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二、少主很羞澀(一)
梁宣不曾借助寶馬腳力,只自己踏雪飄雲便已然快出了上等汗血寶馬幾倍有餘,因着南疆同吐蕃離得倒也不算遠,五日後,竟已經讓梁宣抵達了紅顏客棧。
風塵仆仆,殚精力竭。
一大清早的,木頭神色清明地端着一盆水,踢開了客棧的大門,将清晨門前的淨化之水,涓滴不剩,一概潑到了梁宣身上。
梁宣雙腳無力,死魚一般癱在地上,二月裏頭,被一盆涼水頓時冰得透心涼,連帶着飄忽的神志都驟然凝聚起來。
他虎虎地抹了把臉,艱難地沖木頭勾起嘴角,道,“紅顏客棧打招呼的方式果然不走尋常路,大開眼見,大開眼界啊!阿——嚏、嚏、嚏、嚏!”
正所謂起承轉合,韻味深刻,更是酣暢淋漓,響徹天際。
接二連三狂野的噴嚏聲終是拽回了面無表情就震驚了的木頭的元神,當即丢了水盆子,連忙将縮成一團的梁宣給扶進了屋。
趙晴芝懶懶打着哈欠,一手搭着朱欄,輕身曼步地款款而來,瞅着蔫頭耷腦的梁宣好一會兒,方才後撤一步,皺眉道,“哪裏來的小乞丐?木頭,老娘這裏是客棧,不是收容所!”
木頭手一松,一條胳膊搭着他肩膀借以穩住身形的梁宣免不得登時便滑了下去,之前恍若灌鉛的雙腿得了片刻功夫的放松,再次發力便覺得像是有無數的銀針落在腳底板上,殺人不見血似的紮入他的身體。
梁宣倒抽着涼氣,疼得臉色發白,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慕容澤交與他的玉佩,只自己一路狂奔,趕路趕得太急,見了面這謊得怎麽個說法也無暇去琢磨,現下着急着遣詞造句,一時半刻卻也不得法門。
趙晴芝卻是眸光一晃,兀自奪了梁宣手心的玉佩,對着日光、燈光又是哈氣,又是牙咬,又是輕嗅,好一番折騰過後,猝然提起了梁宣的衣領,惶恐道,“太子!太子怎麽了!”
自打太子殿下竟是在春祭之時消失無蹤後,老侯爺便沒有一刻不在尋找他的下落,卻是杳無音訊,真真是憂心憂肺,由不得往日裏矍铄精神的眼睛裏都沒了多大精神頭。
趙晴芝自然日日擔心,卻更是要擔心老侯爺的身子骨,派出去的人沒一個有用的,卻是這樣一個尋常的日子,竟是讓她瞧見了這枚玉佩。
倒也不是金貴的藍田玉,只不過是馥兒那年正月十五,逛煙花大會時瞧對了眼,便買了回來的便宜貨。
卻因着常年佩戴,竟是染上了馥兒身上的香氣,這原本普通無華的玉石變就成了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了。
梁宣奄奄一息之際,終是欣慰地笑了出來,若不是缺水得緊,此時此刻他定然是要兩行清淚噴湧而出的,乖乖,好歹她老人家能這樣快找着重點,再遲些功夫,他這艱難困苦吊着的最後一口氣可都要散得幹幹淨淨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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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兒……吐蕃……”
梁宣只說了這兩個字,喉頭驀然一甜,便失去了知覺。
然而,亦只需這兩個字,趙晴芝便能瞬間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關系,當即着木頭将梁宣扛到屋裏,自己更是馬不停蹄地出門去了忠義侯府。
五日裏,除卻每日稍睡的兩三個時辰,梁宣幾乎是星夜兼程在趕路,此番終于完成了慕容澤交待的任務,這一倒頭,一覺便睡到了第二日太陽落山。
漫長的沉睡之中,恍恍惚惚,似夢似真,卻是一直徘徊在一處夢境之中,走不開,醒不來。
已經很久,很久,很久不曾夢到婉兒了,竟然已經無法在夢境之中瞧清楚她的容顏。
只是在自己的夢中,婉兒柔和地微笑着,卻是周身突然罩上了一層飄渺的白光,他站在地上,睜眼瞧着自己的娘飛升上天,再也觸碰不到。
對呀,他的娘親并非等閑之人,他自來便不信他娘是死了的,這多年歲裏定然是在天上日日瞅着他。
他一直以為,若是自己日日闖禍,漸漸腐化下去,娘親總歸是不能一直無動于衷的,總是會回來脫了他的褲子,拼命沖着那軟乎乎的屁股肉上揍上兩巴掌解解氣的。
可不是天真到可笑可悲?
如今的他,帶着一股子悲憫,瞧着那當着人面調皮淘氣,惹是生非的幼小自己,卻是會在沒人的牆角,将自己縮成一小團,呆呆望着水洗的天空,小嘴裏頭從未斷過祈禱。
他幽幽嘆了口氣,目光深邃卻安寧,波瀾不驚。
他想,也該是醒了,婉兒如今已經回到了故鄉,他還有何不安心的?
然而,卻并不如他所想,這個夢,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他背過自己那團子一般的身子,茫然地搜索着離開夢境的大門,四顧之時,耳畔卻突然響起了一道軟糯糯的聲音。
“你也在找你娘親麽?”
梁宣大吃一驚。
他既是在夢裏,又一副超然世外的觀望姿态,那這夢境裏的人又怎會看見他?
