。

皇後被擋在天豐殿門前,寸步不得近身,只因祁貴妃拿着皇帝的口谕,居然特特禁令皇後的問安。

衆人再一聯想當日出宮春祭時,皇帝直接寡了皇後的面子,便紛紛猜測,怕是最後的最後,天子龍言都是要變上一變的。

更何況時下,東宮太子并未随從歸來,皇後派人苦苦尋了月餘,竟是絲毫沒有影蹤。

大皇子一派若有似無地倨傲起來,好似只等皇帝閉眼,這萬萬裏的江山基業便毋庸置疑會是慕容曦的。

伴着慕容澤失蹤時日的延長,宮裏頭背後嚼舌根子的,卻是莫名其妙流傳開了一則流言。

皇後近日倒是安穩了,連着三五日不曾去天豐殿請安,卻是安然若素地捧起《女則》,讀了又讀。

佩琳欲言又止,孤身立在旁側,滿目愁緒。

皇後面色淡然,只做不知,佩琳終是抵不住,擔憂道,“皇後娘娘……”

皇後擡起眼睛,忘了佩琳一眼,不疾不徐道,“本宮知你心中所憂,然清者自清,過多解釋,反倒平白添了些不幹不淨,更何況,皇上這一個月來,清醒的時候本就不多,又何必用此事去擾了他清靜。”

佩琳急道,“可此事事關太子殿下清譽,若……若是處理不當,萬一……萬一讓群臣誤解,便是左丞相顧大人都不會坐視不理的,若是他聯名諸位元老,上書淨說些對太子殿下不利的話,可如何是好?”

皇後免不得輕颦而思,俄頃便又勾起了嘴角,“被你這樣一說,本宮竟又想了個好主意,佩琳,說得好。”

佩琳愕然了,全然不知皇後這幅運籌帷幄的胸有成竹從何而來?

那宋侍郎家的小姐,雖說是剛進的宮,可若說未曾侍寝便得了皇後召見,已經不同尋常,此番趁着皇上春祭,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後宮之中消失不見便更是匪夷所思!

她帶過來的兩名丫頭惶恐之中,在暫代六宮主事的祁貴妃門前跪了一天,竟都未能求得貴妃下令搜尋。

然而皇帝剛及回宮,便是一病不起,更是無暇顧及自己的後宮居然憑空沒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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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月餘,後宮之中不知從何而來的風聲,越傳越玄乎,最後竟難能可貴地統一了口徑,說是太子殿下看中了皇上新選的秀女靜貴人,兩人年輕氣盛,崇尚真愛,免不得有悖人倫綱紀,攜手私奔。

此言論一出,立時獲得了諸多追捧贊同之音。

一說,可不是?當日在尚德殿裏頭,太子殿下打眼瞧見靜貴人,眼神兒都不對勁了!

一說,哎喲,還打眼瞧見呢?除夕那日,可是有人親眼瞧見,太子殿下同靜貴人躲在禦花園裏頭摟摟抱抱,不成體統!

祁貴妃在容明殿內聽了掌事宮女的禀報,明麗的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狠絕,纖纖玉手上的丹蔻,于胸前潔白無瑕的狐裘映襯下,殷紅驚心。

“花一昕,這後位你坐了這多年,也該是要換個活法了!你該是日夜祈禱你那好兒子可切莫回宮,至少,本宮未見着人,尚能留他一條小命。”

嘴角輕蔑一笑,志在必得,掌事宮女當即垂眸跪倒在地,輕聲而尊崇地喚道,“皇後娘娘吉祥!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祁貴妃極為受用,笑容缱绻,理了理衣袍,極為莊嚴地落了座,心中激越而躁動,平複了好一會兒,方穩穩道,“平身……呵……呵呵……呵呵呵!”

無明随着一群小宮娥自天豐殿魚貫而出,行至半路身形一拐,便悄麽聲地隐了行蹤,幾個轉角後定住腳步,四下打量了一番,方才推開了眼前破敗不堪的木門。

這裏是冷宮,除卻幾個失心瘋的妃子,并無其他人光顧,便是尋常照管吃喝拉撒的幾名當值宮娥太監,都甚少過來探班,一日能夠問上一聲,已然算是足夠盡心盡力了。

穆天晟藏身此處,一連半月竟都無人察覺。

無明拉扯着身上的淺碧女裝,極是氣惱道,“師父,徒兒這身女兒裝,何時才能替下?難看死了!”

穆天晟抵着嘴,難耐地咳嗽了兩聲,雙目雖尚有幾分清明,只面色蒼白,形容比之先前已然憔悴了許多,落拓俊逸的臉上,突兀地橫陳着一道嫩紅的疤痕。

該是為劍氣所傷,新近留下的,皮肉未曾長好,倒是徒增了一分粗犷和豪氣。

無明走過去,輕輕拍着穆天晟的後背,幽幽嘆了口氣,道,“師父,徒兒不明白,您素來從杜雲鶴那裏不問自取過不少東西,雖然次次他都發誓要剁了您,可也不曾真正下過毒手,怎得此番竟會險險取了您性命?您這回究竟從他那兒拿了甚心肝寶貝?況且,憑師父您的功力,區區杜雲鶴又怎能傷到你……”

穆天晟由不得想起了當日杜雲鶴惱怒成狂的模樣,那樣嗜血的癫狂,莫說無明不曾見過,便是同他相識這般多年來的自己,又何曾見過?