衣擺被輕輕拉扯着,梁宣愕然地低下頭,一顆心頓時化成了一灘。
可不是軟軟嫩嫩、香香白白的小小慕容澤!
粉團兒似的,古玉靈動,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墨黑的瞳仁似乎連同天上最亮的星子都會被吸引下來,自甘成為那雙黑眸之中的清光。
梁宣腦子轉得慢,下手倒是迅速,張開雙臂,笑得猥瑣卻自以為燦爛,一彎腰雙手抄過小小澤兒的肩窩,便将粉團兒抱了起來。
然後狠狠地沖着粉團兒紅嘟嘟的嘴巴便親了一大口,而後仰天大笑道,“哇哈哈哈!小澤兒,這樣算來,你這初吻可就終于是小爺我的啦!哇哈哈哈!”
粉團澤兒擡起衣袖,狠狠蹭着嘴巴,小眉一皺,小嘴一扁,眼看着便要哭出來,可轉念一想,自己尚且受制于這壞叔叔,萬不能輕舉妄動,更不能輕易示弱丢了皇家的臉面,便又抽抽搭搭地愣是将這哭意給憋了回去,只一雙大眼睛裏蓄滿的淚水如何也退不回去。
這委屈卻又故作淡定的小模樣,逗弄得梁宣心裏直發癢,誠然他才沒有戀童癖,只澤兒這小手小腳的可愛模樣,是個男人都抵擋不了的好麽!
更何況自己還是他男人!哎喲,好害羞,怎麽辦?讨厭啦!做個夢而已,切不可沖動!冷靜!冷靜!
梁宣幾番深不可測的吐納過後,瞅着粉團澤兒笑彎了眼,極盡和善道,“小娃娃,你怎得一個人在這裏呀?”
粉團澤兒在梁宣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一只手尚且繞過他的脖子穩住身形,粉雕玉琢般的小臉上,滿是故作的老成和鎮定,“我娘很快就會過來接我,壞叔叔,你可不要亂打壞主意,我娘親很可怕的!”
梁宣面色一僵,探手摸了把自己的面皮,覺得自己雖不至于長得驚若天人,可好歹也算是面容英俊,怎得就會被叫做“壞叔叔”呢?
梁宣很不愉快,捏了把粉團澤兒一本正經的小臉,溫暖笑道,“叔叔長得這樣善良,小娃娃你這樣叫我壞叔叔,叔叔會傷心的。”
粉團澤兒頗為嚴肅地擰起眉頭,捧着梁宣的臉左右仔細看了好幾回,突然點頭,說得篤定,“嗯,你長得确實挺有幾分突破性。”
梁宣死死咬着下唇,簡直是哭笑不得。
這熊孩子到底是在誇他長得有幾分突破性的美,還是在嫌棄他長得有幾分突破性的醜呢?
怪不得長大了那樣伶牙俐齒,小來就已經這般說個話都愁死人的,哎……也不知他若是目下給小小澤兒點化點化,他這一夢清醒過後,澤兒會不會就變得溫柔似水了?
一念及此,梁宣免不得走起了神,甫一想到他家澤兒小鳥依人地蜷縮在他懷裏,點着他的胸口,嬌軟嗔道“讨厭啦,宣宣,我愛你”,便實打實有些受不住。
這個……這個……口味甚重,需仔細将想清楚!冷靜!冷靜!
“叔叔,你流鼻血了,咦,你好髒,果然是壞叔叔。”
粉團澤兒嫌棄的呼喚讓梁宣虎軀一震,陡然從夢中的夢境裏清醒過來,對着那小臉蛋看了好一會兒,倏爾高深莫測地嘆了口氣,低聲道,“還是順其自然的好,自然的好……”
“我昨日聽到娘親同人也說了這話,壞叔叔,‘順其自然’是什麽意思啊?”
粉團澤兒求知的目光瞬間讓梁宣覺得自己高大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這個‘順其自然’麽,說得便是一切順其自然,不可太過執拗,順其自然便是最好。”
粉團澤兒原本期許閃亮的雙眸頓時閃過一絲懷疑,他靜靜望着梁宣,突然撇了撇嘴道,“說了同沒說有何區別?果然是壞叔叔。”
此時此刻,梁宣特別想問小小澤兒,對于壞叔叔的定位他究竟是在靠着哪一國的體系在判定!
正待追問,粉團兒卻是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原本強自直立的身子亦是一矮,便軟軟靠在了他的肩頭,小聲道,“別出聲,躲起來!我聽見了我娘的聲音!我們躲起來,吓她一吓!”
梁宣嘴角一抽,舉目望去,這無比寬敞無比坦蕩的花園裏頭,連個能讓他遮住臉的毛都沒有,還躲甚躲!
然而奇怪的是,他打眼瞧見那漫步靠近的着胭脂色羅裙的女子時,眼前景色卻是陡然一變,恍過神來時,他同粉團兒身前已然多了一方巨石,形狀奇異暫且不提,卻是剛剛好夠他二人藏身的。
梁宣免不得嘴角再一次抽了抽,無聲地幹笑着。
真是,好生便利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
驚天地泣鬼神的标題啥的,本君已經放棄了,跪....
怎麽辦,寫着寫着寫崩了,但是……突然……想着……若是我們澤兒小天使能生個同他一樣粉嫩可愛的小澤兒……出來……那就好了……想想而已別當真啦,(ノω<。)ノ))☆.。讨厭~