當真是不重錢不圖利,窮極一生卻由不得任何人侮辱風雷莊的名譽。

他原先自取的那些東西,不是白玉棋盤、便是烏雪寶馬,雖是杜雲鶴心頭所愛,可到底錢財乃身外之物,氣憤着嚷嚷兩句也就完事了,只這次他從風雷莊裏頭偷出來的東西,可實打實是在掏杜莊主的心窩子。

那是同大皇子慕容曦簽訂的生死買賣書,十萬兩黃金,換慕容澤的命。

沒了協議書,便是杜雲鶴想繼續把生意做下去,莊裏的元老也是不會同意的,這樣沒有風險擔保的生意,萬一最後他們損失慘重拿下慕容澤的人頭,卻沒個憑據找慕容曦讨要黃金,豈不是虧得連太陽月亮都要傻傻分不清的!

杜雲鶴自然無法以一己之力抗擊莊中元老,平白在大皇子那頭擔上了背信棄義的罵名,自是一口老血卡在嗓子裏,三五六天就得吐上一回,終于吐得多了便崛起了,二話沒有,拎着青鋼劍便出莊找他尋仇。

到底是他虧欠人家,找人心窩子捅,可他又能怎樣?

十年前,因着馥貴人的事情,他爹身為禦醫,卻被判了個謀害貴人的死罪,家族遭了株連,而他卻因着在巫醫谷拜師學藝,才免于一死。

他再是痛恨慕容家的人,也沒有那份狠毒的心腸,讓整個大瀛陪葬。

慕容珣必須死得,而慕容曦顯然不是治國理國的料子,那慕容澤便必須死不得。

可不就是心存了一絲軟弱,才由着暴怒的杜雲鶴傷了自己。

青鋼劍啊青鋼劍,玄鐵精鋼,劍氣純陽至剛,受其所傷,極難恢複,且不說內傷能否痊愈,只怕是臉上這疤他都是要在不久之後帶着一道進棺材的,落得這樣的下場,杜雲鶴也不知究竟可能消消氣。

“早便知道他是将莊子名譽擺在首位的,拗得像頭牛……咳咳……咳……”

穆天晟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絲,笑得頗為苦澀和無奈。

無明默默看了他片刻,突然于他身前,雙膝跪地,嚴肅而懇求道,“師父,慕容珣吃了您改過的地靈丹,最多撐不過這三日了,我們也不定非得在這裏耗着,看着他斷氣呀,我帶您去向杜莊主賠罪,徒兒去求他,求他拿出紫苋草與您療傷,一日不成便兩日,兩日不成便三日,他總是不能看着你死去的!”

穆天晟飄忽地瞥了無明一眼,不以為意道,“眼下你還要帶着為師去風雷莊,是嫌杜雲鶴先前那一劍打得還不夠狠麽?他現在恨不能扒了我的皮。”

無明急了,連素來沒甚憂心的眉頭都緊緊皺了起來,左右為難道,“徒兒可以自己去求,可若是這般,師父獨身在宮裏頭,徒兒更是不放心,可徒兒是百般不願,就這樣睜眼看着師父死掉的!”

穆天晟倦倦地閉上雙眼,猶如事不關己道,“命中有數的事情倒不妨安心受着,無明,算你能夠殺入風雷莊,直面杜雲鶴,他也是不會拿出紫苋草讓你帶回來救我的。好徒兒,你可莫要做出傻事,他那莊子裏本就有鬼,你又不是不曾見過?沒得為師帶着,禁止你私自接近。”

無明不由自主地擡手抹了把自己的後頸,雖已是事過久遠,可當時那種駭然恐怖仍舊深深刻在骨子裏,現下想來,連着後背就免不得發了一層冷汗。

江湖中這數月以來,偶有出現為害武林的毒僵,可不就是出自風雷莊之手?

殺手組織本就沒甚光明正大,當初杜雲鶴打着來找他的幌子,可不是三兩日內便從他巫醫谷将玉冰蟾偷了去,用劇毒喂養過的身子,便是輕輕觸碰,便能惹毒上身,那些喂過毒的殺手們,看着同其他殺手別無異樣,只他們後頸之中皆被植入了傀儡針,一旦擊殺獵物的過程中,自身喪命便會觸發傀儡針,轉身成為江湖中人人畏懼的毒僵。

而無明正是當初自己無意中救下的,傀儡針的植入痛徹骨髓,彼時他才不過十二三歲,小臉疼得一片慘白,連痛呼聲都無法發出,徒勞張着嘴,無聲喘着粗氣。

察覺到無明渾身陡然散發出的恐懼狂躁的氣息,穆天晟再次沉聲告誡道,“無明,為師的話你若不聽,便也再不用喚我師父了。”

無明渾身一震,低垂着腦袋,到底沒再多言。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夜玩瘋了,一覺睡醒發現今天竟然沒有更文...這是分分鐘切腹的節奏麽...我...我愧對天下...切腹好了....

卡!切腹之前還是決定先把這盆狗血用生命潑出來,小夥伴們,兜臉接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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